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影号”一离开王都大陆的常规星域，周围的星空就开始变得……不正常。
不是说景色有多恐怖，而是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无孔不入。明明飞船的导航显示一切正常，但舷窗外的星辰位置似乎在微微漂移，又像是隔着一层不断波动的水面。飞船的引擎声音也变得有些滞涩，仿佛在某种粘稠的介质里穿行。
“已进入‘寂静星域’影响范围。”零柒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来，带着轻微的杂音，“检测到基础物理常数出现0.3%至1.7%的随机波动。飞船‘抗干扰外壳’运作正常，规则迷彩生效中。”
沈倦坐在主驾驶位，盯着传感器传回的、满是噪点的星图。目标区域——“终焉回响”的边缘——就在前方大约两次短途跳跃的距离。但越靠近，常规空间航行越不可靠。
“切换到‘概念导航模式’。”沈倦下令。
“明白。启动‘原初灶心’共鸣引导，接入银梭提供的‘火种路径记忆’。”零柒回应。
飞船内部的灯光微微一暗，随即被一层柔和的淡金色光芒取代。沈倦胸口的“应急共鸣挂坠”微微发热，与飞船核心的引导装置产生共鸣。一种更加“直觉性”的路径感出现在沈倦的意识中，就像在熟悉的厨房里闭着眼睛也能摸到盐罐子。
“这感觉……真怪。”霍夫曼嘟囔着，“像有人在我脑子里画地图，用的还是荧光笔。”
医疗兵苏婉检查着队员的生命体征，报告道：“大家心率有轻微上升，脑波活跃度提升15%，属于正常应激反应。‘风味耐受’效果稳定，未检测到规则污染侵蚀迹象。”
温言坐在副驾驶位，闭着眼睛，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似乎在品味着什么。半晌，他睁开眼睛：“前方三光分处，有强烈的‘腐朽混沌味’和……‘血腥的机械润滑剂味’。应该是深渊的低阶巡逻队，数量不少，呈松散网状分布。”
“能绕开吗？”沈倦问。
“有点难。”温言指向意识星图上几个闪烁的红点，“他们卡住了几条相对‘平静’的路径。硬闯会暴露，绕远路……时间来不及，而且更深的区域规则更乱。”
“那就吃掉他们。”霍夫曼舔了舔嘴唇，“正好试试咱们的新‘玩具’。”
沈倦略一思索，做出决定：“‘影子’，‘扳手’，准备进行无声接舷作战。霍夫曼队长，你带‘扳手’负责左侧目标。我和‘影子’负责右侧。温言先生，苏婉，你们留在船上提供支援和警戒，如果情况不对，立刻接应。”
“是！”
侦查艇调整姿态，如同一条滑溜的鱼，悄然切入两颗漂浮巨岩之间的阴影。目标很快出现在外部监视器上——那是三艘造型狰狞、仿佛由腐朽血肉和锈蚀金属拼接而成的深渊巡逻艇，呈三角形慢速巡弋。
“确认目标，深渊‘腐牙级’巡逻艇，标准配置六到八名低阶仆从，武器以生物酸液炮和近战触须为主，威胁等级中低。”零柒快速提供情报，“它们的传感器基于混沌能量感知，我们的规则迷彩效果良好，未被发现。”
“接舷索准备。”沈倦低声道。
“潜影号”腹部悄无声息地弹出几条带有磁性吸盘的柔性索道，精准地吸附在最近一艘巡逻艇的装甲接缝处。
“行动！”
舱门滑开，沈倦和“影子”陈默如两道轻烟般滑出，沿着索道无声靠近。霍夫曼和“扳手”刘启则扑向另一侧的目标。
沈倦贴在巡逻艇冰冷（混杂着一种令人不快的粘腻感）的外壳上，对陈默打了个手势。陈默点头，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切割器，在舱门铰链处快速作业。几乎没有声音，舱门就被卸下了一道缝隙。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腐臭、机油和某种甜腻血腥味的空气涌出。沈倦皱了皱眉，激活了防护服的内循环。
两人闪身进入。内部通道狭窄，墙壁上覆盖着蠕动般的肉质组织，还滴落着不明的粘液。远处传来含糊不清的低语和金属摩擦声。
“两名，拐角后。”陈默用战术手势示意，耳朵微微动了动——他的听觉经过特殊强化。
沈倦点头，取下腰间的“胶体喷射短杖”，调到最低功率的“雾化喷射”模式。陈默则摸出了两枚小巧的、涂成哑黑色的飞镖。
两人同时闪出拐角！
通道里，两个长得像直立行走的腐烂章鱼、身上嵌着金属零件的深渊仆从正背对着他们，似乎在操作什么面板。
“噗噗——”
短杖喷出两团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雾气，精准地笼罩了两个仆从的脑袋。它们身体一僵，那些蠕动的触须瞬间变得迟缓、呆滞，嵌在血肉里的金属零件发出“咔哒咔哒”的错乱响声。
没等它们反应过来，陈默的飞镖已经没入了它们疑似中枢神经节的位置。两个仆从软软倒下，身上的混沌气息迅速消散。
“这‘胶体’效果不错。”陈默检查了一下，“直接麻痹了它们的核心信息处理能力，死得悄无声息。”
“别大意，去控制室。”沈倦快步向前。
与此同时，另一艘巡逻艇上。
霍夫曼和刘启的风格就……直接多了。
他们遇到的是一队四个正在“检修”引擎的深渊工兵。霍夫曼二话不说，抡起短杖，像敲地鼠一样，“梆梆梆”几下，直接把灌注了浓缩胶体的杖头怼在了对方脑门上。
刘启则更绝，他拆下一个通风管道盖板，把一个“秩序中和手雷”调成遥控延迟模式，塞进了管道深处，然后拉着霍夫曼就跑。
“你扔哪儿了？”霍夫曼边跑边问。
“主能量循环管道附近。”刘启咧嘴一笑，“三秒后，给他们来个‘内部净化套餐’。”
两人刚跳回接舷索，身后就传来一声沉闷的“噗”声，像是高压锅放气。整艘巡逻艇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外壳缝隙里涌出大量淡金色与暗紫色交织的粘稠泡沫，然后……就安静了，连那些原本蠕动不休的肉质部分都瘫软不动，散发出一种诡异的“秩序安宁”感。
“效果有点猛啊。”霍夫曼回头看了眼。
“说明咱们的‘辣椒酱’够劲。”刘启嘿嘿一笑。
通讯频道里传来苏婉的声音：“三号目标巡逻艇似乎察觉到异常，正在转向！建议快速撤离或同步解决！”
沈倦这边已经找到了控制室，干掉了里面唯一的操作员（一个脑袋长得像多眼蘑菇的深渊生物）。他快速扫了一眼控制台上的星图和数据流。
“零柒，能骇入吗？获取巡逻路线和通讯日志。”
“尝试中……该操作系统基于混沌逻辑编码，常规手段无效……正在启动‘概念过滤式侵入’，利用‘味觉共鸣石’逆向解析其信息‘风味’……需要三十秒。”
三十秒，外面的三号巡逻艇可能就凑过来了。
“温言先生，能干扰一下三号艇的感知吗？让它‘闻’不到这里的异常。”沈倦在频道里问。
“可以试试。”温言的声音带着一丝兴致，“苏婉姑娘，请将飞船的对外感知端口暂时授权给我。”
几秒后，一股难以察觉的、仿佛混合了“此地无事发生的平淡味”、“星空背景辐射的惰性味”以及一丝“同类正常运转的混沌味”的复杂信息波动，以“潜影号”为中心扩散开来。
正在转向的三号巡逻艇明显迟疑了一下，速度放缓，似乎在“犹豫”。
“成功了！它在‘困惑’！”苏婉报告。
“骇入完成！”零柒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已获取最近七十二小时的巡逻日志和加密通讯片段。数据传输中……发现重要信息：深渊主力正在‘回响之壁’第七区加速构建‘主共鸣塔’，大量物资和高级单位正向该区域集结。另外……日志中多次提及‘主宰之息渐强’，‘盛宴即将开始’。”
主宰？盛宴？
沈倦心中一凛。看来那个苏醒的古老存在，在深渊内部被称为“主宰”。而他们所谓的“盛宴”……
“撤！”沈倦当机立断，“目标信息已获取，不要恋战！”
小队成员迅速沿着接舷索返回“潜影号”。温言也收回了信息干扰，飞船悄无声息地脱离，潜入更深的阴影。
三号巡逻艇在原地又徘徊了一会儿，似乎没发现什么确凿问题，最终还是慢悠悠地回到了原来的巡逻路线上，只是偶尔会“疑惑”地抖动一下触须。
“潜影号”内，众人松了口气。
“干得漂亮。”霍夫曼拍了拍刘启的肩膀，“你那颗‘内部净化雷’效果拔群啊。”
刘启挠挠头：“其实我本来想塞进它们的‘食堂’通风管的，想想有点浪费……”
众人：“……”
温言则若有所思地看着传感器上远去的巡逻艇：“深渊低阶单位的‘信息味觉’看来比较迟钝，容易被复合型的‘风味伪装’迷惑。这对我们后续行动有利。”
沈倦调出零柒破解的星图和数据：“深渊的主力在第七区，那里应该就是‘共鸣阵列’的核心。我们的目标是骚扰和拖延，不需要硬闯核心。根据星图，在通往第七区的几条次要路径上，有一些深渊建立的前哨站和物资中转点……”
他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或许，我们可以给他们的‘盛宴’，提前加几道‘开胃小菜’。”
就在小队策划下一步行动时，苏婉突然指着生命监测仪：“等等！沈队，温言先生，你们快看这个！”
监测仪上，显示着飞船外部环境规则污染的实时读数。原本一直稳定在低水平的曲线，在刚刚经过某片看似空旷的区域时，突然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但非常尖锐的峰值！
不是深渊的混沌污染，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晦涩，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与“凝固”感的规则波动。一闪而逝，仿佛幻觉。
“这是什么？”霍夫曼皱眉。
温言的表情却变得异常严肃，他闭上眼睛，全力感应，半晌才缓缓睁开，声音带着一丝震惊：“这是……‘本味真露’的‘品鉴印记’残留？而且是非常古老、非常高阶的印记！至少是‘掌味尊者’级别的存在留下的！”
“你们的人以前来过这里？”沈倦立刻问。
“不可能。”温言摇头，“‘终焉回响’是绝对禁区，我们的戒律严禁涉足。除非……”
他顿了顿，看向那片“空白”区域，眼中充满了不解与探究：“除非是远古时期，戒律尚未如此严格时，某位前辈因为极其特殊的原因闯入，并留下了标记……可这标记的‘味道’，为何如此悲伤？”
沈倦立刻下令：“零柒，记录这个坐标。温言先生，能追踪这个印记的源头方向吗？”
“我试试。”温言再次闭目感应，手指在空中虚划，牵引着那一丝微弱到几乎消散的“印记回响”。几秒后，他指向星图上一个远离第七区、更加靠近“回响之壁”深处的方向。
“那边……印记指向那边。但那个方向的规则污染读数……高得离谱。即使有滤网，我们也支撑不了多久。”
是冒险追踪这个可能蕴含重要信息的远古印记，还是按照原计划去袭击深渊的次要目标？
沈倦看着星图上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深渊的“盛宴”正在准备中。
而一个可能与“本味真露”远古秘辛相关的线索，出现在眼前。
时间，依然紧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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