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爌震惊看着宣城伯,咕咚咽口唾沫。
宣城伯又郑重道,“蒲城公想到了吧?成国公的曾祖朱希忠,嘉靖麾下第一大将,外镇宣大,阻土默特俺答汗,回京掌印左军,提督锦衣卫,风头一时无两。
万历元年去世,张居正追封朱希忠定襄王,这可是靖难之后,少有的追封王爵,神宗亲政,立刻剥夺王爵。
这个王爵,乃当时英国公张溶与张居正的策略,抬高朱希忠,架出都督府,抽空朱家对京营和锦衣卫的干预,朱希忠的儿子袭爵后,部曲得不到任何饷银、职位,也得不到皇庄支持,走投无路,被迫自尽,孙子袭爵再自尽,全被后军和右军勋贵逼死了。
这些事与现在没关系,朱家在万历初期就被废了,朱纯臣父亲袭爵,是叔袭侄,爵位转到旁系,朱家世代经营的实力,全被抽空了,到朱纯臣,说实话,还不如卫某一个伯爵。”
韩爌伸手制止宣城伯继续说下去,“老夫听懂了,不需要再说了,成国公就是神宗皇帝留下的暗子,神宗完全不给成国公实权,却又不允许任何人觊觎成国公的掌印大都督,看着就挺假,咱们去见见郑养性。”
宣城伯拦住他,“成国公目前去大同,蒲城公刚才说后戚无法影响大势,卫某赞同,但一个女人的儿子孙子被逼到绝路,难免狗急跳墙。
陛下被李康妃说服,允许郑贵妃见福王和王世子,但魏忠贤和王好贤忽视了关键,他们母子商量什么事,一点不重要,他们母子如何联系,才是重点,那郑贵妃如何得知福王父子落罪,被三弟押回京圈禁?”
韩爌惊讶看着他,有点紧张,“谁?”
“还有一个人,蒲城公应该熟悉,嘉靖皇帝的女婿、嘉善公主的丈夫、驸马都尉许从诚,儿子许国威,任保定卫指挥佥事,孙子许显纯,京卫武学出身,武举人,挂职左军。
驸马都尉的儿子不算后戚,许显纯自然也不属于宗人府,武学毕业后,许显纯实职乃锦衣卫小旗,他不稀罕,回家做挂职指挥佥事。
去年突然回京,投靠魏忠贤,进入锦衣卫,魏忠贤觉得这是皇亲之后,辈份还算皇帝表叔,就提拔为北镇抚司理刑千户,实掌缇骑。
而郑养性的一切消息,都是许显纯提供给魏忠贤,又被王好贤发现有白莲教。蒲城公,听明白了吗?”
韩爌摸摸脑袋,“呵呵,郑氏父子又被遛狗了。”
宣城伯点头,“没错,郑贵妃和儿子孙子狗急跳墙,又被利用了,郑氏父子无论做什么,都是在掩盖真正的谋划。
魏忠贤的爪牙在锦衣卫号称五彪,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不显眼,祖父田乐,乃张居正提拔的后辈,张居正死后,曾被罢职五年,后被申时行提拔晋陕任按察使,万历三大征期间,田乐巡抚甘肃。
三弟侍妾呈缨的父亲,就是在田乐任职期间犯错,田乐巡抚甘肃整整六年,回朝任兵部侍郎,兵部尚书,英国公爵位交替期间,田乐获准致仕回乡。
田乐累功,荫恩一子为世袭锦衣卫千户,儿子并没有来认领,田乐于天启元年去世,他的孙子田尔耕出身京卫武学,到锦衣卫挂职,投靠魏忠贤,获得锦衣指挥使。”
韩爌听的直挠头,听完哈哈大笑,“魏忠贤真是一个棒槌,外面被士绅豪商架空,京城被勋贵掏空。什么狗屁阉党,哈哈哈…”
宣城伯没有笑,“蒲城公,魏忠贤和王好贤很难拐过这弯来。卫某也是舅爷安排给阉党的人之一,看看履历就能明白田许二人在做什么,他们绕不开武学出身。
既然卫某失控了,舅爷的安排全部藏不住,本以为他们全部蛰伏,没想到绕了个大圈,在隐晦做事。
田尔耕号称五彪之首,却没做任何案子,许显纯坏事做绝,一定有人保他以后的人身安全,只要舅爷不倒,他们绝对没事。
表叔从未与他们接近,他们不仅要祈求英国公安稳传爵,还要祈求舅爷身体好,舅爷一旦意外,他们死定了,比任何人都慌张。”
韩爌深吸一口气,“英国公果然没闲着,田尔耕、许显纯是后军的人,投靠魏忠贤,隐蔽给郑贵妃提供消息,激活成国公、永年伯与郑氏的联系,掩护他们勾连别人做大案。”
宣城伯点点头,“这是卫某目前所得知的情况,魏忠贤和王好贤没必要知道,给舅爷一点体面,麻烦蒲城公。”
韩爌愁眉苦脸,却也只能点头应承下来。
拿自己名帖,亲手写了一句话,让亲随送到英国公府邸。
下值之后,韩爌只身前往国公府。
三百亩国公府,天下第一大府。
从小侧门进入,连着三道门,才是下人区域,韩爌被引到东边,走了千步长廊,又转向东边。
张维贤在客房小院的亭子里喝茶,韩爌也没资格去正屋。
老头进院环视一圈,对亭子里的张维贤拱手,“太保,韩某好像有幸在这里住过一宿。”
张维贤点点头,“父亲过世,麻烦礼部属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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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公万历四十一年过世,太保却在万历二十四年就开始提督武学,提督漕运,功勋卓着。”
“你说迟了,大伯和父亲只有我一个后辈,老子还在京卫武学上课,就开始提督武学了,毕业直接提督神机营。”
韩爌被噎了一下,歪头想想,实在忘记了,自嘲一笑,到身边落座,“太保见谅,外臣入京多年,还是这么糊涂。”
“没关系,大伯无子早逝,我爹懒得管事,我也是被大伯教导长大,英国公爵位兄终弟及,过度了十五年,不影响张家传承。”
张维贤一边说,一边把名帖扔给韩爌,“历史,往往是一个怨念。这话能对后宫娘们说,在老夫身上没用,你能入府,是老夫想听听觉儿的改革计划。”
韩爌坐直,郑重道,“太保,咱是自家人,虚实皆知,咱们做了三十年朋友,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呵呵…”
张维贤讥笑一声,“你们蒲商能靠自己传承吗?若非爷爷手下留情,杨博、王崇古、张四维,早被捏死了。”
韩爌脸色一顿,“太保着相了,蒲商确实世代与右军、后军的两国公做朋友…”
张维贤直接摆手,“没有世代,别太高估自己,也就三代。你们不是英国公和定国公的朋友,你们就是做生意的掌柜,砍了你们,国公还是国公,蒲商永远没了,认清自己的身份。”
韩爌顿时后仰,“太保,这么说话就没意思了,田尔耕、许显纯,宣城伯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底子。”
张维贤一脸鄙夷,“两根毛,什么底子不重要,泰儿直接砍了就行,不需要到老夫面前炫耀,你若不谈觉儿的改革计划,那就滚吧,让觉儿到老夫面前说话,你还没资格当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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