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裂缝在夜苍身后悄然弥合,带走了那如山岳般沉重的背影,也带走了空气中最后一丝属于元婴六层强者的威压。然而,他留下的那几句话,却像无形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在场每个人的心头。
荒原的风,重新开始吹拂,卷起沙粒,打在人的脸上,带来微末的刺痛。
夜渊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低着头,视线落在掌心那枚温热的“魔魂玉”上。玉石内部,那团跳动的黑色火焰,仿佛是他此刻混乱心绪的具象化。父亲还活着,而且强大依旧。这个事实,本该是喜悦,此刻却像一团浸透了苦水的棉花,堵在他的胸口,沉重,酸涩,又无处宣泄。
白月偷偷瞥了夜渊一眼,又看了看顾盼,想说点什么俏皮话来缓和气氛,可见到夜渊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只是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夜渊的肩膀,没说话,但那份无声的安慰却比任何言语都更有效。
顾盼的目光则望向夜苍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陆行舟,天衍宗。这几个字眼在她脑海中盘旋。她知道,这绝非随口一提的警告。能让夜苍这样的人物都郑重其事地提醒,那个所谓的“陆掌门”,其实力与手段,恐怕远在之前遇到的所有敌人之上。守旧派真正的核心,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主人。”幽冥领主派来的十名元婴魔修中,为首的那位身材高大的将领上前一步,躬身行礼。他的声音沉稳,带着魔族特有的沙哑,“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尽快返回两界城为好。”
他的提醒将众人从各自的思绪中拉回。
顾盼点了点头,收回目光。“走吧。”
队伍重新启程。十名幽冥卫自动散开,将三人护在中央,形成一个无懈可击的防御阵型。他们沉默如影,身上散发出的精纯魔气与幽冥沼泽的阴冷气息融为一体,让任何敢于窥伺的宵小之辈都望而却步。
归途的气氛比来时更加沉闷。夜渊始终一言不发,只是将那枚魔魂玉紧紧攥在手中,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周身的气息起伏不定,时而冰冷如渊,时而又透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白的烦躁。
顾盼没有去打扰他。她知道,有些心结,只能靠自己解开。夜苍的出现,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夜渊尘封多年的心门,门后是怎样的惊涛骇浪,外人无法体会,也无从插手。
她将注意力转向手中的幽冥晶核。这枚晶核入手冰凉,其中蕴含的能量与人界的灵脉之心截然不同,充满了死寂与轮回的意味,却又在死寂的尽头,孕育着一丝微弱的生机,玄奥无比。有了它,灵根之源的稳定,便又多了一分把握。
一路无话。当两界城那巍峨的轮廓再次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然而,越是靠近城池,顾盼的眉头便皱得越紧。
不对劲。
两界城上空,原本应该清朗的天空,此刻却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纱。一股压抑、混乱的灵力波动,如同无形的涟漪,从城池的中心扩散开来,笼罩了整座城池。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躁不安的气息,就连他们这些修为高深的修士,都感到一阵胸口发闷。
“怎么回事?”白月也察觉到了异常,她脸上的轻松神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
不等他们飞临城门,一道流光便从城内急射而出,在他们面前停下,现出苏清焦急的身影。
“城主!你们可算回来了!”苏清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显然是一路疾驰而来。他的目光扫过顾盼身后的十名元婴魔修时,闪过一丝惊异,但很快便被更深的忧虑所取代。
顾盼的心微微一沉,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是灵根之源!”苏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就在半个时辰前,祭坛方向突然传来异动,灵根之源……它又开始躁动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怎么可能?”白月失声叫道,“我们不是已经拿到幽冥晶核了吗?”
“我们回去看看!”顾盼当机立断,没有丝毫迟疑。
一行人化作数道流光,越过城墙,直奔城主府后方的中央祭坛。
一入城内,那股混乱与压抑的感觉便愈发清晰。城中的街道上,不复往日的繁荣有序,许多店铺都已关门。随处可见行色匆匆的修士,脸上都带着惶恐与不安。一些修为较低的修士,甚至盘膝坐在街角,脸色涨红,正竭力调息,试图稳住体内暴走的灵力。他们的灵力护罩明暗不定,像是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城内的守卫增加了数倍,一队队身着甲胄的修士在各处要道巡逻,维持着秩序,但那紧张肃杀的气氛,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顾盼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预想过守旧派的再次来袭,预想过各种艰难险阻,却唯独没有想到,问题会出在灵根之源本身。
当他们抵达中央祭坛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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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坛周围的地面上,裂开了一道道新的、更深的缝隙,仿佛大地不堪重负的呻吟。丝丝缕缕混乱的灵气,从裂缝中逸散出来,形成灰色的雾气,缭绕不散。
祭坛之上,母亲顾云曦正盘膝而坐,她的脸色比苏清还要苍白,双手结印,不断将自身的灵力注入祭坛核心,试图安抚那躁动的源头。在她身旁,几位人界和妖界的高阶修士也在全力辅助,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与吃力。
祭坛中央,那枚从人界取回的“灵脉之心”,正散发着土黄色的光晕,光芒却极不稳定,剧烈地闪烁着。而在它的旁边,已经按照阵法方位安置好的“幽冥晶核”,则释放出深邃的幽光。
问题就出在这里。
两股截然不同的能量,非但没有如预想中那般相互融合、彼此平衡,反而像是两头互不相容的凶兽,在小小的祭坛空间内剧烈地冲突、排斥。土黄色的光晕与深邃的幽光彼此碰撞,每一次撞击,都会引发整个祭坛的剧烈震动,让周围的灵脉变得更加紊乱。
“母亲!”顾盼闪身落在祭坛上,一股精纯的灵力渡入顾云曦体内,帮她稳住心神。
顾云曦缓缓睁开眼,看到顾盼归来,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更多的还是化不开的忧虑。“盼儿,你们回来了。”她的声音有些虚弱,“情况……不太好。”
“我看到了。”顾盼的目光扫过那两枚互相冲突的宝物,眼神冰冷,“怎么会这样?”
顾云曦喘了口气,解释道:“就在你们离开后不久,我们便按照古籍上的阵法,将幽冥晶核安置了进去。起初一切正常,灵根之源的躁动确实平息了片刻。可就在刚才,不知为何,灵脉之心与幽冥晶核的力量突然开始彼此排斥,而且愈演愈烈。就像……”
她顿了顿,找了一个贴切的比喻:“就像水与火,非但不能相容,反而激化了彼此的冲突。现在,灵根之源的状况,比之前更加不稳定。我们只能勉力维持,但这并非长久之计。”
夜渊和白月也落在了祭坛上,看着眼前这一幕,神情都无比严峻。他们拼尽全力取回的宝物,不仅没有解决问题,反而让情况恶化了。这种感觉,让人无比挫败。
“一定是缺了什么。”顾盼的脑子在飞速运转。她盯着那互相冲突的两股能量,人界属阳,魔界属阴,阴阳本该相济,为何会在此地冲突至此?
“是调和。”顾云曦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接话道,“灵脉之心代表‘生’,幽冥晶核代表‘死’。生死之力,本就是两个极端。想要让它们融合,必须有一个中性的、能够承载并调和这两种极端力量的媒介。”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众人,望向了遥远的东方,那是妖界青丘的方向。
“三界之中,人属阳,魔属阴,唯有妖族,汲取天地日月精华,不偏不倚,自成一派。而能调和生死、承载阴阳之力的,纵观整个妖界,也只有一件宝物。”
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瞬间,齐刷刷地落在了白月的身上。
白月的心脏猛地一跳。她知道母亲说的是什么。
顾云曦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一字一句地在祭坛上空响起:“青丘镇族之宝——九尾魂珠。”
原来如此。
不是三件宝物可以随意取来安放,而是三者缺一不可,必须同时存在,才能构成一个稳定的三角,彼此支撑,彼此平衡。他们之前的想法,太过简单了。
“现在的情况有多糟?”顾盼冷静地问。
顾云曦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她看了一眼脚下不断蔓延的裂痕,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很糟。灵根之源的根基,因为这次的能量冲突,已经受到了损伤。城内低阶修士的灵力紊乱,只是一个开始。如果我们不能在三天之内,将九尾魂珠取来,与这两件宝物形成共鸣,彻底稳住局面……”
她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最可怕的后果。
“灵根之源,将会彻底崩毁。届时,不仅这两件至宝会化为齑粉,整个三界的灵脉都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所有修士,无论修为高低,他们的灵根都会在瞬间枯萎、碎裂。”
整个祭坛,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个可怕的前景震慑住了。那不是简单的死亡,而是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结局——所有修士赖以生存的根基,将被彻底摧毁。
三天。
时间,从未如此紧迫。
就在这片死寂之中,白月忽然上前一步,她那张总是带着几分娇俏与玩味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前所未有的决然。
“我去取。”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青丘,我比任何人都熟。我这就回青丘,向我父王求取九尾魂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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