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咔嚓。”
沉重的金属大门在凯兰那只机械臂的暴力撕扯下，发出令人牙酸的悲鸣。厚达半米的合金板像是一块被烧软的奶酪，缓缓向内凹陷、扭曲，最终轰然倒塌。
一股陈腐的、夹杂着臭氧和血腥味的狂风，从门后的黑暗中扑面而来。
“进。”
凯兰收回还在冒着红光的机械臂，在那滚烫的金属外壳上，几块紫色的晶体正在疯狂闪烁，仿佛在渴望着更多的杀戮。
塞拉斯紧随其后，手中的魔法灯照亮了前方的空间。
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
与外面那些粗糙的岩石裂隙不同，这里的墙壁覆盖着某种类似生物皮肤的黑色金属。无数根发光的管线像血管一样在墙壁和天花板上蔓延，最终汇聚到大厅中央——那里悬浮着一个巨大的、呈现出半透明状的球体控制台。
那就是世界的“神经中枢”。
也是能够直接干涉“世界之心”运作的最后一道阀门。
“这里……”
塞拉斯举着灯，目光扫过四周，声音突然顿住了。
地面上并不干净。
到处都是暗紫色的粘液，还有一些像是被某种野兽啃食过的炼金傀儡残骸。而在那些残骸中间，站着一个人。
不。
确切地说，是一道影子。
她穿着紧身的黑色皮甲，脸上戴着半张残破的金属面具。此时，她正蹲在一具傀儡的尸体旁，用手里的一把漆黑匕首，熟练地挑出傀儡核心里的能量水晶。
听到门口的动静，她缓缓转过头。
露出的那只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如既往的、死水般的平静。
“你们来晚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沙哑。
凯兰的瞳孔猛地收缩，那只完好的左手死死地攥紧了衣角。
“莉娜……”
那个在世界之脊上引爆自己、那个只留下半张面具的女人。
她没死。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莉娜——或者说“回响”，站起身，随手将那枚水晶抛起又接住。
“那是‘影分身’。刺客的保命戏法。”
她指了指凯兰手里那半张面具，“炸掉的是影子，但我确实丢了半条命。为了骗过那个疯子，我可是把这一年的魔力储备都烧光了。”
“你……为什么在这？”
凯兰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本该高兴，但不知为何，看着眼前这个冷漠的女人，他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为了钱？为了活命？或者……”
莉娜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为了善后。”
她侧过身，让开了身后的视野。
在那巨大的球体控制台下方，在那团错综复杂的管线阴影里，蠕动着一团令人作呕的东西。
那是一滩烂泥。
一滩由暗影、虚空能量和破碎的血肉强行拼凑起来的烂泥。它没有固定的形状，像是一只融化了的史莱姆，正死死地吸附在控制台的底座上。无数根紫黑色的触须从烂泥中伸出来，狠狠地刺入那些发光的管线，贪婪地吮吸着里面流淌的世界源力。
“咕噜……咕噜……”
烂泥里传出吞咽的声音。
随着能量的注入，那团烂泥开始沸腾、鼓胀。一张模糊的、扭曲的人脸，缓缓从泥浆表面浮现出来。
那是半张脸。
只有一只独眼，和半张没有嘴唇的嘴。
“找……到……了……”
那张脸发出了嘶哑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
“后门……这是……我的……”
凯兰感到一阵恶寒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德雷克？！”
这怎么可能？
他亲眼看到德雷克在山顶被虚空猎犬撕碎，亲眼看到他的身体风化成沙。
“我也以为他死了。”
莉娜靠在一根柱子上，把玩着手里的匕首，语气冷淡，“但这家伙是个真正的疯子。他在被虚空吞噬的前一秒，把自己的意识核心——也就是那块混沌晶体的碎片，通过虚空共鸣，强行‘下载’到了这个地下网络里。”
“上面的身体只是个壳。”
“现在的他，就是一串病毒。一串正在试图改写世界底层逻辑的病毒。”
“只要让他控制了这个中枢……”
莉娜指了指头顶那个忽明忽暗的球体。
“他就能把整个世界的免疫系统关掉。然后，把这里变成虚空的后花园。”
“阻止他！！”
凯兰怒吼一声，右臂的机械引擎瞬间轰鸣。
滋啦！
黑色的死光电弧在指尖跳跃。他猛地一蹬地面，整个人如同一枚炮弹般冲向那团烂泥。
“杀……杀了……你们……”
德雷克——那团烂泥也感应到了威胁。
哗啦！
泥浆炸开，数根粗壮的触手如同长鞭般抽了过来。这些触手虽然是流体，但表面却覆盖着一层坚硬的虚空甲壳，挥舞间带起刺耳的音爆声。
“滚开！”
凯兰不闪不避，机械臂直接迎了上去。
噗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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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光与虚空甲壳碰撞。
没有火花，只有物质的相互湮灭。那根触手被整齐地切断，化作黑烟消散。但凯兰也被巨大的反震力撞得向后滑行了数米，机械臂上的晶体变得滚烫。
“帮忙！！”凯兰大喊。
“来了！”
塞拉斯抽出双刀，身形化作一道残影，沿着墙壁飞檐走壁，试图绕到德雷克的后方攻击那张人脸。
然而。
“愚蠢……”
烂泥中突然裂开了无数张嘴，喷吐出大片大片腐蚀性的酸液。
“小心！”
凯兰一把抓住塞拉斯的斗篷，将他用力甩开。酸液落在地面上，瞬间腐蚀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太强了。
即使只剩下一团烂泥，只要连接着世界中枢，拥有无穷无尽的能量供给，德雷克就是立于不败之地的怪物。
“没用的，凯兰。”
德雷克的那张脸在泥浆中狂笑，表情扭曲而癫狂。
“我已经……进去了。”
“我看到了……世界的代码……生命的源头……”
“只要再给我一分钟……不，三十秒！”
“我就能成为这个世界唯一的……神！”
嗡——！
控制台上的光芒突然变成了危险的紫红色。整个大厅开始剧烈震动，那是世界防御机制正在被强行篡改的信号。
“该死……”
凯兰咬着牙，想要再次冲锋。但机械臂因为过载而冒出了黑烟，动作变得迟缓无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站在旁边没有动手的莉娜，突然动了。
她没有冲向德雷克，也没有冲向控制台。
她的身影在原地晃了一下，就像是一滴墨水滴进了水里，瞬间消失不见。
下一秒。
她出现在了德雷克那团烂泥的……正上方。
“神？”
莉娜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带着一丝嘲弄。
“你不过是个没人要的垃圾罢了。”
唰！
一道漆黑的寒光，如同划破夜空的流星，笔直地刺入了那团烂泥的最中心——也就是德雷克那张人脸的眉心位置。
那不是普通的匕首。
那是“影之牙”。上面涂满了莉娜从虚空裂缝边缘收集到的、能够冻结灵魂的“寂灭之毒”。
“呃？！”
德雷克的狂笑声戛然而止。
那一刀，精准地切断了他与控制台之间的能量连接。
“啊啊啊啊啊——！！”
烂泥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失去了能量供给，它那原本膨胀的身体开始迅速塌缩、干瘪。
“莉娜！干得好！！”
凯兰大喜过望。
他以为莉娜是为了救世界。
然而。
下一刻发生的一幕，却让凯兰的血液瞬间冻结。
莉娜在刺中德雷克之后，并没有停手。她的手腕一翻，匕首狠狠地剜了下去。
噗嗤。
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她竟然从德雷克的“脑子”里，硬生生地挖出了一块拳头大小的、散发着幽幽紫光的……晶体。
那是德雷克的意识核心。
也是开启这扇地下大门的……钥匙。
“谢了，老伙计。”
莉娜一脚踹开惨叫的德雷克，手里紧紧攥着那块晶体。她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凯兰从未见过的、贪婪而疯狂的光芒。
“有了这个……”
“我就能控制那条备用的空间通道。”
“这个世界要完蛋了，我可不打算给它陪葬。”
她转过身，看向目瞪口呆的凯兰和塞拉斯。
“抱歉，凯兰。”
“英雄的剧本不适合我。”
“我只是个杀手。杀手……只在乎能不能活下去。”
说完。
莉娜猛地捏碎了手中的一枚传送符文。
“再见。”
她的身体开始虚化，那是短距离传送即将生效的征兆。她要带着那块核心，逃往地下网络的最深处，那里有一座早已废弃的跨位面传送阵。
那是她给自己留的最后退路。
“不！莉娜！把核心留下！！”
凯兰疯了一样冲过去，机械臂抓向那道虚影。
没有了核心，他们就无法重置控制台！无法配合地面的伊琳娜！
“晚了。”
莉娜的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微笑。
然而。
就在她的身体即将完全消失的瞬间。
一只手。
一只由烂泥构成的、干枯的、充满了怨毒的手，突然从地上的那一滩污秽中伸了出来。
死死地……抓住了莉娜的脚踝。
“想……走？”
德雷克那张已经破碎不堪的脸，在地上蠕动着，独眼中流淌着黑色的血泪。
“你……背叛了我……”
“你也……背叛了……它。”
“既然我成不了神……”
“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轰！！！
德雷克引爆了他体内残存的所有虚空能量。
这不是攻击。
这是……混乱。
原本稳定的传送空间，被这股狂暴的能量瞬间搅碎。莉娜周身的虚影变成了致命的空间利刃。
“不！！！”
莉娜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放手！快放手！！”
她疯狂地用匕首挥砍那只烂泥手，但德雷克就像是粘在她身上的诅咒，死都不肯松开。
呲啦——！
空间乱流横扫而过。
“啊啊啊啊——”
莉娜的半个身体被卷入了破碎的空间缝隙中。她手里的那块核心，也在混乱中脱手飞出。
“我的钥匙！！！”
莉娜绝望地伸出手去抓。
但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
她，连同那只死死抓着她的德雷克，就像是被冲进下水道的垃圾一样，瞬间被卷入了那个深不见底的空间旋涡之中。
嗖。
两人消失了。
只剩下那块紫色的核心晶体，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
啪嗒。
掉在了凯兰的脚边。
大厅里恢复了死寂。
只有那块晶体还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映照着凯兰那张惨白而错愕的脸。
“这就是……”
塞拉斯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在发抖。
“背叛者的……下场吗？”
凯兰没有说话。
他弯下腰，捡起那块核心。晶体冰冷刺骨，里面仿佛还残留着莉娜的贪婪和德雷克的怨恨。
“不管是为了什么。”
凯兰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将核心猛地插入了控制台的插槽中。
“钥匙……拿到了。”
“伊琳娜。”
凯兰按住通讯水晶，声音低沉而坚定。
“这里是地下。”
“门开了。”
“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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