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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波别院,后院。

    那五块经过精心规划的五行循环之地,土壤灵气已趋于稳定。许星遥从自己收集的种子中,选定了五种属性各异的二阶下品灵植,在原先那些一阶灵植的间隙种下。

    当最后一株厚土芝的根系被灵土轻轻掩埋,许星遥直起身,正准备凝聚心神,细细感应这新加入的五种灵植是否与地气产生更深层次的勾连与共鸣时——

    “轰!”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巨响,仿佛从大地深处传来,响彻临波城上空。紧接着,一股充满压迫感的灵力波动,自杨家府邸方向冲天而起。

    临波城内,几乎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异象所惊动。无数道惊疑不定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了杨家府邸所在的方向。

    许星遥心头一震,瞬间收回探向五行循环之地的神念,身形一闪,已出现在别院前庭。李舟几人也纷纷从各处赶来,脸上皆带着惊骇与不解。

    “院主,这是……”李舟修为最高,感受也最清晰,“如此威势,引动天地灵气自发汇聚……莫非是杨家主他……”

    只见杨家府邸上空,风云变幻。厚重的云层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缓缓向着一点旋转汇聚,短短十数息间,便形成了一个庞大的云气漩涡。漩涡的中心,不偏不倚,正对着下方杨家府邸深处。天地灵气正从临波城四面八方被抽取而来,涌入那漩涡中心,灌注而下。

    “灵力聚顶,天象交感……”许星遥心中凛然,“这是修士冲击玄根境时,自身道胎与天地灵气初步共鸣引动的异象,不会有错!”

    他心念电转,飞快计算。自杨震山宣布闭关,至今已过去大半年光景。从此刻这灵力汇聚的规模,以及引动天象的程度来看……杨震山闭关冲击玄根境,并非虚言,而且,此刻他恐怕已经度过了最初的阶段,真正开始尝试引动天地灵气灌体,进行那最关键的“叩关”一步了。

    临波城灵力匮乏,已有数百年未出玄根修士。若杨震山此番成功,不仅自身修为将跃入一个全新天地,寿元大增,整个杨家的地位也将水涨船高,彻底坐稳临波城第一家族的宝座。

    许星遥并未上前,此刻杨家必定戒备森严,贸然接近无异于挑衅。他只是将自身神念提升到极致,遥遥感应着那股不断攀升的气机,分辨其中变化。

    不仅仅是许星遥,城中各处,一道道强弱不一的灵识也不约而同地探向杨家方向,却又不敢过于靠近,只能在边缘逡巡,试图捕捉一丝半缕的信息。胡海、冯天雷……此刻无不屏息凝神,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全神贯注地关注着这场即将决定临波城未来数十年、甚至上百年势力格局的惊天突破。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中,一点一滴地流逝。杨家上空的云气漩涡已经膨胀到覆盖了小半个城东区,旋转速度也越来越快,低沉的轰鸣声不绝于耳。

    “快了……气机与天地灵气的共鸣已达到顶峰,道胎震颤,只差最后临门一脚,灵种萌发……”许星遥心中默默推演着进程。然而,就在那气机即将攀升至顶峰,仿佛下一刻就要破茧成蝶的刹那——

    “啵!”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仿佛响在每个密切关注此事的修士心头的破裂声传来。刹那间,那席卷全城的灵力波动,如同被掐住脖子的猛兽,骤然一滞!

    天空中那云气漩涡失去牵引,旋转之势猛地顿住。随即,整个漩涡开始剧烈地波动。汇聚而来的灵气,不再涌入杨府,而是像失去了堤坝约束的洪水,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四周逸散。

    那原本充满蜕变意味的气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迅速衰落下去,再无之前那种即将破境而出的煌煌威势。

    几个呼吸间,天空中的异象便迅速消散。云层散开,露出后面湛蓝的天色。狂风止息,紊乱的灵气也渐渐平复下来。

    一切,重归平静。阳光依旧明媚,微风依旧和煦,临波城仿佛还是那个临波城。

    仿佛方才那令人心悸的天地异变,仅仅是一场来得快去得也快的集体幻觉。

    但城中所有修士都明白,那不是幻觉。

    难道,杨震山……倾尽全家之力,闭关潜修大半载,引动如此声势的冲击玄根境之举……就这样失败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临波城各处响起了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惊疑不定、扼腕叹息、幸灾乐祸、若有所思……种种情绪,在暗中流淌。

    许星遥站在阁楼之顶,眉头紧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确实是失败了……”他心中存疑,“但这衰竭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些?”几乎是在那破裂声响起的同时,气机就如同被抽走了根基般直线滑落,中间缺少了通常因灵力反冲造成的震荡与混乱。

    “而且,气机虽衰,却似乎并未彻底溃散,也没有明显的反噬波动传出……”他在心中快速复盘着方才感知到的一切。

    寻常修士冲击大境界失败,轻则修为倒退,元气大伤,重则根基受损,道途断绝。像杨震山这般声势浩大,却在最后关头戛然而止,气机衰落却未见剧烈动荡的情况,着实有些古怪。

    “再等等看吧。想来杨家,很快就会有动静了。”许星遥身形飘落,对下方满脸紧张的李舟等人吩咐道,“加强戒备,静观其变,任何人不得擅自议论杨家之事。”

    “是!”众人齐声应道,知晓此刻局势微妙,牵一发而动全身,容不得丝毫差错。

    ……

    半个月后,杨家深处,闭关静室。

    石门缓缓打开,杨震山从中走了出来。他身形依旧挺拔,面容也与闭关前无太大变化,只是脸色略显苍白,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

    静室外,以长老杨振为首,杨震烈、杨震远等所有在家族的灵蜕修士,早已得到消息,肃立在石门两侧静静等候。见到杨震山安然走出,众人神情各异,有关切,有忐忑,有探究,但都齐刷刷地行礼:“恭迎家主出关!”

    杨震山目光扫过众人,在杨振、杨震烈、杨震远脸上略微停留,最后落在儿子杨继业身上,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众人起身。

    “家主,您……”杨振上前一步,率先开口,“半月之前,天地异象骤起骤消,不知家主此番闭关……”

    杨震山摆了摆手,声音略显沙哑,却依旧沉稳:“未能突破。”

    短短四个字,让在场众人心中俱是一沉。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家主确认,感受还是截然不同。

    杨振眼中精光一闪,追问道:“可曾伤到根基?是否需要立即调养?”

    这是所有人都最关心的问题。突破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留下难以弥补的道伤。若杨震山这位杨家唯一的灵蜕后期根基受损,实力大降,那对杨家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杨震山摇了摇头,道:“并无损伤。”

    “并无损伤?”杨振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他心思电转,瞬间想到这恐怕是家主为了稳定人心,不愿在众人面前透露真实伤势的托词。毕竟,若家主真的伤及根本,消息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杨震山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又补充了一句,语气沉稳依旧:“确实未曾受伤。”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威严:“振弟,你留下,我还有事要问你。其他人,今日暂且到此,都散了吧。各自安守本位,不得妄议。”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疑窦丛生,但家主发话,无人敢违逆,只得纷纷行礼告退。杨继业走在最后,担忧地看了父亲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看到父亲那不容置喙的眼神,终究还是将话咽了回去,随着众人默默退了出去。

    很快,石门前便只剩下杨震山与杨振二人。

    “振弟,”杨震山当先迈步,向着自己的书房走去,“先与我说说,我闭关这大半年,族中情况如何,可有大事发生?还有……那个太始道宗的许星遥,他在临波城,可有什么动作?”

    ……

    夜色渐深,星辰稀疏。杨家主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

    杨震山独自坐在书案后,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眉头深锁,反复思量着杨振汇报的家族近况。

    杨震远一系对许星遥的敌意与排斥;杨振看似沉稳持重,但对许星遥也保持着深深的警惕与距离;反倒是杨震烈,因炼器之道与那许星遥越走越近……家族内部的分歧,在他闭关期间,似乎不仅没有弥合,反而因外来势力的介入而变得更加复杂。

    那个许星遥……年纪轻轻,修为深不可测,手段更是圆融老辣。短短时间内,不仅稳住了别院,还与济川派建立了合作,更通过炼器之道,将大兄拉拢了过去。此人来意,绝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道宗驻守那么简单。他究竟是友是敌?是机缘,还是祸端?

    “咚咚。”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杨震山翻涌的思绪。

    “进来。”杨震山收起玉佩。

    杨继业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盏参茶:“父亲,夜深了,您刚出关,还需多休息。我让厨房炖了盏参茶,您喝一点,定定神。”

    杨震山看着儿子,冷峻的脸上柔和了些许,他伸手接过参茶,道:“有心了,坐吧。”

    杨继业在一旁坐下,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道:“父亲,您今日对众人言说未曾受伤,可是……真的无恙?”

    杨震山深深看了儿子一眼,那目光中既有审视,也有欣慰,最终化作一声低沉的叹息:“我就知道,终究是瞒不过你这孩子的眼睛。为父确实……与寻常冲击失败有所不同。反噬之伤,确实没有;丹田经脉,亦完好无损;修为境界,也未曾跌落分毫。”

    他眉头紧锁,似乎仍在努力理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常:“但……那种感觉,为父也说不清楚。冲击到最后关头,全身灵力与汇聚而来的天地之气已交融至巅峰,那凝聚的‘灵种’雏形在我感知中呼之欲出,仿佛下一刻就要破茧新生。可偏偏就在那一刻,无论我如何鼓荡灵力,却始终感觉差了那么一线契机,让那萌发的过程难以为继,停滞不前。我恐强行推进,非但不能成功,反而会失控,便当机立断,主动收束了所有力量,截断了天地灵气的灌入。”

    “原以为,即便是主动收手,打断如此规模的灵力运行,修为境界也必然会受到冲击,至少倒退一两个小境界,方为常理。可奇异的是,当灵力缓缓散去,我内视丹田,却发现那枚本应随着冲击失败而溃散的‘灵种’雏形,并未完全消失,反而……以一种近乎虚幻的状态留存了下来。只是,”他揉了揉眉心,“只是感觉自身的修为境界,如今有些虚浮不定,难以稳固。仿佛……仿佛站在一道高高的门槛之上,一只脚已经勉强跨了过去,另一只脚却还死死地卡在门外,进退不得。”

    杨继业听得心中既惊且惑:““孩儿虽修为尚浅,远未至父亲这般境界,但也曾听大伯提及,突破大境界,如同鲤鱼跃龙门,不成功,便成仁。即便能及时收手,也极少有不付出代价的。就说那冯家主,当年只是从灵蜕中期突破后期失败,便落得根基受损,多年难以寸进。父亲您这可是冲击玄根……怎会如此?”

    杨震山摇头,脸上困惑之色更浓:“这也正是为父百思不得其解之处。”

    杨继业思索片刻,眼中忽然一亮:“父亲,既然您自己难以厘清,何不请一位见识广博的高人前来诊断一番?或许能看出端倪。”

    “高人?”杨震山嘴角扯起一丝略带自嘲的弧度,“临波城中,包括为父在内,修为最高者也不过灵蜕境,见识都被这海边小城所限。冲击玄根失败而毫发无伤这等奇事,连为父自己都闻所未闻,还有谁的见识能超过为父,给出确切的诊断?”

    “临波城内或许没有,”杨继业目光灼灼,“但临波城外呢?父亲,您觉得……那位太始道宗的许城主,如何?”

    “许星遥?”杨震山眉头一挑,脸色沉了下来,“他?此子虽有些手段,但毕竟是外人。而且他经营别院,不就是意在插手我临波事务,分割我等家族利益?他会愿意前来?即便来了,又岂会尽心?不暗中做手脚,落井下石,已是万幸!”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