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沈师兄,”楚清歌蹲在灵谷入口那棵歪脖子老树下,托着腮帮子盯着正用独臂布阵的沈墨,“咱们这条破船……啊不是,咱们这条船,是不是该找个像样的港口停一停了?”
沈墨单手掐诀,将最后一道隐匿符打入岩壁,闻言侧过头。阳光穿过树叶缝隙,在他眼角那颗泪痣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破船?”他挑眉。
“比喻!就是个比喻!”楚清歌立刻举手投降,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头是昨天剩的辣味肉干,“你看啊,从悬崖逃到这儿,三天了,咱俩加上那仨活宝,天天睡露天。阿甲倒是能刨坑,可它那审美——上次刨的那个洞,小朱朱飞进去一头撞墙上,现在还肿着包呢。”
话音未落,脚边泥土“噗”地翻开。
一颗覆着褐色鳞片的脑袋钻了出来,鼻孔里还喷着土屑:“主人!你这话阿甲可不爱听!那洞多结实!冬暖夏凉!”
“是是是,还附带天然钟乳石装饰,差点把赤羽头顶那撮金毛给滴秃了。”楚清歌掰了块肉干塞进穿山甲嘴里,“这回咱们得待久点,沈师兄的伤要静养,我也得炼丹——所以,阿甲同志,组织上交给你一个光荣任务。”
阿甲两爪捧着肉干,嚼得嘎嘣响,小眼睛眨巴眨巴:“啥任务?”
“挖个洞府。”楚清歌竖起手指,“要求如下:第一,要宽敞,至少三室——沈师兄一间,我一间,炼丹室一间。第二,要牢固,别塌了。第三……”她顿了顿,眼睛弯起来,“要有品位。”
“品位?”阿甲肉干都忘了嚼,“主人,阿甲是穿山甲,不是建筑师!”
“但你有真龙血脉啊。”楚清歌拍拍它脑袋,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刚才路上我就感觉到了,你血脉又活跃了不少。试试看嘛,说不定能短暂龙化——龙爪挖洞,那效率,那平整度!”
沈墨布置完阵法走过来,剑鞘在身后轻叩:“让它试试也无妨。”
“你看,沈师兄都这么说了。”楚清歌戳戳阿甲脑门,“成功了加餐,失败不扣饭,怎么样?”
阿甲把最后一口肉干咽下去,爪子拍胸脯:“包在阿甲身上!不过主人……龙化的时候,能不能让赤羽离远点?它老笑话我变得像‘长了鳞片的泥鳅’。”
“你说谁是泥鳅?!”
金红色的影子“嗖”地从天而降,赤羽收翅落在楚清歌肩头,凤眼斜睨着穿山甲:“本座那是客观评价。上次你龙化,尾巴差点把自己打结,不是本座用火给你烫开的?”
“那、那是意外!”阿甲脖子一缩,但想起加餐,又硬气起来,“这次肯定行!主人你看好了!”
它深吸一口气,退到空地中央。褐色鳞片开始泛起微光,原本短粗的四肢渐渐拉长,覆上更致密、更具金属光泽的深灰色鳞片。前肢末端,三趾爪膨大变形,化作闪烁寒光的龙爪——虽然只有巴掌大,但那弧度、那锋芒,已然有了真龙之爪的雏形。
“嗬——”阿甲低吼一声,声音里混着龙吟的余韵。
它抬起右前爪,对着岩壁轻轻一挥。
“唰啦——”
坚硬如铁的岩壁就像豆腐一样被切开,碎石整齐地滑落。龙爪所过之处,切口平滑如镜,甚至隐隐泛着玉石般的光泽。
“哇!”楚清歌眼睛亮了,“这效率!这工艺!阿甲你可以啊!”
赤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但没再嘲讽,反而歪头仔细看了看切口:“确实比上次像样。不过注意灵力消耗,别待会儿挖一半变回原形,卡在墙里还得本座救你。”
“放、放心!”阿甲声音有点喘,但干劲十足。它双爪齐出,对着岩壁就是一阵“唰唰唰”,碎石如雨落下,却神奇地自动堆到一旁,垒得整整齐齐。
沈墨走到楚清歌身边,看着那越挖越深的洞口:“它进步很快。”
“血脉觉醒这事儿,看来真是逼出来的。”楚清歌感慨,“以前在药园,它挖洞就图个乐呵。现在逃命逃多了,挖洞成保命技能了——诶,沈师兄你坐下,别老站着,伤口不疼啊?”
沈墨依言坐到树根上,楚清歌很自然地蹲下来,掀开他左肩临时包扎的布条检查。断臂处肉芽已经长出半寸,粉嫩的新生在苍白皮肤上格外显眼。
“长是长了,就是慢。”楚清歌皱眉,从储物袋里翻出个小玉瓶,“昨天新调的生机膏,再敷一次。你别动啊,可能有点辣——哦对,你不怕辣。”
沈墨看着她低头认真涂药的样子,忽然开口:“你的炼丹室,要挖大些。”
“为啥?”楚清歌头也不抬,“我又不搞批量生产。”
“神农鼎。”沈墨言简意赅,“还有,丹灵需要空间活动。”
提起丹灵,楚清歌手上动作顿了顿。那个Q版小丫头自从躲回鼎里就没再出来,也不知道在闹什么别扭。
“也是……那得让阿甲多挖个丹灵室。”她涂完药,重新包扎,“对了沈师兄,你那间要啥特殊要求不?比如‘剑气不能外泄伤墙皮’之类的?”
沈墨眼里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不必。倒是你,炼丹炸炉是常事,墙壁加固些。”
“喂!我最近炸炉频率已经下降很多了好吗!”楚清歌抗议,“十炉也就炸个……三四炉吧。”
“进步显着。”
“沈墨!你学坏了!都会讽刺人了!”
两人斗嘴间,阿甲那边已经初具规模。一个宽约两丈、高近一丈五的洞口出现在岩壁上,向内延伸出宽阔的主通道。龙爪的效率高得惊人,不到半个时辰,主体结构就挖好了。
“主、主人!”阿甲喘着粗气跑出来,龙化状态已经开始消退,爪子变回原样,“你看看!三室一厅!还带个储藏间!”
楚清歌拉着沈墨凑过去,赤羽也好奇地飞进洞里。只见内部空间方正开阔,地面墙壁平整光滑,甚至隐隐反光。主通道尽头分出三个洞口,分别通往不同房间。
“这是主人的卧室!”阿甲兴奋地指着左边,“我特意往灵脉方向挖了点,睡觉时能吸收灵气!”
“这是炼丹室!”中间那个最大,还预留了排烟口,“墙壁我多糊了三层灵土,炸炉也扛得住!”
“这是沈……沈师兄的房间。”右边那间稍小些,但最安静,“靠最里面,不会被打扰!”
最后它指着主通道侧面一个小凹洞:“这是储藏间!放药材、杂物!”
楚清歌挨个看过去,眼睛越瞪越大:“阿甲……你这是打通了任督二脉还是咋的?这设计,这施工质量——你以前在药园挖的那些坑坑洼洼的洞,都是装傻吧?!”
阿甲不好意思地用爪子挠地:“那不是……以前没动力嘛。现在咱们是一条船上的,阿甲得把船造牢固点。”
沈墨走到炼丹室,伸手摸了摸墙壁。灵土混合了某种矿物,坚硬如铁,却又保留了良好的灵气通透性。他点点头:“很好。”
赤羽在洞里飞了一圈,落在楚清歌肩头,难得没挑刺:“尚可。不过本座睡哪儿?”
“你和小朱朱……”楚清歌话没说完,外头就传来小朱雀的尖叫声。
“阿甲阿甲!我的房间呢我的房间呢!”七彩尾羽闪着光,小朱朱炮弹一样冲进洞,在阿甲头顶盘旋,“我要个能晒太阳的窗台!还要个放亮晶晶石头的小架子!”
阿甲抱头:“小朱朱你等会儿!这洞刚挖好,窗户还没来得及——”
“我不管!现在就要!”
一鸟一穿山甲在洞里追打起来。楚清歌扶额,沈墨嘴角微扬,赤羽则高贵冷艳地评价:“幼稚。”
闹腾了好一阵,洞府总算分配妥当:楚清歌和沈墨各占一室,炼丹室共用;赤羽在炼丹室顶上找了个岩架当“凤巢”;小朱朱如愿以偿,阿甲在洞口侧上方给它刨了个带窗台的小隔间,还做了个石头架子;至于阿甲自己,它美滋滋地睡储藏间——“这才是穿山甲该睡的地方!有安全感!”
夕阳西下时,众人总算安顿下来。楚清歌在新炼丹室里支起神农鼎,沈墨在自己房间打坐调息,赤羽梳理羽毛,小朱朱在窗台上摆弄它捡来的彩色石子,阿甲……阿甲已经窝在储藏间角落,鼾声如雷。
楚清歌走到洞口,看着天边烧红的晚霞,忽然笑起来。
“笑什么?”沈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就是觉得……”楚清歌回头,眼睛映着霞光,“咱们这条船,虽然破是破了点,但船员还挺靠谱。”
沈墨走到她身边,独臂垂在身侧。远处群山层叠,暮色四合。
“船体也很牢固。”他说。
楚清歌怔了怔,随即笑得更欢:“对,船体牢固——多亏了咱们的龙爪工程师。”
夜色渐浓,新挖的洞府里陆续亮起柔和的光——是楚清歌贴在墙上的照明符。温暖的黄光填满每个角落,驱散了逃亡多日的阴霾。
阿甲的鼾声从储藏间隐约传来,小朱朱在窗台睡着了,尾羽盖着小肚子。赤羽合着眼,金红羽毛在光下流淌着静谧的光泽。
沈墨闭目调息,泪痣安静地卧在眼角。楚清歌靠在炼丹室门口,看着这一洞的“家人”,心里某个地方忽然就踏实了。
管他什么天道骗局,管他什么前世宿命。
至少此刻,这条船上的每个人——每个人、每只鸟、每头兽——都还在一起。
她轻轻关上炼丹室的门,开始准备今晚要炼的丹药。炉火升起时,映亮了她眉心的胎记,也映亮了眼中那簇不灭的光。
洞外,星子一颗颗亮起来,像是在黑色天幕上撒了一把碎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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