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老子顶住！！”
索尔加·铁手的咆哮声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雷鸣中。
世界之脊的山顶，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座沸腾的钢铁熔炉。数十艘矮人飞艇悬停在暴风雪中，巨大的铁链从甲板上垂下，拉扯着那根正在缓慢升起的黑色巨柱。
那是一根长达三千米的“针”。
通体由“星核铁”铸造，表面铭刻着足以让大魔导师看一眼就晕厥的复杂符文。它像是一根黑色的獠牙，要硬生生地刺破这片已经发疯的天空。
轰！
一道粗如水桶的绿色闪电劈在塔身上。
没有火花。只有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符文瞬间过载，爆出一团刺眼的蓝光。
“三号稳定锚断了！！”一名矮人工匠吊在半空中，惊恐地尖叫，“塔身倾斜！偏离度0.3%！！”
“0.3%也不行！那是三百米的误差！足以把我们的屁股炸到月亮上去！”
索尔加抓起一把铆钉枪，像只暴怒的猴子一样顺着脚手架跳了下去，“把备用锚打进去！快！用身体去压！！”
伊琳娜站在指挥台上，长发在狂风中乱舞。
她的脸色惨白，双手死死地按在控制核心上。她在做一件不可能的事——用她一个人的魔力，去梳理这方圆百里内暴乱的元素湍流，为这座塔撑起一把“保护伞”。
“噗……”
伊琳娜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太重了。
这不仅是在对抗自然，这是在对抗整个世界的“免疫系统”。每一秒钟，她都感觉像是有成千上万把锤子在敲打她的精神屏障。
“撑不住了吗？”
一只胖乎乎的大手突然按在她的肩膀上。
一股温暖、厚重，带着泥土芬芳的神圣力量涌入她的体内，瞬间平复了她躁动的魔力回路。
伊琳娜猛地回头。
“利安德？”
胖牧师站在她身后，那件总是沾着油渍的白袍此刻却干净得有些刺眼。他没有笑，那张圆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种肃穆的神情。
“你的精神力透支了。”利安德轻声说道，“再这样下去，塔还没建好，你就先变成白痴了。”
“我没得选。”伊琳娜咬着牙，擦掉嘴角的血，“凯兰不在……我必须守住这里。”
“我知道。”
利安德点了点头。他转过身，看向南方——那个被暗红色阴霾笼罩的方向。
“塔是‘针’。但针需要‘线’来牵引。”
“新生平原的‘大地之心’是唯一的能源泵。艾拉一个人撑不住那种级别的能量爆发。她是个战士，不是施法者。”
利安德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我要去南方。”
伊琳娜愣住了：“现在？外面全是空间乱流！你怎么去？”
“走着去肯定来不及。”
利安德指了指头顶那艘最大的矮人旗舰。
“索尔加说，那是‘破晓号’。上面装载了最新的‘超载引擎’。如果是单程自杀式冲锋，半小时就能飞到新生平原。”
“你疯了！”伊琳娜一把抓住他的袖子，“那种速度会把你的内脏压出来的！而且……而且我也需要你！你是最好的治疗者，如果凯兰回来……”
“凯兰不需要我了。”
利安德打断了她。
他的眼神暗了一下，随即又亮了起来。
“我看到了他的眼神。那个混蛋……他这次去的地方，我的圣光照不进去。”
“伊琳娜，你是大脑，凯兰是刀刃。”
胖牧师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
“而我，是电池。”
“最耐用、容量最大的电池。”
“那个‘大地之心’……只有加上我的‘盖亚神术’，才能把功率开到最大。才能让这根针，真正地扎进世界的心脏里。”
伊琳娜的手颤抖了一下，慢慢松开了。
她知道利安德是对的。
这是唯一的胜算。
“别死。”伊琳娜红着眼眶，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放心。”
利安德转身走向那艘正在喷吐黑烟的飞艇，背对着她挥了挥手。
“我可是要活到大结局的人。等到这破事儿完了，你得请我吃顿好的。要最贵的，不许赖账。”
轰隆——
“破晓号”的引擎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巨大的气浪掀翻了周围的积雪，那艘钢铁巨兽像是一枚出膛的炮弹，带着决绝的气势，一头撞进了南方的红色风暴中。
伊琳娜看着那道远去的尾焰，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全体都有！！”
她转过身，法杖重重顿地，声音嘶哑却充满力量。
“把那根该死的针给我竖起来！！”
“别让那个死胖子……白跑一趟！！”
……
与此同时。
地下。
如果说地表是沸腾的油锅，那么这里，就是冰冷的坟墓。
这里是世界之脊的内部，是一条连矮人都未曾涉足的古老裂隙。墙壁上并不是岩石，而是一种类似金属又类似生物组织的黑色物质。
那是上个纪元，甚至是更早的文明留下的遗迹。
“咳咳……”
凯兰扶着墙壁，剧烈地咳嗽着。
每走一步，他的右肩都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那条粗糙的机械臂，此刻正像是一只贪婪的寄生虫，将无数根细小的探针刺入他的神经和骨髓。
它在“吃”他。
“这就是代价。”
塞拉斯走在前面，手里的魔法灯发出幽绿色的光芒。
“这玩意儿是法比安那个疯子的失败作。他试图用机械来承载虚空能量，结果炸断了自己的三根手指。后来被德雷克捡到了，但他嫌这东西太‘死板’，就扔在了这里的废料堆。”
塞拉斯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凯兰那张惨白的脸。
“它的核心是一块‘虚空过滤器’。它能把那种混乱的能量，强行过滤成一种你能控制的、具有物理破坏力的……‘死光’。”
“但也因为过滤不完全，它会产生剧毒的辐射。”
“凯兰，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凯兰抬起头。
他的半边脸已经爬满了黑色的血管纹路，那是辐射侵蚀的迹象。
但他笑了。
笑得有些神经质。
“感觉？好极了。”
凯兰抬起那只机械手。
嗡。
随着他意念的微动，机械臂上的齿轮开始疯狂旋转。那几块镶嵌在关节处的紫色晶体猛地亮起。
呲啦！
五根金属手指之间，拉出了一道漆黑的电弧。
那不是电。
那是纯粹的……“毁灭”。
凯兰随手对着旁边的墙壁挥了一下。
没有任何声响。
那块坚硬度堪比金刚石的古老墙壁，就像是被热刀切过的黄油一样，瞬间出现了一道深达半米的切口。切口处光滑如镜，物质被直接湮灭了。
“这就是……虚空的力量。”
凯兰看着自己的手，眼神中既有厌恶，又有一种病态的沉迷。
“没有法则。不讲道理。”
“只要我想……就能毁掉一切。”
“小心点。”塞拉斯皱着眉，一把按住凯兰的肩膀，“别被它控制了。你现在是在骑老虎，稍不留神就会被吃掉。”
“我知道。”
凯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那股想要破坏一切的暴虐冲动。
机械臂上的光芒渐渐熄灭，重新变回了那堆冰冷的废铁。
“我们到了吗？”凯兰问。
“快了。”
塞拉斯指了指前方。
那里是一扇巨大的、圆形的金属门。门上没有任何锁孔，只有无数个密密麻麻的凹槽。
“那是‘中枢控制室’的大门。”
塞拉斯的声音变得有些干涩。
“沃拉克当年就是在这里，第一次接触到了那个‘天外之声’。这里是整个地下网络的神经中枢。”
“只有打开这扇门，我们才能找到那条直通‘世界之心’底部的维修通道。”
“怎么开？”凯兰问。
塞拉斯耸了耸肩。
“没有钥匙。”
“法比安的笔记里说，这扇门是活的。它只认可能量层级达到‘灭世级’的生物。”
“以前是沃拉克。后来是德雷克。”
塞拉斯退后一步，给凯兰让出了位置。
“现在……轮到你了。”
凯兰看着那扇巨大的门。
他能感觉到，门后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唤他。那是一种古老的、恶意的、却又充满了诱惑的声音。
那是力量的声音。
“灭世级吗……”
凯兰低声自语。
他缓缓抬起那只机械臂，按在了门上。
“那就让你看看……”
“一个想救世的‘灭世者’，是什么样子的。”
轰！！！
紫色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黑暗的甬道。
机械臂疯狂运转，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尖啸声。凯兰的瞳孔瞬间变成了纯粹的黑色。
他在强行抽取体内所有的生命力，灌注进那块虚空过滤器。
这不再是普通的能量输出。
这是献祭。
咔咔咔……
那扇沉寂了数千年的金属门，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呻吟。
门上的凹槽开始逐一亮起。
不是紫色。
而是一种诡异的、混杂着金色与黑色的光芒。
光与暗。
秩序与混乱。
在这个残废的男人身上，竟然达成了一种恐怖的平衡。
“开……开啊！！！”
凯兰怒吼着，嘴角崩裂，鲜血狂喷。
机械臂的温度瞬间升高到了几千度，他的皮肉发出滋滋的焦糊声。
但他没有松手。
不仅没有松手，他反而向前一步，将整个身体都压了上去。
轰隆隆隆——
大门，动了。
一道缝隙缓缓打开。
一股古老而腐朽的气息，夹杂着庞大的能量风暴，从门缝里吹了出来。
那是世界的暗面。
那是通往地狱，也是通往救赎的……最后一条路。
“走。”
凯兰松开手，踉跄着跪倒在地。他的机械臂已经烧红了，冒着滚滚白烟。
但他抬起头，那双黑色的眼睛里，却闪烁着野兽般的光芒。
“门开了。”
“好戏……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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