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夜苍,平生最喜欢管的,就是这种不长眼的私事。”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片荒原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那不再是单纯的威压,而是一种领域。一个由元婴六层强者意志所构筑的,绝对的、不容反抗的领域。在这领域之内,夜苍就是唯一的主宰。
风停了,沙石凝固在半空,就连远处沼泽里翻涌的魔气,都驯服得如同静止的湖面。
那名枯槁老者的脸色,从青白转为死灰。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脖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能感觉到,自己周身流转的魔气,像是被冻结的河流,运转起来艰涩无比。
恐惧,如同最阴冷的沼泽毒藤,从他的脚底板一路蔓延,缠绕住他的心脏,疯狂收紧。
“夜苍!你……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外人,背叛魔界正统?!”他用尽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色厉内荏的质问。他试图用“大义”来捆绑夜苍,这是他们惯用的伎?。
夜苍甚至没有看他,只是将目光从儿子那依旧冰冷的脸上,缓缓移开,最后落在了顾盼身上。那目光里没有审视,没有探究,只有一种纯粹的平静。
“你很好。”他说。
简单的三个字,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有分量。这不是前辈对晚辈的夸赞,而是一种同等层次的认可。认可她的心性,认可她的胆识,也认可她方才敢于直面自己的勇气。
这无视,彻底点燃了枯槁老者最后的疯狂。
“杀了他!他只有一人!我们联手,未必没有机会!”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体内魔气不计后果地爆发,试图冲破夜苍领域的束缚。
他手中凭空出现一杆漆黑的骨幡,幡面上无数怨魂的面孔扭曲挣扎,发出无声的咆哮。这是他的本命法宝,万魂幡。
随着他一声令下,残存的十几名守旧派魔修也红了眼。他们知道,今天若不能杀了夜苍,等待他们的,将是无穷无尽的追杀。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一道道魔光冲天而起,汇聚成一股洪流,轰向夜苍。
面对这足以夷平一座小山的攻击,夜苍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只是抬起了右手,五指张开,然后,轻轻一握。
“聒噪。”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
那股汇聚了十几名元婴修士力量的魔气洪流,在距离他还有十丈远的地方,骤然停滞。紧接着,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捏住的泥团,开始扭曲、压缩、变形。
“不……”枯槁老者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万魂幡发出一阵阵哀鸣,幡面上的怨魂一个个炸裂开来,化为最精纯的魂力,被强行抽离。
下一刻,夜苍握紧的拳头,猛然张开。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爆响。
那股被压缩到极致的魔气洪流,以比来时快上十倍的速度,倒卷而回!
没有绚丽的光影,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最纯粹的、毁灭性的力量。
冲在最前面的几名魔修,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体就在那狂暴的能量中瞬间汽化,连一丝血雾都未曾留下。
枯槁老者首当其冲,他祭出的所有防御法宝,在那股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护体魔光寸寸碎裂,他的身体像是被攻城锤正面击中,胸口深深地凹陷下去,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沿途洒下一串黑紫色的血液。
仅仅一招。
十几名元婴修士组成的战阵,土崩瓦解。
剩下的几名魔修肝胆俱裂,再也提不起半分反抗的勇气,怪叫一声,转身化作几道流光,拼了命地向着不同方向逃窜。
夜苍没有去追。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那股无形的领域,便足以说明一切。这片土地,暂时成了他的禁区。
白月看得小嘴微张,半晌才凑到顾盼耳边,用气音说道:“乖乖,这公公……有点猛啊。比我们家老头子还能打。”
顾盼没有说话,她的心神同样被方才那举重若轻的一击所震撼。那不是单纯的力量碾压,而是一种对力量的绝对掌控。将敌人的攻击吸收、压缩、再反弹回去,这份从容,这份霸道,无愧于元茵六层强者的威名。
夜渊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看着父亲那熟悉又陌生的背影,看着他用自己少年时最崇拜的姿态,轻易碾碎了所有敌人。他的心,像被泡在了一坛五味杂陈的苦水里,酸涩、胀痛,却又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悸动。
他没有死,他还和以前一样强。
这个认知,让他紧握刀柄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几分。
荒原上,再次陷入了死寂。只有那名被重创的枯槁老者,躺在百丈之外的沙地上,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黑血从他的口鼻中不断涌出。
夜苍缓缓转身,迈步向他走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老者的心脏上。
“融灵大阵……是谁的主意?”夜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老者眼中充满了怨毒与恐惧,他咳出一口血沫,嘶哑地笑道:“咳咳……夜苍,你以为你赢了吗?你背叛了我们,就是背叛了整个魔界的未来!陆……陆掌门是不会放过你的!融灵大阵一旦开启,你们……你们所有人,都将成为祭品!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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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苍的眉头微微皱起。
“看来,你是不准备说了。”
他抬起脚,没有丝毫犹豫,重重落下。
“嘭。”
一声闷响,老者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的头颅像是熟透的西瓜般炸开,红白之物溅了一地。元婴小人刚一离体,便被夜苍身上散发出的一缕黑金魔气缠绕,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后,化为飞灰。
做完这一切,夜苍像是踩死了一只蚂蚁,神情没有半分变化。他转过身,一步步走回众人面前。
这一次,他的目光越过了夜渊,直接落在了顾盼的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
“顾盼。”
“人界修士?”
“是。”
夜苍点了点头,眼神深邃。“你刚才展示的灵根之源景象,并非虚假。我能感受到那股源自世界根基的衰败之气。”
他看着顾盼,语气郑重了几分:“稳固灵根之源,并非易事。守旧派的势力,远比你们在魔界看到的要庞大。尤其是在人界,以天衍宗为首,盘根错节,几乎掌控了所有顶尖宗门的话语权。”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用词。
“此行去妖界,你们要找的,是九尾魂珠吧?”
顾盼心中微动,没有否认。
“青丘虽是妖界皇族,但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夜苍继续说道,“黑虎族一直对狐帝之位虎视眈眈,这些年,与人界的守旧派走得很近。你们此去,务必小心。”
他说的这些,都是极为隐秘的情报,若非身居高位,绝不可能知晓。这番话,无疑是在向顾盼示好,也是在表明自己彻底的立场。
“多谢前辈提醒。”顾盼坦然接受了这份好意。
夜苍的目光,终于缓缓移到了自己儿子身上。
父子二人再次对视,气氛却比之前更加凝重。仇恨与戒备的坚冰,虽然因为刚才的并肩作战而出现了一丝裂痕,但冰层之下,依旧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夜苍看着夜渊那张与自己极为相似,却写满了疏离与倔强的脸,心中百感交集。他有太多的话想问,想说,想解释。想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想告诉他当年的真相,想解释自己为何会与守旧派虚与委蛇。
可话到嘴边,却只化为一句生硬的斥责。
“你的修为,还是太弱了。”
夜渊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夜苍没有理会他的反应,只是自顾自地从怀中取出一物。那是一枚通体漆黑,约莫龙眼大小的玉石。玉石表面光滑如镜,内部却仿佛封印着一团跳动的黑色火焰,散发着一股精纯到极致的魔魂之力。
“这是‘魔魂玉’,”夜苍的声音依旧低沉,“是我早年在一处上古魔君遗迹中所得,可温养神魂,增强魔气威力。你如今修为不稳,根基虚浮,带着它,对你有好处。”
他将魔魂玉递向夜渊。
这个动作,让夜渊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认得这块玉。
少年时,他曾无数次在父亲的书房里见过它。那是父亲最珍视的宝物之一,据说与魔君的传承有关。他曾撒娇耍赖地想要,却总被父亲以“你还太小,压不住它的力量”为由拒绝。
没想到,时隔多年,他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见到它。
这块玉,像一根滚烫的烙铁,让夜渊伸不出手去接,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见他不动,夜苍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拿着。”他的语气加重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夜渊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看着那枚悬浮在半空的魔魂玉,又看了看父亲那张冷峻的脸。他想说“我不需要你的东西”,想质问他“一块玉就能弥补这么多年的空白吗”,想将心中所有的委屈、愤怒、不甘,都宣泄出来。
可最终,他只是默默地伸出手,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魔魂玉的瞬间,又飞快地收了回来,仿佛被烫到了一般。
这细微的动作,让夜苍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
场面,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咳。”一声轻咳打破了僵局。
白月笑嘻嘻地走上前,一把从夜苍手中拿过魔魂玉,然后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夜渊的手里。
“哎呀,长者赐,不敢辞嘛。”她拍了拍夜渊僵硬的手背,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夜渊,你爹给你好东西,你就拿着。看你这脸色白的,是该好好补补。”
她这番插科打诨,让凝重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夜渊攥着那枚温热的魔魂玉,感受着其中传来的磅礴魂力,心中五味杂陈,最终还是没有再还回去。
夜苍看了白月一眼,眼神中难得地没有了那种生人勿近的冰冷。
他收回目光,最后看了一眼夜渊,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我还有事,不能与你们同行。”
他转过身,黑金铠甲在三轮紫月的映照下,显得有些孤寂。
“渊儿,”他没有回头,“当年的事,很复杂。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会给你一个交代。”
说完,他向前踏出一步,身前的空间如同水面般泛起涟漪。
就在他半个身子即将融入空间裂缝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动作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留下最后一句话。
“还有,离那个叫‘陆行舟’的远点,他……不是你们能对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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