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琴正好就站在边上，留意听着二人之间的对话。
只见陈掌柜嘿嘿一笑，说道：“王大善人是牌子大，可你也别小看了余记的那位少东家，他那杂货铺子才开了多久啊，听说生意极好，结交的全是富贵人家，已经攒下了不少产业！”
“是吗？”那绣娘一脸稀奇，“可我看着他们几人倒是衣着朴素，真有那么大的产业，怎么也不好好打扮打扮？”
“这叫为富不露，”陈掌柜说道，“你知道方才那少东家来交定钱时，特意交代了什么吗？”
绣娘忙问：“什么？”
“他让我们不要在腰带上绣花，等到婚服制好了，宝石他们自己镶。”
“乖乖！”那绣娘叹息道，“就瞧着那位新妇，连十两银子都不肯出，没想到婆家竟如此重视！”
陈掌柜一笑。
另有一位上了年纪的绣娘在边上听了半天，此时插口道：“这才叫好婆婆呢，一切全凭儿媳妇做主，还拿她当块宝似的！”
这些话原本是他们自己人之间说来玩的，可叫高琴听在心里，却像有人拿着把攘子在她心上狠狠地挖了一刀似的。
她一阵腹诽：“难怪方才王慈见我，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敢情是根本就没把我当回事呀！……可恶！”
且说余二娘和王慈几人离开了杂货铺，鲁剩就回自己家去了。
小五把小翠送回了她师父那里，余二娘独自走回杏花村。
走了一阵，她的眼前忽然闪过两道熟悉的身影，是林木的两个师弟。
因为在邺城时有过一面之缘，遇上了免不了一场寒暄，她为了避开这场麻烦，就故意躲到了一旁的巷子里，站在一株大槐树后面，想等他们走远些再出来。
此时，就听两人中有一人说道：“可把人愁死了，明知道是陷阱，师兄还非要往里钻！那些人的目的简直就是独眼龙看戏，一目了然，摆明了就是想借月下坊来牵制师兄，让他说出那个秘密！偏偏师兄好像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非要前去。”
另一人则劝道：“慌什么？师兄如今已经是真人境了，剑法超群，难道你还怕那些凡夫伤得了他？”
前一个又嘟囔了一句什么，但因为他们走得远了，说话声儿又小，余二娘就没听清。
等到那两人离开后，余二娘才走出来，快步回到家中。
至于她无意间偷听来的这件事，反正与自己无关，她可没打算放在心上。
白驹过隙，到了九月，王慈要办女学堂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杏花村的每个角落，又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最近正为这件事奔波不歇。
某天，他来告诉余二娘，说先前那个小姑娘已经没了。
余二娘只是微微皱眉，点了点头。
有那么一天晚上，余二娘试着把焰鹫从福地里放了出来，让它在外头自由自在地飞了一会儿。
这段时间在福地里，只要余二娘一吹哨子，无论焰鹫停在福地的哪里，都会立马飞回到她身边。
片刻后，余二娘把手指放进嘴里，长长的“嘘”了一声，忽然感到身后有大风拂来，随即肩头一沉，焰鹫果然听话地飞了回来，嘴里还叼着一只吱吱乱叫的田鼠。
余二娘满意地点点头，又把它带回了福地。
此后又试了几回，一次比一次时间更长，让它一次比一次飞得更远。
可无论那灵禽在哪儿，只要她一吹哨子，它必定立马飞回她身边。
到后来，余二娘就再没拘着焰鹫，无论白天黑夜，都放它在外头自由自在，只是深夜时唤它回来一趟，确认它还安全地待在附近。
这天夜里，余二娘又来到后院，刚想呼唤焰鹫，却听到了一阵难过的啜泣声。
那声音一听就是春儿。
余二娘心里揪了一下，春儿来家里也有一年多了，虽然在感情上，她待春儿，比不上三妹、小六、小十，却也早就把她当成了家里的一份子。
她刚想上前安慰，却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猜到应该是三妹来了，当即隐入福地，等到三妹从自己跟前经过，到了春儿身边，这才折回自己的房中。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却也还是把两姐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你在这哭什么呢？为了那么一个背信弃义的畜生，你值得吗？”这是三妹的声音。
余二娘这才知道原来春儿是为情所困，心想：“原来她也有了意中人，却怎么从来没听她提起过……那人负了她吗？……王八羔子，别让我知道那人是谁！非卸了他的腿不可！”
春儿重重地吸了两下鼻子，又清了清嗓，“你怎么出来了？天冷露重，你快回去吧，没的连累你染上风寒可就不好了。”
三妹叹了口气，“走吧，回我房里去，咱们今夜睡在一张床上，再好好说会话。别留在外头了，担心把手和脚都冻坏。”
春儿却说道：“不，我还想自己待一会儿。”
“那个瘪犊子郑云，明明已经定了婚事，还要来撩拨你！”三妹气愤愤地说道，“好在你平日里稳重，没有中了他的圈套。要是他耽误了你的名声，我非要叫小五准备一个麻袋，让王慈安排人狠狠教训他一顿！”
春儿笑了，“你也学会往人身上套麻袋了。”
“谁让他欺负你呢！”顿了一顿，三妹又好心劝道，“以后别为那种人哭了，不值当！”
春儿答道：“其实我也不光是为他。我是想到，天地茫茫，我始终只是一个人，我是沾了你的光，才能留下。如今你已定亲，明年就要嫁人了，你和王慈总会离开，到时我也不好再继续留在这儿了……一想到这些，我心里只觉得无依无靠的。”
三妹忙道：“你说的什么傻话？我阿娘待你，从来都是像待我和妹妹们一样的……当初若不是有你接济，我早就死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话可不是这样说的。”春儿却固执地说道，“说到底，我只是个外人罢了。阿娘对我好，是阿娘心善，我却不能把这当成赖着不走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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