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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僵尸鱼

    王大海加快脚步往前走,一路上接连碰上好几个蹲田埂上解手的,实在没地方躲的,干脆就在自家地头解决——反正肥水不落外人田。

    到了河边,早有不少听闻消息的外村人在守着等鱼。

    说是“鱼灾”,其实也没多夸张,一个时辰下来也就飘过十几条。

    可每一条都膘肥体壮,谁也不知上游出了什么变故。

    “嘿,发财喽!”

    王大海麻溜窜到上游,把竹篓往水里一扔,一头用粗麻绳系牢,另一头绑在自己腰上。

    人在岸上坐着,眯瞪一会儿,打个盹儿。

    一拽绳子,篓子里活蹦乱跳十几条大鱼,看得人直流口水。

    奇怪的是,这些鱼进了篓子竟安分得很,不再乱跳。

    懒人自有懒办法,王大海半篓子鱼到手就收工,冲下游那几个正忙着装满三大筐还不肯停手的汉子摆摆手,转身就走。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

    摇漾春如线。

    停半晌整花钿,

    没揣菱花偷人半面,

    迤逗的彩云偏。”

    拎着满篓鲜鱼,王大海心里美滋滋,嘴里哼起了《游园惊梦》的调子,踮着脚尖,八字步走得晃晃悠悠。

    这曲儿是他早年进城时,碰上大龙大帅娶亲搭台唱戏,偶然听来的昆腔,出自《牡丹亭》。

    他唱得跑调,节拍也乱,可心里痛快,谁管那些?

    白白捡了十几条肥鱼,换谁不高兴?

    走走歇歇,刚进村口,就看见阿豪在那儿来回踱步,抓耳挠腮。

    “阿豪,咋了?”

    “王叔啊……没啥大事……”阿豪支吾半天,才低声开口。

    “我给我师父买的鱼,让人叼走了。”

    “不是系了草绳吗?还能丢?”

    阿豪脸一红:“那个……被黑子抢了。”

    黑子原是一眉道人家的黑狗,后来家里来了小僵尸,狗就被寄养到别家去了。

    阿豪常去看它,没想到今儿反被它坑了一把。

    “就为这事愁成这样?”王大海一拍胸脯,把肩上的篓子往地上一掼,张着嘴的鱼一条接一条往外蹦。

    阿豪眼睛顿时亮了:“王叔,您这是发了啊!”

    “那当然!”王大海咧嘴一笑,“赶紧挑两条,我还得拿回去养着。”

    “王叔,明儿还去捞鱼不?带上我呗?”

    阿豪不笨,挑了两条跟之前丢的差不多大小的,顺手扯了几根野草串起来,免得师父看出破绽。

    “我先回去歇会儿,明早再说。”

    王大懒汉该回去补个回笼觉了。

    “谢谢王叔!我得赶紧回去,都快一个钟头了,师父肯定炸锅了!”

    “跑慢点,别半道又让人叼了!”

    王大海重新背上鱼篓,嘴里又哼起那不成调的《牡丹亭》,晃晃悠悠往家走。

    ……

    阿豪提着鱼刚踏进门,就见一眉道人正在院中缓缓打拳,吐纳练气。

    他蹑手蹑脚,想悄悄溜进厨房,谁知师父背对着他,淡淡问了一句:

    “阿豪,现在几点了?”

    “师傅。”阿豪低着头,盯着一眉道人收势调息的模样,心跳急促,像是野马踏过青石板路,咚咚作响。

    “我让你买的鱼呢?”

    “在这儿呢,师傅!”

    阿豪连忙把手中的鱼递上前。

    这两条鱼比他清晨挑的还要肥实些,沉甸甸地坠着手,通体泛光,鳞片整齐,一看就是山涧活水养出来的上等货色,肉质紧实、油润饱满,连省城酒楼的大厨见了都得点头称好。

    一眉道人接过鱼,眯眼打量片刻。

    “鱼鳍不动,尾巴不摆,若不是嘴还一张一合,我还当是摊上的死物。”

    “师傅,这鱼我提回来快一个时辰了,能喘气就不错啦。”

    “你还顶嘴?!”

    老头儿拎着草绳来回抖了抖,随即一甩手把鱼塞回阿豪怀里:“杵着当木桩子吗?还不赶紧去做!”

    “啊?哦!对对对!”

    阿豪忙不迭应声,心里暗松一口气,生怕又被训斥,低头弓腰,小步快跑钻进了厨房。

    “咕噜——”

    一眉道人脸色微变,左右扫了一圈没人,悄悄隔着衣襟按了按肚子,轻咳两声,端起茶壶慢悠悠进屋喝茶去了。

    阿豪刚进灶房,将鱼放进木盆搁在灶台边,鼻尖忽然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腐味。

    “你这小鬼头,笑什么笑!”

    他掀开堆叠的柴火,果见小僵尸缩在后头捂嘴偷乐,“叽叽”直笑。

    “别闹了,快帮我烧火!我得给师傅炖鱼汤!”

    “哼!”小僵尸扭过脸去,两手交叉抱胸,一副懒得搭理的样子。

    “哎哟喂,行了行了,算我求你还不成?”阿豪双手合十作揖,“你可别忘了,师傅待你跟亲生儿子似的,总不能看他空着肚子念经吧?”

    “叽叽?”小僵尸惨白的脸上浮现出几分迟疑。

    “别磨叽了!来干活!”

    阿豪一把拽住它,拉进自己忙活的队伍里。

    ……

    富贵镇往南走十三里,有一片老槐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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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中树冠交错,浓荫蔽日,即便白昼也难得见天光,阴气逼人。

    一条名叫“河中河”的溪流穿林而过,水清见底。

    岸边斜插着一块墓碑,上书“马麟祥”三字,已被青苔覆满,坟包塌陷,坑穴填平,只剩一座空冢。

    乌鸦常在此盘旋,野猫野狗也爱来这儿游荡。

    半夜时分,撑伞赶路的江哲终于踏入这片阴凉地。

    头顶烈阳被层层枝叶挡下,再照不到身上。

    他扔了伞,解开身上那件黑袍,纵身跃入河中——

    “哗啦!”

    水花四溅,惊起一片涟漪。

    寻常僵尸惧水,尤以飞僵为甚,遇水则避如蛇蝎。

    像他这般主动跳进去的,普天之下怕是找不出第二个。

    江哲本就非同一般尸类,虽具尸躯本能,却尚存几分清明神智,每每理智压过嗜欲。

    河水浸透全身,附着在体表的白毛被打湿,那些凝结的黑血、焦枯的杂毛,还有粘连其上的虫尸碎屑,尽数被冲刷剥离。

    倒不是他讲究干净——若满脸血污,白天混迹人群岂不露馅?

    污血顺流而下,汇入溪水深处。

    一条鱼苗误食血沫,不多时翻了肚皮;一只大鱼吞下死鱼苗,尾鳍猛然一僵,竟如寒冬破冰捞出的冻鱼般直挺挺漂起。

    越来越多水族相互捕食,沾染了江哲洗下的秽物。

    尸毒遇水稀释,毒性减退,极少致死。

    可渐渐地,一些眼神呆滞、动作僵硬的“僵尸鱼”开始顺着水流漂向下游……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