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字三号院的屋内,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的噼啪轻响,唯有窗外的寒风卷着碎叶碎屑,偶尔掠过檐角,发出几声短促的呼啸。
李惊玄盘膝坐于榻上,虽已换下夜行衣,重新穿上了那身俗艳的锦袍,可眉宇间的凝重,却如墨渍般晕染开来,未曾散去半分。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几上冰凉的茶杯边缘,指腹感受着瓷面的细纹,脑海中却一遍遍回放着,方才在孤峰脚下那场诡异至极的缠斗。
“那个诡异的少女究竟是何人?为何也深夜潜去那座孤峰?她究竟有何目的?”
李惊玄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自语,眼底翻涌着化不开的困惑。
方才那一剑,他虽未动用十成力道,却也凝聚了 “葬天” 古剑三成的锐利剑意,寻常化神境修士若是触之,轻则经脉受损,重则骨裂筋断,就算是伪仙境初阶强者,也便伤无疑。
可那少女不仅不闪不避,反而悍然硬抗,到最后竟连油皮都未曾划破半分。
这种肉身强度,简直颠覆了他对修士体魄的认知 —— 估计那传说中,专修炼体的蛮荒古族之人,也未必能做到,仅凭肉身硬抗 “葬天” 剑意而毫发无损。
更让他费解的是,那少女同样身着夜行衣,蒙面潜入天道阁的核心禁地。
若她也是为了营救念真而来,为何自己之前与她在青阳宗数日,从未听苏念真提起过有这般强横的朋友?可若她另有所图,又为何要冒着被天道阁强者察觉的风险,深夜接近那座囚禁念真的孤峰?
“刚才太过冒失了,本该问清楚再动手的。”
李惊玄有些懊恼地抬手揉了揉眉心,指腹传来的凉意稍稍平复了几分心绪。
但转念一想,当时夜色深沉,敌友难辨,对方一出手便是同归于尽的疯魔打法,他下意识地先下手为强,倒也算是本能的自保反应。
“不管她是谁,既然出现在这外门区域,且最后也是朝着宾客区的方向遁走,那她定然是此次受邀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无疑。”
李惊玄眼中骤然闪过一抹精芒,心中已有了计较。“既是宾客,便不可能毫无踪迹可循。与其在这里胡乱猜测,不如亲自查个水落石出!”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定住翻腾的心神。眉心深处,那朵缭绕着少许诡异黑气的三色魂火微微跳动着,淡紫色的光晕悄然弥漫开来,“窃火之眼” 的窥探之力,搭配着 “妖月咒印” 与“魔魂契印”的视听之觉延展秘术,瞬间便运转到了极致的状态。
“嗡 ——”
无形的魂力如同融化的水银,顺着桌椅、墙壁的缝隙悄然流淌,悄无声息地穿透了房间的阻隔,向着周围鳞次栉比的宾客院落蔓延而去。
丙字号院的客房内,大多是些沉迷酒色的散修,此刻要么醉倒在床榻之上,鼾声如雷,要么搂着侍妾低语调笑,空气中弥漫着酒气与脂粉香。
丁字号院的几间房内,几个小宗门的长老正围坐在一起,手中端着酒杯,互相吹捧奉承,言语间尽是虚伪的客套,话题无非是天道阁的威势、与此次大婚的规格。
李惊玄耐着性子,神识如同一张精密的大网,一间间院落、一张张面孔仔细排查,魂力扫过百余间客房,将那些无关紧要的身影、与气息尽数过滤。
他的心神高度集中,不放过任何一丝、与那少女相关的蛛丝马迹。
终于,当魂力探视入地势稍高、布置也更为规整的 “乙字号” 区域时,他的视线在第九号院落的一间上房内骤然定格。
“找到了!”
李惊玄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猛地一跳,指尖微微收紧,险些捏碎手中的茶杯。
那是一间布置极为雅致的套房,屋内燃着淡淡的安神香,烟气袅袅,缠绕着案几上摆放的青瓷花瓶,瓶中插着几支含苞待放的白梅,添了几分清雅之气。
只见那个让他头疼不已的少女,此时已经摘下了蒙面的黑巾,正独自坐在铺着软垫的梨花木桌边。
烛火摇曳,映照在她精致绝伦的脸庞上,让她眉宇间的阴郁愈发清晰,秀眉微微蹙起,那双清澈的眸子中满是思索,似乎也在为刚才那场莫名其妙的遭遇而苦恼。
李惊玄屏住呼吸,收敛了周身的魂力波动,生怕会惊扰到对方。
他凝神注视着少女的举动,心中暗忖,或许能从她的随身物品,或是不经意间的自言自语中,推断出她的身份来历。
然而,下一刻,屋内的画风却骤然突变。
那少女沉思了片刻,似乎觉得身上沾染了些尘土与汗水,有些粘腻不适。她轻轻起身,径直走向了房间内侧的屏风后。
李惊玄的视线穿透屏风,只见屏风后,早已备好了一桶热气腾腾的灵泉水,水面上漂浮着几瓣娇艳的玫瑰花瓣,氤氲的水汽带着淡淡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
少女伸出纤纤玉手,指尖划过腰间的锦带,轻轻一扯。
罗裙应声滑落在地,如同流水般堆落在了脚边,露出内里素色的亵衣。紧接着,她轻轻抬手褪去了所有亵衣,动作自然而流畅。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一具足以令天地失色的完美娇躯,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肌肤胜似雪,泛着莹润的珠光,仿佛上好的羊脂白玉被灵泉浸润,透着淡淡的粉晕;腰肢纤细如弱柳扶风,盈盈一握间似能折断,却又在转身时勾勒出柔韧的弧度;胸前那双饱满挺拔的处子峰,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动着,与修长笔直的双腿,形成了惊心动魄的曲线,连烛火都似被这绝美容颜与躯体所诱惑,跳动得愈发急促了起来。
“轰 ——”
李惊玄只觉脑海中一道惊雷炸响,原本冷静如冰的心境瞬间崩塌。
他终究是个气血方刚的正常男人,哪怕定力远超常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香艳一幕,也无法做到心如止水。
脸颊瞬间滚烫,耳根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心跳如同擂鼓般狂响,震得胸腔发闷。
“非礼勿视!该死!”
李惊玄几乎是狼狈地、瞬间切断了 “窃火之眼” 的窥探,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经历了一场高强度的厮杀。
他在屋内来回踱步,脚步竟有些许慌乱,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将那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强行压了下去,抬手抹了把额角渗出的薄汗,口中低低暗骂了一声:“真是倒霉!怎么偏偏赶上这时候…… 罪过,罪过。”
虽然没能查出少女的名字和具体背景,但至少确认了一点:这少女确实是此次天道阁大婚的宾客,而且能住进乙字号院,身份地位恐怕不会低,绝非普通散修或是那些小宗门的弟子。
“罢了,今晚不宜再探窥她。既然知道她住在乙字九号院,明日天亮后,再想办法从其他宾客口中侧面打听便是。”
李惊玄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将纷乱的思绪拉回到了正轨。那个少女终究只是个变数,眼下真正的关键,还是在于找到 “天命祭台” 与法阵总枢纽的位置。
救苏念真固然重要,但若是不毁掉天道阁的这两大依仗,即便此次能成功救走念真,日后天道阁依旧会凭借祭台法阵、炼制度出无数的傀儡来为祸九域,还会有更多无辜之人惨遭毒手。
“必须抓紧时间查出‘天命祭台’与法阵总枢纽的位置,这才是破局的关键。”
李惊玄再次盘膝坐下,闭上了双眼,眉心处的三色魂火再次重新亮了起来。
这一次,他收敛了所有杂念,魂力如同离弦之箭,越过了繁华喧嚣的外门宾客区,越过了层层叠叠、守卫森严的内门殿宇,直指天道阁后山那片、被重重迷雾与禁制笼罩的核心禁区。
魂力如梭,在夜色中飞速穿行,避开一道道巡逻的修士与流动的禁制。
然而,随着距离的不断深入,魂力所遭遇的阻力也在成倍增加。
后山的禁制远比前山要严密得多,层层叠叠的阵法纹路如同交错的蛛网,又似活过来的长蛇,相互缠绕交织,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灵力波动,每一道纹路都蕴含着晦涩的法则之力,不断撞击、吞噬着他外放的魂力。
当他的视线试图深入其中一座灵气流动极为诡异、山峰顶端终年被乌云笼罩的山峰时,眼前的画面竟变得模糊不清,断断续续,如同被强行干扰的信号,根本无法看清山体内部的情形。
“该死,距离太远了……”
李惊玄心中暗叹一声,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窃火之眼” 固然神异,可他如今的魂力尚未达到那种程度,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强行穿透天道阁的高级禁制,确实力有不逮。
“看来,要么是想办法从其他渠道打探消息,要么…… 就必须亲自去一趟那座山峰。”
他并未就此死心,既然死物看不清,或许可以从活人口中找到线索。
魂力悄然流转,视角瞬间切换,径直投向了辰墨尊者的居所。作为此次天道阁大婚的安保负责人,又是曾经追杀过他与夜姬的老对手,辰墨必然知晓不少核心内幕。
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间空无一人的房间,屋内的陈设整齐,桌上的茶水早已凉透,显然主人已经离开许久。
李惊玄眉头微微皱起,紧接着又将魂力探向了炎离和冷霜的住所,结果依旧是人去楼空,只余下淡淡的灵力残留。
“奇怪…… 这三更半夜的,这三个老家伙不在房里歇息,莫非是刚才那场打斗真的让他们起了疑心,正在宗门内四处搜捕?”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藤蔓般缠绕上心头,让他隐隐有些不安。
李惊玄不再犹豫,魂力毫无保留地铺开,直接投向了天道阁象征权力核心的议事大殿。
果然!
宏伟的议事大殿内灯火通明,数十根粗壮的盘龙柱支撑着高耸的穹顶,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辰墨、炎离、冷霜三人赫然在列,除此之外,还有另外六位气息深沉、周身灵力波动足以扭曲空气的尊者,正围坐在大殿中央的圆形案几旁,神色各异。
李惊玄不敢怠慢,立刻催动体内的 “魔魂契印”,将听觉能力无限放大,大殿内的交谈声如同在耳边响起一般,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辰墨端坐首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几上的青铜纹章,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沉声道:“刚才那场打斗,虽未擒获来人,但此事绝非偶然。不知是哪位宾客如此不守规矩,竟敢擅闯后山禁区闹事?莫非是有人故意想趁大婚之际,对天道阁不利?”
一名留着花白长须、身着土黄色道袍的尊者叹了口气,抬手摆了摆,语气带着几分不以为然:“辰墨师兄,你未免太过多虑了。此次宗门广发请帖,九域之内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有正道名门的弟子,也有旁门左道的散修,甚至还有些隐世不出的怪胎。这些人平日里野惯了,想让他们个个循规蹈矩,确实不易。或许只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迷路闯了进去,又恰巧遇到了其他人,才起了冲突罢了。”
冷霜指尖划过袖间凝结的薄霜,声音冷得像淬了冰,道:“正是如此。这些宾客鱼龙混杂,大多野惯了,哪里肯安分守己?眼下宗门内诸多长老,都奉命赶去支援‘太一圣地’,应对那边的妖魔盟军,咱们手头的人手本就捉襟见肘。只能辛苦各位师弟师妹,加强宗门内外的巡逻力度,若是再发现擅闯禁区者,先尝试请他们离开便是。大婚在即,并不宜多生事端,以免影响了阁主的大计。”
听到这里,李惊玄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几分。看来他们并未将那场打斗,与 “已死” 的自己联系起来,只是当作了普通宾客的闹事行为。
但紧接着,炎离的一句话,却让他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炎离双手抱胸,眉头紧锁,眼中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虑,道:“冷霜师妹所言极是。只是…… 不知‘太一圣地’那边,能否抵挡得住那些妖魔盟军?”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沉重,“我听赵玄一说过,此次妖族和魔族几乎是倾巢而出,不仅出动了大量化神境高阶的精锐兵力,连那妖族极少露面的三位妖皇、以及妖族帝皇家——千月家的那个夜姬,带领着重臣七星君、和那十三将都亲自现身了。还有那魔族中的前圣女情魔、以及众多魔君联手,才将他青阳宗灭掉的。现如今这股恐怖的盟军力量,向着那边进发,若是‘太一圣地’那边守不住,祭台被毁,阁主筹备多年的大计…… 恐怕就要功亏一篑了。”
辰墨沉吟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发出沉闷的声响,沉声道:“依我之见,此事不容乐观。‘太一圣地’的祭台虽然已经初具规模,但毕竟尚未完全建成,还没能炼制傀儡。且妖魔两族的强者大多肉身强悍,远超同阶人族修士,若是真的硬碰硬,‘太一圣地’那边怕是会吃大亏。希望负责支援的长老们不要意气用事,切勿与妖魔盟军正面硬拼才好。”
另一名身材魁梧、身着黑色战甲的尊者却不以为然,猛地一拍案几,大声笑道:“辰墨师兄,你也太过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若是其他宗门的强者都能及时赶到,那妖魔盟军即便强者众多,又能如何?此次可不单单是我们天道阁一家出手!”
他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狞笑,语气中满是自信:“紫霄神宫、万剑山庄等…… 足足十几个顶尖宗门,都已经派出了门内的精锐强者支援‘太一圣地’!这股力量汇聚在一起,足以横扫九域,所向披靡!那妖魔盟军若是识相,便该趁早退去,若是敢负隅顽抗,定叫他们有来无回,神魂俱灭!”
“十几个顶尖宗门…… 竟然全都派强者去了?!”
听到这个数字,李惊玄只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瞬间蔓延至全身。
为了一个尚未建成的祭台,这些顶尖宗门竟然动用了如此恐怖的力量?这几乎是倾尽了大半个修真界的底蕴!
他在心中暗暗替、远在苍岚域的妖魔盟军感到担忧。妖魔盟军虽然势大,但面对整个人族修真界的精锐围剿,这场战事绝对是九死一生的血战,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妖魔的盟友们…… 你们一定要撑住啊!”
李惊玄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焦灼,眼中的目光却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既然 “太一圣地” 那边压力巨大,那他这边就更要加快动作!
只要能找到天道阁境内的祭台与法阵总枢纽,他便立刻放一把大火将山林烧起来,再趁乱救走苏念真,一定要将这个屡次追杀自己、为祸九域的天道阁闹它个天翻地覆!
或许这样,就能逼迫那些支援 “太一圣地” 的强者回援,从而解了妖魔盟军的危局!
“这不仅是为了救念真,更是为了帮助盟友!围魏救赵,势在必行!”
夜色渐深,议事大殿内的讨论仍在继续,而丙字三号院中的李惊玄,已然下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窗外的寒风依旧呼啸,却吹不散他眼底的坚毅,唯有那跳动的烛火,映着他脸上的黑痣,显得愈发诡异而决绝。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