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壁城以北,天地仿佛陡然换了一番颜色。
无垠的雪原延伸至视线尽头,与铅灰色的低垂天穹在远处相接,分不清界限。狂风呼啸,卷起地面积雪,形成一片片迷蒙的雪雾,能见度极低。刺骨的寒意仿佛能穿透护体灵力,直接冻结骨髓灵魂。这里,便是连接中域与北原的天然险隘——冰风峡谷的外围区域。
补给队伍由二十名铁壁城精锐军士、两名天剑宗内门弟子(一男一女,皆金丹巅峰修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元婴后期老向导“胡老三”,以及林玄、凌清漪二人组成。所有人都换上了特制的厚重御寒皮裘,皮裘表面铭刻着简易的保暖与防风符文,勉强抵御着无孔不入的酷寒。
胡老三是个皮肤黝黑粗糙、脸上布满风霜褶子的老汉,话不多,但眼神锐利如鹰,对这片雪原的地形、天气变化以及潜在危险了如指掌。在他的带领下,队伍没有选择直线穿越看似平坦的雪原,而是沿着一些被风雪半掩的古老路径蜿蜒前行,避开已知的雪窝子、冰裂缝以及某些强大冰系妖兽的固定猎场。
两头驯化的四阶初期“雪驼兽”背负着大部分物资,它们体型庞大,皮毛厚实,蹄掌宽大,善于在雪地中跋涉,且性情温顺。
即使有向导和经验丰富的军士,这段路程依旧艰难。狂风不仅带来严寒与低能见度,更夹杂着冰风峡谷特有的“冰煞”,一种细微的、能侵蚀灵力护罩的冰晶颗粒,需时刻维持灵力消耗来抵御。队伍行进速度不快,每日最多前行百余里,夜晚则需寻找背风处,布下简易的防御与隔寒阵法,轮流守夜休息。
林玄与凌清漪被安排在队伍核心位置,受到重点保护。这既是赵锋统领的交代,也因为凌清漪伤势未愈,气息在严寒中显得格外虚弱。
连日来,林玄几乎寸步不离凌清漪左右。每当狂风骤起,冰煞扑面,他总是自然而然地撑起太初道域,将凌清漪护在其中,混沌星云流转,将绝大部分寒意与侵蚀隔绝在外。夜晚宿营,他会亲自检查阵法,并守在凌清漪的帐篷外调息,确保安全。
凌清漪并非脆弱之人,广寒宫出身,本就耐寒,更有冰魄灵力护体。但“九幽戮魂钉”的伤势使她神魂与本源受损,在这种极端环境下,确实比常人更难抵御内外交困。林玄无微不至的守护,她看在眼里,感受在心里。
起初,她还带着广寒宫圣女惯有的清冷与疏离,礼貌地道谢。但随着时间推移,看着林玄在风雪中挺直的背影,感受着他道域中传来的、混合了太初包容与永恒炽念温暖的奇异气息,再回想起一路走来,他为她深入险地、拍卖夺药、力战强敌、守护撤退……桩桩件件,舍生忘死,那份深埋心底的情感,再也无法抑制。
这一夜,宿营地选在一处巨大的冰岩裂隙下方,勉强挡住了肆虐的狂风。阵法光幕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将呼啸的风雪隔绝在外。军士们在外围警戒,两名天剑宗弟子与胡老三在另一处帐篷商议明日路线。林玄照例在凌清漪的小帐篷外盘坐调息。
帐篷内,凌清漪并未入睡。她靠坐在铺着厚厚兽皮的简易床榻上,冰蓝色的眼眸望着帐篷布上摇晃的阵法光影,耳边是帐外风雪的低吼和林玄平稳悠长的呼吸声。怀中,装着赤凰涅盘露与九叶玄阴草的玉盒,隐隐传来温润与阴寒交织的气息,那是她治愈的希望,也是眼前这个男人为她搏来的生机。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眉心,那灰点依旧顽固,但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样冰冷刺骨,因为心中有一团火,在默默燃烧。
帐帘被轻轻掀起一角,林玄端着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草药清香的肉汤走了进来。“喝点这个,胡老哥特制的暖身汤,对抵御寒煞有些效果。”
凌清漪接过温热的石碗,指尖触碰间,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她没有立刻喝,而是抬起头,冰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明亮,直直地望进林玄眼中。
“林玄。”她轻声唤道,声音不再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嗯?”林玄有些疑惑,以为她不舒服。
“这一路……辛苦你了。”凌清漪缓缓道,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力气,“为我,你几乎踏遍了险地,得罪了强敌,如今又在这冰天雪地里……”
林玄笑了笑,在她身边坐下,温声道:“说什么傻话。答应护你回北冥,便是一诺千金。况且……”他目光柔和地看着她,“为你,值得。”
“值得……”凌清漪喃喃重复,冰眸中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在火光映照下,如同冰晶融化。她放下石碗,身体微微前倾,伸出双臂,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环住了林玄的腰,将脸贴在了他宽阔坚实的胸膛上。
林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与悸动。他抬起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轻柔地落在她微凉的发丝上,一下下抚摸着。
帐外风雪呼啸,帐内却是一片寂静的温馨。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相拥。凌清漪能清晰地听到林玄平稳有力的心跳声,仿佛这冰原上最坚实的依靠。林玄则能感受到怀中娇躯的冰凉与轻微的颤抖,以及那份卸下所有防备后的依恋与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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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凌清漪微微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近在咫尺,水光潋滟,映照着林玄的面容。她的脸颊泛着动人的红晕,呼吸略微急促,似乎在犹豫,又似乎在积蓄勇气。
最终,她闭上眼睛,微微仰起脸,冰凉的、带着一丝颤抖的唇,轻轻地印在了林玄的唇角。
一触即焚。
如同蜻蜓点水,却胜过千言万语。冰凉柔软的触感,带着她特有的清冽气息,却在这一刻点燃了林玄心中最炽热的火焰。
凌清漪迅速低下头,将发烫的脸颊重新埋进他怀里,耳根都红透了,身体僵硬,不敢动弹。
林玄愣了片刻,随即嘴角无法抑制地扬起,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与深深的珍惜。他收紧手臂,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低声道:“清漪……”
“别说话……”凌清漪闷闷的声音从他怀里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羞赧。
林玄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传递给她,让她脸颊更烫。但他果然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她,感受着这一刻的温情与美好。
两人之间的那层薄纱,在这一吻中,彻底消散。情感如同冰封的河流解冻,奔涌而出,温暖了彼此,也温暖了这冰原寒夜。
然而,这份温情并未持续太久。凌清漪忽然身体一僵,闷哼一声,眉心灰点勐地跳动了一下,散发出一股阴寒波动。
“怎么了?”林玄立刻察觉,松开怀抱,紧张地看着她。
凌清漪脸色又苍白了几分,额角渗出冷汗,强忍着神魂传来的刺痛与眩晕,低声道:“没……没事,许是情绪波动……引动了魂钉……”她喘息几下,稳了稳心神,“我需调息片刻。”
林玄连忙扶她坐好,自己也盘坐于她身后,双掌贴在她背心,精纯温和的太初道力缓缓渡入,帮助她平复躁动的神魂与灵力,重新压制魂钉。
【叮!检测到凌清漪情绪剧烈波动,引发‘九幽戮魂钉’轻微反噬。建议宿主持续以蕴含‘永恒炽念’净化之力的太初道力辅助镇压,并避免其短时间内再次经历过大情绪起伏。系统可提供‘安神定魄丹’丹方优化版,所需药材:宁神花三株,养魂木屑一钱,冰心玉莲莲子一颗……是否兑换?】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林玄心中一暖,系统虽然平时存在感不强,但在关键时刻,总能提供最实用的帮助。他立刻在心中默念:“兑换!”
【兑换成功,消耗500点气运值。优化版‘安神定魄丹’丹方已传输。此丹对稳定神魂、缓解魂钉引发的痛苦有奇效,建议尽快炼制。】
脑海中瞬间多了一份详细的丹方与炼制要点。林玄迅速记下,发现其中大部分药材他身上都有,唯独“冰心玉莲莲子”较为罕见,但他记得之前在离阳城采购物资时,似乎见过类似之物,或许有替代品,或到了前方据点再寻觅。
有了系统提供的丹方,林玄心中稍定。他更加专注地以道力帮助凌清漪调息,同时心中也明白,凌清漪伤势未愈,神魂脆弱,确实不宜有过于激烈的情绪波动或……更进一步的关系。这份情意,需待她痊愈之后,方能尽情倾诉与相守。
约莫半个时辰后,凌清漪气息逐渐平稳下来,眉心的灰点恢复平静,只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显得疲惫不堪。她睁开眼,看向林玄的目光中,带着歉意与后怕。
“是我……太任性了。”她低声道。
林玄摇头,握住她的手:“不,是我疏忽了。你伤势未愈,我该更注意些。”他将系统提供的丹方之事告知,“待到了前方据点或安全处所,我便为你炼制此丹,应当能缓解魂钉带来的痛苦。”
凌清漪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与感动,轻轻“嗯”了一声,靠在他肩头,不再言语,只是紧紧握着他的手。
经此一事,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加亲密无间,却也多了几分克制与珍惜。都知道前路凶险,伤势未愈,此刻的相守与温情,已是最珍贵的慰藉。
后续的行程中,林玄除了守护凌清漪,也将更多心神投入到对新得“太初剑道”碎片的感悟,以及对自身剑意的打磨上。冰风峡谷极端的环境,狂暴的风雪与冰煞,以及偶尔遭遇的、被严寒与冰煞催化的凶悍冰系妖兽(多为三阶、四阶),都成了他最好的试剑石。
他不再拘泥于斩孽剑的形体,开始尝试以指代剑,以风雪为剑,甚至以自身道域中流转的太初道力凝聚无形剑意。虽显稚嫩,但那种“万物皆可为剑,万法皆蕴剑意”的雏形,已开始显现。归墟剑意在融合了太初剑道理念后,变得更加凝练、更加内敛,却也更显锋芒与深邃,往往能于不经意间,寻到对手灵力运转或天地之势的薄弱节点,一击破之。
连番与妖兽的实战,加上日夜不辍的感悟,让他的剑道修为突飞猛进,对太初之道的理解也愈发深入。虽然修为境界并未立刻突破,但战力与道基的夯实,却比单纯的境界提升更为重要。
【叮!宿主持续于极端环境下感悟‘太初剑道’碎片,实战磨砺剑意,对‘归墟’、‘炽念’、‘空间’等法则与剑理融合度提升。太初道域稳定性+5%,剑意穿透力+10%。系统辅助推演功能优化中……】
系统也忠实地记录并辅助着他的成长。
队伍在胡老三的带领下,有惊无险地穿越了冰风峡谷最危险的核心区域,距离那道传说中的“霜绝长城”,已然不远。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即将脱离险境,放松警惕之际——
前方探路的一名军士,连滚带爬地狂奔而回,脸上满是惊骇:“胡……胡老!前面!前面雪谷里!好……好多尸体!是……是蛮族的!还有……还有穿着古怪黑袍的人!”
胡老三脸色骤变:“什么?快带路!”
众人迅速赶到那处隐蔽的雪谷。只见谷中一片狼藉,积雪被鲜血染红,又冻结成暗红色的冰晶。横七竖八倒着二十余具尸体,其中半数身着简陋皮甲、体型魁梧、面容粗犷,正是北原蛮族战士。而另外半数,则穿着统一的、绣着扭曲血色符文、样式阴森的黑袍,赫然是——黑煞盟的人!
战斗似乎结束不久,血迹尚未完全冻结。从现场痕迹看,是黑煞盟的人伏击了这支蛮族小队,双方同归于尽。
“黑煞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和蛮族打起来了?”一名天剑宗弟子惊疑不定。
胡老三蹲下身子,仔细检查了几具黑袍尸体,脸色越来越凝重:“这些人……不是普通的黑煞盟外围成员。看这服饰纹路和残留气息……像是隶属‘影堂’的精锐!他们出现在北地边境,还袭击蛮族……恐怕所图非小!”
林玄与凌清漪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寒意。黑煞盟的触角,果然伸到了北地!而且,看这架势,绝非偶然!
就在这时,林玄识海中的两枚源纹碑碎片,同时传来一阵急促的警示波动!这一次,波动指向并非宝物,而是……危机!
他猛地抬头,望向雪谷两侧高耸的冰崖!
几乎同时,冰崖之上,数十道身影无声无息地浮现,将他们所在的雪谷出口彻底封死!这些人同样身着黑袍,气息阴冷晦涩,为首的三人,赫然是——鬼叟阴无涯、妙毒仙姑苏怜影,以及一名之前未曾露面、浑身笼罩在浓郁血煞之中、手持一柄血色长矛的化神中期修士!
而在更远处的风雪中,隐隐传来沉闷的、如同战鼓般的脚步声,以及无数猩红凶戾的目光——那是被驱赶或吸引而来的、陷入狂暴状态的冰原狼群与冰咆熊!数量之多,令人头皮发麻!
“林玄小辈!凌清漪!没想到吧?我们会在这里等着你们!”鬼叟阴冷的声音响彻雪谷,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为了截住你们,我们可是费了不少功夫,连这些碍事的蛮子都顺手清理了。这次,看你们还能往哪逃!这冰风峡谷深处,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布阵!”
绝杀之局,再临!而且,这一次,地点更偏僻,敌人准备更充分,甚至驱散了兽群!
林玄握紧斩孽剑,将凌清漪护在身后,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心中却异常冷静。
系统提示音急促响起:【警告!检测到高强度敌意锁定,空间被阴煞阵法初步封锁,大量妖兽气息接近。建议宿主:1. 优先保护凌清漪;2. 利用地形与兽群制造混乱;3. 寻找阵法薄弱点或敌方指挥核心……正在生成紧急应对方案……】
战斗,一触即发!这一次,将是比寒鸦沼泽更加凶险的冰原血战!而林玄的太初剑道,也将迎来诞生以来,最严峻的生死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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