太一的声音陡然响起。
仿佛蕴含着天地初开时的第一道雷霆,瞬间击碎了星空中那令人窒息的沉默与冥河自我的纠结。
他周身那原本完美收敛的皇者威仪与涅盘前夕独有的混沌道韵,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
便让周遭亿万里内的星光都为之凝固定格,虚空泛起肉眼可见的细微涟漪,仿佛承受了源自大道层面的无形重压。
他目光如开天之刃划破混沌,犀利无比地直视着冥河那血色缭绕、微微颤抖的化身,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直白嘲讽与深刻失望。
“本以为,你冥河能自创出血神子这般逆乱阴阳、分化亿万的无上神通,将自身意识遍布血海,达成近乎概念性的‘不死’。”
“此等惊世骇俗的造化与敢于‘分裂自我’的魄力,当是锐意进取、意志如铁、欲与天道争高、不甘人后的绝世雄才!”
“血海不枯,冥河不死!”
“洪荒悠悠万古,提及此八字,谁不心中凛然,忌惮你血海老祖三分?”
“纵是圣人,欲动你亦需三思!”
“可今日看来,贫道错了,大错特错!”
“这四亿八千万血神子,非但不是你披荆斩棘、勇猛精进、问道混元的倚仗与阶梯!”
“反倒成了束缚你神魂真性、腐蚀你进取道心、让你沉溺于虚假‘绝对安全’幻梦之中无法自拔、乃至彻底扭曲你大道本意的……最沉重、最恶毒的枷锁与囚笼!”
“你手握先天杀伐至宝元屠阿鼻,脚踏业火红莲万法不侵,坐拥幽冥血海无穷无尽之本源!”
“何等得天独厚,何等令人艳羡的根基!”
“可你呢?你却将这一切煌煌条件,全数用在了‘防守’、‘龟缩’、‘保命’、‘算计如何更安全’之上!”
“攻击,是为了吓阻来敌,维护现有‘安全’;防御,是为了确保既得利益‘不失’;神通演化,是为了增加活命的筹码与重生的备份!”
“你的‘杀戮大道’,早已偏离了其‘勇猛精进、斩破一切’的原始锋芒,变成了彻头彻尾服务于‘苟全’目的的、扭曲的‘血海龟缩之道’!”
太一的话语如同混沌神雷,接连炸响在冥河的道心深处,震得他元神摇曳,血光涣散,几乎要维持不住这具化身的稳定。
“你若是这也怕风险,那也惧付出,这也舍不得暂时放下,那也放不开眼前安稳……”
“那么,准圣巅峰,便注定是你道途不可逾越的终极壁垒!是你自我画下的牢笼边界!”
“再无半分逾越的可能!”
“你的决心,你的胆魄,你的求道之心,甚至还不如我那些尚且年幼、却敢于深入混沌边缘、直面魔神残念侵蚀以求涅盘新生的侄儿们!”
说着,太一那威严而蕴怒的目光,遥遥投向了星空深处,那混沌与洪荒交界、气息狂暴混乱的险绝之地。
那里,九太子仁璟小小的金色身影,正默默承受着比洪荒内部狂暴亿万倍的混沌之气无情冲刷。
周身璀璨的金乌真火与灰蒙蒙的混沌气息激烈交织、湮灭、再生。
此刻的仁璟,身躯颤抖,翎羽黯淡,显然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与压力。
但其生命本质,却在一种大破灭、大恐怖的边缘,发生着缓慢而坚定、不可逆转的奇异蜕变。
一丝属于开天之前、古老而高渺的混沌魔神气息,正从他燃烧的躯壳与真灵深处,艰难却顽强地隐隐透出。
“我金乌一族,生于太阳星核心,执掌至阳法则,看似尊贵无匹,冠绝洪荒。”
太一的话语中带着一抹属于皇族的骄傲,更有着历经劫波后的铿锵与觉悟。
“可曾有过什么现成的、毫无风险的、直达混元的通天大道摆在面前?”
“没有!从来没有!”
“大哥帝俊走过的混元之路,是他自己于巫妖量劫的尸山血海中,披荆斩棘,以无上智慧与胆魄开辟出来的!”
“我太一谋求的涅盘蜕变,向混沌魔神跟脚溯源,亦是向死而生、于毁灭寂灭中寻求终极新生的绝险之路!”
“稍有不慎,便是真灵永堕混沌,再无回归之日!”
“我的这些侄儿们,更是以弱小之躯,敢于挑战混沌,主动承受魔神残念窥视侵蚀之险,只为搏一个超越父辈的可能!”
“我们怕吗?”
“面对未知与毁灭,当然也怕!”
“血肉之躯,岂能无惧?”
“但我们更怕的是什么?”
“是停滞不前!”
“是固步自封!”
“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在这大争之世、圣人与新道并起的时代洪流中,沦为无足轻重的看客与背景,最终被无情碾碎,连挣扎的痕迹都无法留下!”
他的目光如两轮炽热的太阳,重新聚焦回冥河身上,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剖开一切伪装、怯懦与自我欺骗,直视其灵魂最深处的卑微。
“而你,冥河!你占据的幽冥血海,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先天不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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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守难攻,本源无穷,与你性命交修!”
“血海不枯,你便不死!”
“这本该是你最大胆、最肆无忌惮、最敢去闯、去拼、去尝试一切可能性、甚至敢向圣人挥剑问道的……无上底气与资本!”
“可你呢?”
“你却将这近乎无敌的永恒堡垒,当成了自我囚禁、画地为牢的精致监牢!”
“将这不朽不灭的特性,化作了滋养怯懦、消磨锐气、让你在温柔乡中彻底腐朽的致命毒药与温床!”
“整日里只想着如何更安全,如何万无一失,如何守住眼前这一亩三分血海,如何防范一切可能的风险……”
太一的斥责如同狂风暴雨,毫不留情。
“怕这怕那,贪得无厌,却又吝啬付出,连指尖一点尘埃都不愿暂时舍弃。”
“若连直面风险、舍弃暂时安逸与虚假安全的勇气都荡然无存,那么,道友,你的道,真的就已经走到头了,死透了。”
“混元?圣人?对你而言,不过是镜花水月,痴心妄想,永远遥不可及的幻梦罢了!”
以太一昔日东皇之尊、统御万妖的格局、历经量劫的见识,以及如今涅盘在即、触摸更高维度的修为眼界。
他完全有资格、也有分量说出这番近乎“道斥”的尖锐批评。
这不是简单的奚落或情绪发泄,而是一种基于更高层次生命形态与道途认知的、直指本质的审判。
每一句,都像蕴含着混沌之力的重锤,狠狠砸在冥河那由亿万年恐惧与算计构筑的心防壁垒上,砖石崩裂,烟尘四起。
也赤裸裸地揭示了他内心深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不敢直视的丑陋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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