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小五回来,说是已经把事情跟村长通报过了。
他还说道:“村长说了,先问问孩子,看能不能问出来历,若是问不出来,明日一早就去他那儿讨要文书,证明这孩子确实与咱们没关系,然后就可以带着她去衙门,之后的事就和我们家没关系了。”
一夜就此过去,来到次日,一早小五他们就把那小孩放在了马车上。
小六又收了许多自己的旧衣旧鞋,装成一个包袱,放在那孩子身边,这些东西原先都是她仔细收好了,打算留给小十妹妹穿的。
余二娘把王慈单独叫到一边,给了他一个旧麻袋。
王慈提过麻袋,只觉沉异常,打开布袋一看,居然全是黄白之物,吓得脸色一白:“……阿娘,你给我这么多钱做什么?”
这些都是余二娘从福地中拿出来的银子,是这一年多来她从各处搜刮来的不义之财的一部分。
余二娘交代道:“你一个人撑持着那济孤院实在不容易,这些钱你只管收好,一半用在济公院里,另外一半,我听说邺城中有专门的女学堂,只收女子,你看看能不能牵头张罗,在我们镇上也弄一个像样的女学堂。”
王慈一脸惊讶:“阿娘想办女学?”
余二娘颔首,“嗯!……但我知道这种事史无前例,创办起来一定不容易,所以我也不强求结果,若是办不成,剩下的钱你也全部用在济孤院吧。”
王慈一时没答话,若有所思。
“至于昨日那小姑娘,”余二娘说道:“我瞧着也实在可怜,找个郎中给她好好调理,药钱我另外结算,终究能多活一日是一日……”
王慈说道:“好。”
正好小五催促,余二娘帮着王慈把那袋子拎到车上,驴车“嘚嘚”远去,总算把这桩麻烦事彻底带离了力家。
到了八月十八,这天下午,余二娘从小舟山打猎回来,瞧见一位矮小的妇人正偷偷趴在她家院墙边朝内窥视。
她猜到这妇人应该就是那个小女孩的阿娘,也只当作不知情,继续走自己的路。
那妇人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余光一瞥,急急忙忙地提起裙子朝前就跑。
余二娘望着她的背影,也是个瘦弱单薄的女子。
个人有个人的不容易,但个人也有个人的因果。
她借了“余二娘”的身体还魂得生,理应将她的几个孩子照看长大。
至于别人的孩子,能蒙天佑就由天佑,不蒙天佑也轮不到她佑。
她可以给济孤院捐钱捐粮,但不会把每个遇上的孤儿都带回家里,她可做不到那样的滥好心。
想想力争,她的“亡夫”,明明是个普通公差,还陆陆续续捡了十个孩儿回家,最终累得自己早死也就罢了,还把烂摊子留给了无依无靠的“余二娘”。这种以连累家人为代价的善心,究竟又有多善呢?
自那以后,余二娘再未见过那位妇人,也再无人将孩子遗弃在她家门口。
八月二十下午,余二娘带着鲁剩、三妹、春儿、王慈和小五、小翠一起到了镇上的“好合衣铺”,这是镇上定制婚服最好的一间。
今天的主角是鲁剩,依照衣铺的习俗,质量上乘的婚服定制最少要花费半年光景。
大郎明年四月要参加县考,他二人的婚期应在五月左右。
余二娘想着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如今既有时光慢慢谋划,不如早些将婚服的样式定下,让衣铺慢慢筹备。
至于三妹与王慈,他俩虽已定亲,但他们婚礼要在大郎与鲁剩成亲之后再举行,那就更加遥远了,所以今日只是来凑个热闹,就当提前学习了。
而小翠会来,是因为她擅长绣花缝衣,是来出主意的。
几人一进入衣铺,那掌柜的感受到光线一暗,抬头一看,目光依次在几人脸上一扫而过。
先注意到的是王慈,毕竟王大善人“人美心善”,镇上的商户又有几人不识?
然后才看到小五、三妹和春儿,他认得这是不远处余记杂货铺的人,心里想着:“听说那位小哥甚有经略之才,是他们家有了喜事吗?”
最后才看到余下的三位女眷,只瞧其中一位英姿飒爽,一位面色和善,另一位则怯生生的,十分腼腆。
掌柜的一见到王慈,嘴角已经不自觉地咧开,连忙迎上前来,热情地招呼道:“稀客啊!不知王大善人今日怎么有空前来?是要量体裁衣吗?”
王慈见对方如此热情,不由两颊一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陈掌柜,久违了。”
这位姓陈的掌柜微微一怔,他实在没料到王慈居然认得自己,“王大善人还记得鄙人?”
王慈一笑,“自然记得,当初济孤院创办时,你送了不少布料过来,我一直铭记在心。”
这话倒叫这位陈掌柜有些汗颜。
几年前听说王大善人要在镇上办济孤院,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纷纷送钱送物,前去捧场,为的就是搏一个好名声。
而他不过只是拿了库存里积压的两匹花布,没想到竟被王慈记到现在。
王慈的目光转向身边的鲁剩,又说道:“陈掌柜,这是我大嫂,今日想来挑一挑婚服的样式,劳烦你了。”
陈掌柜顺着他的目光一望,原来是那位看上去英姿飒爽的姑娘,连忙说道:“姑娘既是王大善人的大嫂,那便是本店的贵客了。你放心,今日一定包你满意!”
鲁剩爽快地笑了一下,“好说!”
陈掌柜随即将几人领到屏风后面,只见展示架上一共展着六套礼服,其中两套是红色布衣,两套是罗布婚服,还有两套是绸缎婚服。
这都只有女装,男装则在另一侧的展示架上。
掌柜此时说道:“各位歇歇眼,这三种布料的婚服都是男女同套出售,布衣三两银子,罗布六两银子,绸缎十两银子。”
鲁剩径直走向了那套三两银子的婚服。
余二娘瞧见,眼角微跳,赶在鲁剩发话前,牵起她的手,转而把她领到了十两银子的婚服前,并说道:“这钱阿娘来出,别替我省!”
鲁剩却道:“成亲一生只有一次,婚服一次只穿一天,穿过后便就锁在柜里,十年、二十年后免不了虫蛀蚁毁,何必买那么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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