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像是凝固的寒冰。
嫦娥仙子静静站着，银灰色的眸子落在老高身上，看不出喜怒，却自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让老高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
玉兔还抱着嫦娥的腿，这会儿却偷偷从纱裙后探出半个脑袋，冲老高做了个鬼脸——吐舌头，挤眼睛，得意洋洋。
老高心里那个气啊。
这小兔崽子，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吃他鱼干吃得欢，现在逮着机会就告状！
但他面上不敢显露，只能维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脑子飞速转动。
怎么办？
嫦娥仙子明显在等他给个说法。可他能说什么？继续解释自己是无心之失？玉兔在一旁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再补一刀。
硬扛？那更不行。这可是广寒宫，嫦娥仙子真要追究，他这点修为根本不够看。
必须得有个转机……
老高目光扫过玉兔那得意的小脸，忽然灵光一闪。
这小兔子……孩子心性。爱玩，爱吃，好奇心重。
也许……
他深吸一口气，保持着恭敬的姿态，左手却悄悄探入怀中——实际上是伸进系统背包的储物空间。
摸索片刻，指尖触到一个冰凉精巧的物件。
他轻轻掏了出来。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金属盒子，通体呈古铜色，表面雕刻着繁复的花鸟云纹，边缘镶嵌着几颗细碎的、会自发微光的“星辰石”。盒子顶部，有一个小巧的银色发条旋钮。正面是一扇镂空的琉璃窗，窗后隐约可见一个穿着裙子的、拇指大小的小仙子模型。
【音乐盒（仙侠版）】：系统商店出品，永动发条结构，拧动后可持续播放内置乐曲《此生不换》，小仙子模型随音乐旋转。注：乐曲旋律经仙侠化改编，空灵悠扬，自带微弱宁神效果。
这玩意儿是老高很早以前买的，当时觉得新鲜，但一直没啥实际用处，就扔在背包角落里吃灰。
没想到今天，它可能要派上用场了。
老高用拇指轻轻拨开盒盖的卡扣，露出完整的琉璃窗和里面的小仙子模型。然后，他右手食指和拇指捏住那个银色发条旋钮，缓缓拧动。
“咔哒……咔哒……”
清脆的机械声在寂静的寒潭边格外清晰。
玉兔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
她松开抱着嫦娥的手，歪着头，红宝石眼睛瞪得溜圆，紧紧盯着老高手里的金属盒子。
嫦娥仙子眸光微动，也看了过来。
发条拧到底。
老高松手。
“叮——”
一声清脆如泉水击石的乐音，从盒中流淌而出。
紧接着，悠扬空灵的旋律缓缓响起。不是丝竹管弦，也不是钟磬琴瑟，而是一种从未在天界出现过的、带着奇异韵律的乐声。清脆，干净，每一个音符都像月光凝成的露珠，滴落在心间。
琉璃窗后，那个拇指大小的小仙子模型，随着音乐开始缓缓旋转。裙摆飞扬，姿态轻盈，仿佛在月下独自起舞。
玉兔“哇”地一声，彻底忘了告状的事，蹦蹦跳跳凑过来，小脸几乎要贴到音乐盒上。
“这、这是什么呀？！”她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好奇，“怎么会自己响？还会转！”
老高心中暗松一口气，表面却保持镇定，将音乐盒托在掌心：“一个小玩意儿，下界匠人所制。拧紧发条，便能自行奏乐。”
玉兔伸出白嫩嫩的手指，想戳戳那个旋转的小仙子，又怕碰坏了，手指悬在半空，跃跃欲试。
老高顺势将音乐盒递过去：“玉兔仙子喜欢？拿去玩便是。”
玉兔一把接过，捧在手里，左看右看，爱不释手。她学着老高的样子，笨拙地拧动发条，音乐再次响起，她乐得“咯咯”直笑。
老高这才抬眼，偷偷瞥向嫦娥仙子。
仙子依旧静静站着，但那双清冷的银灰色眸子，此刻却落在了玉兔手中的音乐盒上。
她的目光很淡，像月光掠过水面，不起波澜。但老高敏锐地察觉到，在那片平静之下，似乎有一丝极淡的……好奇？
也对。
天界仙乐，或磅礴，或清雅，或玄妙。但这种精巧的、带着“匠气”和“俗趣”的小玩意，怕是头一次见。
尤其是那旋律……
音乐盒仍在播放。
空灵悠扬的乐曲在寒潭边回荡，与月华、与桂影、与清冷的环境奇异地融合。歌词虽无，但那旋律中蕴含的情感却丝丝缕缕透出，缠绵悱恻，又带着几分执着的坚守。
当旋律进行到某一段落，乐声陡然转柔，如泣如诉，仿佛在低语着一个跨越时空的约定。
玉兔听不懂旋律里的深意，只觉得好听，捧着盒子摇头晃脑。
嫦娥仙子却微微抬眸，望向那株月桂树虚影。
月光洒在她绝美的侧脸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银辉。她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直到音乐盒里，那经过仙侠化改编、剔除了人声却保留了旋律内核的乐曲，进行到最深情的一段——对应原曲中那句“回头看不曾走远”的旋律流淌而出。
清冽如泉，缠绵如丝。
嫦娥仙子蛾眉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
她红唇轻启，声音很轻，轻得像月下的一声叹息，却清晰地传入老高耳中：
“世上……竟真有如此痴情之人……”
这话没头没尾。
但老高心脏猛地一跳。
他想起刚才自己解释时说的话：“下界有一友人为救晚辈，道基破损……晚辈登天界，便是为寻修复道基之法。”
再结合这旋律，这歌词意境……
仙子莫非……联想到了什么？
老高不敢接话，只是静静站着。
音乐盒还在响，小仙子还在转。
玉兔玩得开心，早就把告状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嫦娥仙子却已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老高。
这一次，她的眼神里，少了那份审视的冰冷，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像是看到了某个久远故事的影子。
又像是，触动了某段尘封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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