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爌自以为能说两句话。
入国公府一刻钟,灰头土脸出门。
返回皇城,已经关城门了。
被守卫吊进去,一脸郁闷到御马监。
等待消息的宣城伯听完叙述,上下扫了韩爌一眼。
有小看、怀疑的味道。
韩爌被扫的浑身难受,两手一摊,“你自己去谈。”
宣城伯不是怀疑张维贤的话,是对韩爌此刻的迟钝有点鄙视,被英国公一讥讽,忘记思考了。
宣城伯神色凝重,低头琢磨了很长时间。
韩爌又紧张了,犹豫问道,“哪里不对?”
宣城伯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韩爌自己呆呆想了片刻,又点点头,“是啊,英国公表现异常,恰恰说明他未安排任何事,只是在默许事态发展,出现什么事都牵连不到国公府。”
“不对!”宣城伯直接摇头,“舅爷只联系了林丹汗,为了掌握右翼武权,其他的事后军无法插足,无法捞好处,他看不上,就不会去干涉,有的是人去做。”
韩爌挠挠头,“哎呀,白折腾一圈,被你搞得热血沸腾,英国公有点色厉内荏,用山西话说,恓惶。”
宣城伯眨眨眼,“什么意思?”
“不安、慌张、可怜、焦虑…有点可怜兮兮、胆怯不安的期盼。”
“哦!”宣城伯回应一句,又沉默了。
韩爌看宣城伯半天没反应,天色不早了,伸懒腰打个哈欠,“没你精神好,老夫睡觉去了。”
宣城伯其实被卫时觉误导了。
卫时觉认为东林骨干已被策反利用,其他杂毛不用管。
若卫时觉多点记忆,他就会发现,张维贤在阉党最盛的时候,令幼官营出动,阻止锦衣卫办案。
上直军对上直军,庇佑了孙承宗、韩爌、左光斗、黄尊素、李应升、缪昌期、周宗建。
有些人配合,平安回家,有些人不配合,张维贤也懒得营救第二次。
他这大明国柱,做的确实累。
不仅在暗地里到处布置人手,双方玩崩了,他还会捞一把。
确定没法平衡,才会下场。
卫时觉把张维贤左右局势的能力砍掉了,就得面对如今无头绪的局势。
内城大时雍坊,距离新建公主府不远的一个院子。
缪昌期并未回乡,他现在还是翰林检讨、兼詹事府左谕德。
这种官只要不乱上奏,就能在京做南郭先生。
一年不去上值,都没人记得他。
缪昌期这人在东林里面是绝对的‘影子’,他从不上奏,从不乱弹劾别人。
但他给东林大员送文章,左光斗、邹元标、赵南星、杨涟、孙承宗都收到过他的文章,去开头结尾,改一下就成了奏折。
所以,东林除了黄尊素和汪文言两个智囊,还有一个“智多星”,就是缪昌期。
53岁才中进士,如今65岁。
入官场前,就活的通透。
做官之后,阴柔到极致。
对付这种人,得魏忠贤的‘怨恨’式屠刀,不由分说牵连下狱,用刑去死。
卫时觉想找证据,缪昌期一点不惧。
此刻的缪昌期,一人缓缓饮酒,一股坐看风云的神棍味道。
同乡、同党的御史、内侄李应升进门。
“姑父,韩爌去英国公府邸转了一圈,进去了,很快又出来了。”
缪昌期抿嘴笑笑,“仲达啊,江阴来信收到了吗?”
李应升点点头,“家里被卫时觉削去三万亩田,姑父家里也被削去四万亩,那是祖辈攒下的田,怎么就成了巧取豪夺,而且家里全部成了税田,卫时觉完全是强盗,不要脸。”
缪昌期伸了个懒腰,“无所谓,有人比咱们更害怕,有人比咱们更恐慌,有人比咱们仇恨更大。”
李应升哈哈一笑,“高攀龙、左光斗、杨涟、赵南星经常用咱们写奏折,他们从不说、也不好意思说,这官场…有意思,做御史也可以纵横捭阖,左右国策。”
【高攀龙弹劾崔呈秀的奏折,出自李应升。杨涟送死的奏折:弹劾魏忠贤二十四罪,出自缪昌期。这姑侄俩有意思,历史背面的典型人物代表。】
咚~
缪昌期敲了侄儿脑袋一下,示意他收敛一点。
“仲达啊,咱们的前途被卫时觉搞没了,家产也搞没了,若他杀人,咱硬挺着落个不惧强权的名声。可他一边抢别人资产,一边断人前途,一边弃之不理。太气人了,不给人活路。”
李应升顿时咬牙,“姑父说的是,前途没了,家产没了,名声没了。宣城伯杀了乔于龄,把乔允升气死,忘了乔家的姻亲。
孟津大族到处是姻亲,乔允升的老师于家、学生王家都是大员频出的望族,姻亲郭氏乃郭子仪后裔、李氏七进士、阎氏多举人、还有许氏乃河南世袭指挥使。
乔允升与孙承宗的好友、高邑人李标还是姻亲,李标虽然致仕,那可是北臣声望卓着的人物,李标与山东刘鸿训又是姻亲。
说起来,山东人最怕卫时觉,他控制了山东,却没有立刻执行新政,他的老朋友,齐党的王象乾、薛凤翔、亓诗教都害怕,还有毕氏的毕自严、毕自肃兄弟,曹县出身的侍郎、财会大才郭允厚也惧怕卫氏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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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宣城伯杀一个乔允升,到处是仇人。”
缪昌期摸着下巴,冷冷问道,“仲达,他们有什么仇?”
李应升收起笑脸,“对不起,侄儿狂妄了。”
缪昌期继续冷声道,“你记住了,人都是为自己,他们恨卫氏兄弟,不过是掩盖自己内心真正的恐慌,掩盖内心真正的私欲,这种人最好驱使。”
“是,感谢姑父教导!”
“哎…”
缪昌期叹气一声,“毕自严、郭允厚对卫时觉有怨念,并非害怕新政,而是卫时觉知道他们精于财会,却没有任何提拔的意思。
关外大战期间,卫时觉的粮草就是天津巡抚毕自严、侍郎郭允厚帮忙核定,白忙活一场,好处没有、名声没有、官阶没有……历史呐,可能就是一堆怨念。”
李应升从话里听出浓浓的愤慨,不禁冷笑,有些人太笨了,姑父说了句:只有天灾能让卫时觉栽跟头。他们就到处奔波了,到处是白莲教,呵呵。
缪昌期喝杯酒,看侄儿眼中有笑意,顿时冷脸,“你不会出去炫耀吧?”
“不不不…”李应升连连摇手,“侄儿没有,羲皇在世,这是钱龙锡的主意,是从江南入京的主意,不是咱生出来的,传播出去跟咱没关系。”
缪昌期挠挠头,“宣城伯是英国公推给内廷的人,田尔耕、许显纯武学出身,注定是英国公的人。至于福王入京,绝佳的掩护,让锦衣卫和郑氏斗法去吧,顶多扯出田许两人,你可别说漏嘴。”
“咱是从邹元标、赵南星、孙承宗身上得知成国公、永年伯与内廷的关系,至于成国公与勋贵的恩怨,世所周知,联系不到咱。”
缪昌期歪头想了一会,确定没有危险,眉毛一挑,“看戏吧,这京城过几天还有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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