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二娘正要劝说，就听三妹说道：“怎么办？大嫂选了三两银子的婚服，咱们岂不是也只能选三两银子的了？”
鲁剩敏感地回过头，脸上带着些奇怪的神色，“你说什么？”
三妹说道:“是呀，大哥是长子，更是榜样，我们穿上身的婚服，怎么能比你们的贵重呢？”
鲁剩摆摆手，一脸不以为意，“又不在一起办，大家各论各的吧。”
三妹笑着说:“可我们是一家人啊，大哥大嫂只穿了三两银子的婚服，我们下面的要是越过你们，岂不是显得没规矩了？”
三妹一向节俭，但她节俭也只是节俭在自己身上，对家里人却很大方，她自己订婚时摆了那么大的排场，自然舍不得委屈大嫂。
王慈叹息道：“哎呀，这可不好，外祖父还托人送了一匣东珠过来，本来想着给你打一副珠钗，如此一来，岂不是都戴不了？”
他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鲁剩看在眼里，咂巴了两下嘴：“行了行了，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俩都是黑芝麻馅儿的，说来说去，不就是拐着弯想劝我挑件好点的婚服呗。”
三妹和王慈相视一笑。
鲁剩想了想，自己和大郎既然已经被他们说成了榜样，的确不能太过寒酸，省得丢了力家人的脸面。
其实对她本人来说，无论是三两银子还是十两银子，穿在身上都是浪费，与其浪费十两，还不如只浪费三两。
可她又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扭捏，反倒显得有些做作。
于是走到十两银子的婚服前，又对陈掌柜说道：“就定十两银子的吧，我喜欢圆领。”
回头望着小翠，“至于绣样，你觉得什么样的合适？”
小翠支吾了一阵，涨红了脸：“这个嘛……我、我原来在衣铺时，来订婚服的人，挑的最多的就是福禄双全，上头有蝴蝶、葫芦、葡萄……”
“那行，”鲁剩点头，“就定这个了！”
小翠有些不可思议，“这……就定下了？”
鲁剩一笑，冲掌柜说道：“十两银子，圆领，福禄双全。”
陈掌柜呵呵笑了两声：“姑娘还真是爽快。婚服若不赶工，通常要六个月。若是加急的话，需得多付四两银子。”
鲁剩说道：“我俩婚期还没定呢，六个月足够了。”
“那行，今日先下五两银子的定钱，衣服做好之后，可以来改一次尺寸。”掌柜又说道。
小五此时凑了过来，从钱袋里掏出五两的银锭。
掌柜接过银子，眼中闪过一抹光亮，堆笑道：“这边请，我开个票据。”
几人绕出屏风，等着掌柜和小五开票。
就在此时，门口光线又是一暗，一对主仆走了进来。
三妹和春儿还在铺子里看丝帛，两人都觉得这家店的价格有些偏高，但东西也着实更精美些。
感到有人进来，三妹回头一看，瞧见来人的模样，身子不由地一缩。
她认得来人，便是那位高家四姑娘。
这高琴曾经纠缠过王慈，尤其是在高家落败以后，还劝说过王慈娶她为妻，却被王慈看穿，不过是奔着他的遗产来的，三言两语就将她给打发了。没想到今日偏这么巧，又在店里撞见了。
那高四姑娘一迈进铺中，就瞧见了站在柱子旁边的王慈。
她也吓了一跳，毕竟之前就听说王慈命不久矣，还当他已伏食尚飨，哪知现在不光还活得好好的，而且面色红润，浅笑晏晏，完全不像有病的样子。
再看他身上的装束，比之从前虽然落魄了不少，但也精致整洁，一看就是用心打理过的。
这百合衣铺是订婚服的好地方，来这里的大多是新人，高琴此时想道：“莫非这王慈是要成婚了，今日才会特意来此？”
她心里忽然有些生气：凭什么同样都是家道中落，他还活得如此舒心，她却得被迫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鳏夫，不仅成日要看婆家的脸色，回了娘家，还得被自己的阿娘指责，怨她肚子不争气，不能早点怀上那鳏夫的子嗣，好为娘家多图谋一些好处。
她今日是带着府上的小丫鬟来的，原是来取她婆母在这里订的一套秋日裙装。
店里的绣娘认得她，立马有人走上前来主动招待。
她却撇下那人，故意走到了王慈跟前，“哟，这不是王大善人吗？你来这百合衣铺，是好事将近了？”
王慈努力挤出一抹笑，说道：“高夫人，久违了。”
此时的高琴已经盘起了妇人髻，穿了件蓝色夹衣，显得老气横秋。王慈叫她一声“高夫人”，倒是十分合衬。
高琴似笑非笑地从鼻子里发出一记“哼”声，又自顾自地说道：“真想不到今日竟然会在这里相遇。”
她目光一倾，望向王慈身边站着的余二娘，眨了眨眼睛，“这位……难道就是你的夫人？”又抿起嘴来一声讥笑，“你夫人看着可比你大了不少，不过都说女大三抱金砖，这也是件好事！恭喜你了！”
王慈脸色一沉，十分严肃地说道：“你弄错了，这是我阿娘！”
高琴眉头一蹙，“你阿娘？你阿娘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哦，我知道了，这是你的岳母吧？”
说完，她的目光在余二娘身上上下一扫，她瞧对方还如此年轻，便以为她也是个“继室”。
心里想着：“我嫁的那人虽然又老又丑，好歹还有些体面，哪像王慈这位岳母，连根像样的钗饰都没有，一股子穷酸味。”
王慈一直没接话，毕竟她说的也不算错，余二娘确实是他的岳母。
余二娘也抬头瞅了一眼这位高四姑娘，倒是没什么感觉。
此时，小五交完了钱，拿了票据，主动凑到余二娘跟前，“阿娘，已经订好了。”
余二娘点了点头，几人就这样离开了衣铺，陈掌柜还亲自出来送了一程。
王慈因为感觉到了冒犯，就连告辞的话都没说，就这么离开了，这在他还真是少之又少的事。
高琴有些得意地走到柜台前面取衣，此时陈掌柜走了回来，有位绣娘笑盈盈地凑到他跟前，问道：“方才那几位，是余记杂货铺的吧？”
陈掌柜点了点头。
那绣娘又说道：“只听说余记的生意一向很旺，想不到都能和王大善人结成姻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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