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不南宫笑天。
但没人点破。连苍幺妹都只是瞥了一眼，就把目光投向远处那片灰蒙蒙的荒原——那里没有路标，没有飞鸟，甚至连云都绕着走，像是一块被天道随手丢弃的废布头。
冉诗语站在队伍最前，袖中《幻灵仙典》安静得反常。她没回头，可能感觉到背后三道目光的重量，像是有人在她肩上搭了三件湿透的棉袄。她深吸一口气，把乾坤袋又紧了紧，布带勒过腰侧时传来熟悉的摩擦感，像小时候娘亲给她系围裙的动作。
“活着回来就行。”她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北冥的话，然后抬脚，踏上了第一条真正属于他们的路。
荒途比想象中更荒。
所谓“路”，不过是几块歪斜的青石勉强连成线，像是某位醉酒的神仙用脚后跟蹭出来的。两侧枯树虬结，根部裸露在外，形如老人干瘪的手指，死死抠进土里。其中一棵的树皮剥落处，赫然刻着一道扭曲符文——冉诗语脚步一顿，指尖轻触那凹痕，一股凉意顺着指腹窜上来，直冲识海。
《幻灵仙典》微微一震。
她立刻收手，装作整理衣袖，眼角余光却扫见书页翻动，露出一角残图：塔影倾斜，藤蔓缠绕，与树根上的刻痕几乎一致。
“看来老天爷连导航都不给配个语音包。”她低声嘀咕，语气轻松，心跳却快了半拍。
南宫笑天走在前方五步远，哼起了歌，调子慢得离谱，像是拖着一条看不见的铁链。他往常最爱唱《采蘑菇的小姑娘》，现在却唱起了《茉莉花》，还一句三顿，活像个刚学会说话的木偶。
苍幺妹皱眉：“你脑壳进水了？这歌也能唱出丧葬风？”
“我在测试信号强度。”南宫一本正经，“万一我突然唱到‘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就断气了，你们就知道我遇袭了。”
“那你直接说‘我快死了’不行？”她翻白眼，“非得文艺赴死？”
“不够浪漫。”南宫耸肩，“再说，我怕敌人听不懂人话。”
北冥走在最后，脚步沉稳，每一步落下，鞋底都会在地面留下极淡的青痕，转瞬即逝。若有人回头细看，会发现那些痕迹连起来，竟是一座微型阵法，隐含“反追踪”与“归引”之意。他没说话，只是偶尔抬头，望一眼天色，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谨慎，像是在数着呼吸过日子。
中午歇脚时，众人寻了处背风岩洞。南宫从乾坤袋里掏出豆沙包，一人一个，外皮已经有点发硬，咬一口掉渣。
“咱这补给，主打一个‘精神胜利法’。”他边嚼边说，“吃的是包，想的是满汉全席。”
“你少废话。”苍幺妹把最后一口塞进嘴里，拍拍手，“赶紧说正事，这铃到底还能不能用？别到时候它自己先造反，咱们还没进矿道，先被它吵聋了。”
冉诗语点头，取出笑音铃，铜环上的裂痕依旧泛着暗红，像一道未愈合的旧伤。她闭眼，指尖轻抚裂纹，同时默念“七息归元”，试图以玉符留下的温润感为引，唤醒秘籍感应。
起初毫无反应。
她几乎要放弃时，袖中《幻灵仙典》忽然一热，书页无风自动，浮现出一段流动星图——银河流淌，星辰错落，其中一颗位于西北方向的星格外明亮，而另一颗靠近中心的星却黯淡欲熄，仿佛随时会坠入虚空。
“那是……我？”她心头一跳。
星图缓缓旋转，最终指向一片断裂山脉，正是他们此行目的地的外围。
“有戏！”南宫凑过来，“这不比地图APP准？还能实时定位！”
“问题是，那颗快灭的星是你。”苍幺妹盯着星图，语气罕见地低沉，“这啥意思？命格不稳？还是被人动了手脚？”
“别吓唬人。”南宫摆手，“说不定是我最近熬夜太多，精气神跟不上。”
“你昨晚打呼噜震得我差点走火入魔。”她冷笑，“那叫‘精气神跟不上’？”
冉诗语没接话，只是将星图牢牢记下。她能感觉到，秘籍的回应比以往更迟缓，仿佛每一次启动都在消耗某种不可逆的东西。她轻轻合上书，低声说了句：“谢谢你，再撑一会儿。”
书页边缘金线微闪，像在回应。
傍晚时分，队伍行至一处断崖。前方已无石阶，只有一条摇摇欲坠的铁索桥横跨深渊，锈迹斑斑，风一吹就发出“嘎吱”声，像是随时准备罢工。
“这桥，比我太爷爷的假牙还脆。”南宫探头一看，底下黑不见底，连回音都没有。
“绕路要多走三天。”北冥查看地形图，“而且那边有巡逻傀儡的活动痕迹。”
“那就只能赌一把了。”苍幺妹活动手腕，“我先过，你们跟上。”
“不行。”冉诗语突然开口，“我们得重新定阵型。”
三人齐齐看向她。
她站起身，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来领队。秘籍在我身上，它预警最快；南宫探路，你机灵，能随机应变；苍幺妹策应，随时准备接应突发状况；北冥断后，压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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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北冥脸上：“你说过，我最该活下来。那这次，换我来扛。”
空气静了一瞬。
然后北冥笑了，不是那种“大师兄式”的装逼笑，而是真真切切的、带着几分欣慰的笑。他点点头：“行。听你的。”
“那要是她挂了呢？”苍幺妹突然问。
“那就由活着的人，把她那份阳光，多晒一会儿。”南宫抢答，语气轻快，眼里却闪着认真。
北冥没纠正他用了自己的话，只是默默从袖中取出一道灵符，贴在桥头石桩上，低声道：“我加了个追踪反制，如果有人循迹而来，这符会自爆，给他们添点堵。”
“你可真是防队友比防敌人还狠。”南宫感叹。
“我只是不喜欢，有人打扰我们的旅程。”北冥淡淡道。
夜幕降临，四人踏上铁索桥。
每一步都让整座桥剧烈晃动，铁链摩擦的声音刺耳得像是有人在刮锅底。南宫走在最前，手里拎着一盏小灯，光晕微弱，却倔强地撕开黑暗。
走到一半时，冉诗语忽然停下。
她感觉袖中《幻灵仙典》传来一阵异样震动，不是预警，而是一种……共鸣。
她低头，发现笑音铃的裂痕正在微微发烫，与秘籍的波动频率完全同步。更诡异的是，星图中的那颗黯星，竟开始缓慢闪烁，像是在传递某种讯号。
“等等。”她轻声说，“有东西在呼应我们。”
话音未落，桥身猛地一颤。
不是风。
也不是承重问题。
而是某种来自地底的、有节奏的震动，像是……心跳。
南宫的灯忽明忽暗，照出他脸上第一次浮现的凝重。他缓缓转头，看向深渊底部。
“我说……”他声音压低，“这桥，该不会是长在某个巨兽背上的吧？”
没有人回答。
因为就在此刻，冉诗语袖中的《幻灵仙典》猛然翻开，整本书浮现出血红色的文字：
【塔未倒，锁已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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