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夜色渐浓。
火堆噼啪作响,映着几个人的脸。楚清歌摸着眉心那处隐隐发烫的火焰胎记,心里像是有只小猫在挠。
封印噬心丹的玉瓶就揣在她怀里最深处,贴着三层禁制符纸,安安静静的。
可胎记却在发烫。
这种烫不是受伤的那种灼痛,更像……更像是有个什么玩意儿在里头轻轻敲打,提醒她:别睡了,起来嗨。
“啧。”楚清歌咂了下嘴,从怀里掏出玉瓶,放在火堆旁的地上。
玉瓶在火光下泛着温润的光,瓶身上的符纸纹路清晰可见——沈墨亲手画的镇邪符,专克阴邪之物。
可胎记还在烫。
“不对劲。”她小声嘀咕。
“什么不对劲?”沈墨正在擦拭剑鞘,闻言抬头。
楚清歌指了指眉心,又指了指玉瓶:“这儿,和那儿,好像在……打招呼。”
沈墨皱眉,放下剑鞘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他盯着她眉心的火焰胎记看了片刻——那胎记在夜色里确实比平时更红了些,像是底下有火在烧。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问。
“就刚才,把丹药封印之后。”楚清歌说着,伸手想去碰胎记,又缩回来,“师兄,你说这老东西会不会在丹药里下了什么咒,专门针对我这胎记的?”
话音刚落,旁边地上摆着的神农鼎“咚”一声轻响。
“胡说!”丹尊的声音闷闷地从鼎里传出来,听着有点委屈,“老夫现在被你用文火慢炖威胁着,哪还敢搞小动作?再说了,你那胎记……哼,老夫就算全盛时期,也动不了它分毫。”
“那为什么我一封印丹药,胎记就发烫?”楚清歌盯着鼎,“你肯定知道什么。”
鼎里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丹尊叹了口气——一缕残魂叹气,那声音听着特别诡异,像风吹过破窗户纸。
“你这通灵之体,对某些特殊能量敏感。”他说,“那噬心丹里……确实有些东西。但老夫发誓,不是老夫故意加的,是炼制的材料本身带的。”
楚清歌眯起眼:“什么东西?”
“……你最好别知道。”
“我偏要知道。”
楚清歌说着,一把撕掉玉瓶上的封印符纸,拔开瓶塞,倒出一颗噬心丹。黑色丹药落在掌心,在火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你干什么?”沈墨按住她的手腕。
“听听看。”楚清歌抬眼看他,眼神认真,“师兄,那老东西说话真真假假的,我得自己验证。万一他在丹药里埋了什么后手,咱们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沈墨看着她,又看看她掌心的丹药,眉头皱得死紧。
“危险。”他说。
“我知道。”楚清歌点头,“所以我只轻轻听一下,就一下。要是不对劲,我马上撤。”
沈墨盯着她看了三息,松开了手。
“一息。”他说,“最多一息。”
“成交。”
楚清歌深吸一口气,把丹药凑到右耳边,闭上眼。
通灵之力像一根细丝,从指尖蔓延,轻轻触向丹药表面——
一瞬间。
无数细碎的声音炸开!
不,那不是声音,是……是某种蠕动。像是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同时爬行,窸窸窣窣,密密麻麻。又像是有人在极近的距离快速念诵听不懂的咒文,语速快得离谱,音节黏连成一片混沌的嗡鸣。
那些“声音”钻进耳朵,不是通过空气震动,而是直接往脑子里钻!
楚清歌浑身汗毛倒竖。
她“听”到了——
“皈依……皈依……”
“奉我为主……奉我为主……”
“放开神魂……放开……”
细碎、重复、层层叠叠,像潮水一样涌来。每一句都带着某种诡异的诱惑力,让人忍不住想点头,想顺从,想……
“清歌!”
沈墨的声音像一道惊雷劈进脑海。
楚清歌猛地睁眼,手一抖,丹药“啪嗒”掉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火堆边缘。
她大口喘气,脸色白得吓人,额头上全是冷汗。
“你听见什么了?”沈墨扶住她的肩膀,语气紧绷。
楚清歌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指了指耳朵,又指了指地上的丹药,最后用手在耳边做了个“很多很多”的手势。
小朱雀从树上飞下来,落在她膝盖上,七彩尾羽焦急地抖动着:“主人?主人你没事吧?”
赤羽也飞过来,金红凤羽在火光下流转:“她被丹药里的东西影响了。”
楚清歌缓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开口:
“……蚂蚁。”
“什么?”沈墨没听清。
“像蚂蚁在爬。”楚清歌搓了搓手臂,鸡皮疙瘩还没消下去,“成千上万只,在脑子里爬……一边爬一边念咒。念的是……皈依,奉主,放开神魂……”
她说着,忽然打了个寒颤。
沈墨的眼神彻底冷了。他捡起那颗滚落的噬心丹,指尖腾起一缕剑气,包裹住丹药。丹药表面那些细密的纹路在剑气刺激下,再次泛起暗红色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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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所有人都看清了——那些纹路不是静止的,它们在缓缓蠕动,像活物。
“这是……”沈墨的声音沉了下去,“魂咒。”
“魂咒?”楚清歌抬头。
“一种邪术。”沈墨盯着丹药,剑气又盛了几分,“将咒文炼入丹药,服下后咒文融入神魂,潜移默化改变心智。炼制此咒,需以生灵魂魄为引,且……”
他顿了顿。
“且施咒者本身,必须精通神魂之道,修为至少是化神以上。”
火堆旁一片死寂。
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丹药在剑气中微微震颤的嗡鸣。
过了好一会儿,楚清歌慢慢转头,看向地上的神农鼎。
“老东西,”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吓人,“化神以上,精通神魂之道——你生前,到底是什么境界?”
鼎里静悄悄的。
“说话。”楚清歌又说,这次声音里带上了寒意。
鼎盖“咯咯”响了两声。
然后丹尊的声音响起来,嘶哑,疲惫,还带着点……无奈。
“老夫说了,你现在知道,没好处。”
“有没有好处,我说了算。”楚清歌站起身,走到鼎前,蹲下,与鼎平视,“你听好了:刚才那些咒语,在我脑子里爬。我这人记性好,现在还能一字不差地背出来。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天天对着你这鼎念,念到你魂力崩溃为止。”
“你……你敢威胁老夫?!”
“就威胁了,怎么着?”楚清歌挑眉,“反正你也出不来,打不着我。但我可以天天念经吵你——哦不对,念咒。那些咒语听着挺邪性,说不定念多了,你自己先被反噬了呢?”
鼎身开始发抖。
不是气的,是……怕的。
“你……你这丫头怎么这么狠……”丹尊的声音都带上哭腔了。
“跟您学的。”楚清歌笑眯眯,“成王败寇,活下来才有资格讲手段——这话不是您说的吗?”
鼎里又沉默了。
这次沉默了很久,久到火堆都快熄了,沈墨又添了把柴。
终于,丹尊的声音再次响起,低得几乎听不见:
“老夫生前……是大乘。”
楚清歌手一抖。
沈墨添柴的动作也停了。
大乘期——那是修真界真正站在顶峰的存在,离飞升只差一步。整个修真界,明面上的大乘修士,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大乘……”楚清歌重复了一遍,盯着鼎,“那你为什么会变成一缕残魂?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鼎里传出一声苦笑。
“不是被打的。”丹尊说,“是……老夫自己兵解的。”
“兵解?!”楚清歌眼睛瞪圆了,“为什么?”
“为了活命。”丹尊的声音更低了,“有些事……不能说。真的不能说。老夫只能告诉你,当年若不完全兵解、舍弃肉身和绝大部分神魂,老夫连这一缕残魂都留不下来。”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至于那噬心丹里的魂咒……不是老夫下的。是炼制材料里本就混入了某种……‘东西’。老夫当年得到那份丹方时,上面就标注了此丹可能附带‘惑心之效’,只是没想到,这‘惑心之效’会是魂咒。”
楚清歌盯着鼎,看了许久。
然后她站起身,走回火堆旁坐下,从沈墨手里接过那颗噬心丹,重新塞回玉瓶,贴好封印符纸。
“所以,”她慢慢说,“这丹药,是某个至少化神以上的存在,故意弄出来控制人的。而你,一个大乘期的丹尊,拿到了这份丹方,还把它教给了我。”
鼎里没声,算是默认。
楚清歌把玉瓶揣回怀里,拍了拍。
“行,”她说,“我明白了。”
她没再追问,也没发脾气。只是安静地坐在火堆旁,看着跳跃的火焰,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墨看了她一眼,也没说话。
山谷里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声音。
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楚清歌摸了摸眉心的胎记——那里还在发烫,但烫得更加……清晰了。
像是某种共鸣,某种呼应。
她闭上眼,那些细碎咒语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皈依……奉我为主……”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走着瞧。 她在心里说。
看看到底是谁,皈依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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