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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炼器坊出来,午后的阳光将青石板路晒得微微发烫。许星遥神色如常,带着仍沉浸在炼器大师风采中的冯安,不疾不徐地转入通往别院的那条僻静的街道。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巷口时,许星遥的灵觉微微一动。他察觉到,在街道斜对面大约三十丈外的一处茶楼,二楼临街的窗户旁,有一道目光似乎在他们二人身上若有若无地停留了一瞬。

    许星遥脚下步伐不停,甚至连眼神都未曾向那个方向偏移分毫,面上依旧是一片云淡风轻。然而,一缕神念已悄然无声地蔓延开去,掠过了那扇半开的窗户。

    神念反馈回来的景象映入识海:窗边雅座上,相对坐着两人。背对街道的是一位商人打扮的老者,正低声说着什么。而面朝街道,恰好能瞥见这边情形的,则是一名身着赭色锦袍,腰佩杨氏玉牌的中年男子,看似在与对面之人交谈,但方才那目光的源头,正是此人。

    许星遥仿佛毫无所觉,径直穿过巷口,很快便回到了临波别院。

    进了主殿,许星遥沉吟了片刻,对冯安吩咐道:“冯安,你去将李海找来。”

    “是,师叔。” 冯安应声离去。

    不多时,李海快步走进主殿,道:“师叔,您找我?”

    “李海,坐。”许星遥指了指下首的椅子,语气平和。待李海坐下后,他缓缓开口道,“这段时间,我让你在城中走动时,多加留意杨家那边的动静,尤其是除了杨震烈外,杨家内部其他人的一些情况。你可有什么发现?或者说,以你的观察,如今杨家之中,还有哪些人值得我们特别注意,或是有接触价值的?”

    李海闻言,神色立刻变得认真起来。他知道师叔既然特意唤他前来询问此事,必有缘由。他略微整理了一下这些日子通过各种渠道得来的零碎信息,组织好语言,方才谨慎地开口道:

    “回禀师叔,弟子按照您的吩咐,平日里在城中采购,或是借故与一些消息灵通的散修打交道时,都会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引向杨家,或是留意旁人议论中提及杨家的只言片语。也与两位常年向杨家供货的灵材商人有过几次浅谈。”

    他清了清嗓子,道:“以弟子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来看,杨家如今的内部格局,虽然表面上以家主杨震山为尊,但实际上,由于杨震山闭关冲击玄根,家族日常事务的决断与执行,已形成了围绕着三个核心人物运转的主要势力圈。”

    “这其一,自然仍是家主杨震山本人及其拥护者。”李海语气肯定,“他是杨家唯一的灵蜕后期修士,也是整个杨家毋庸置疑的核心与精神支柱。只是,自从他宣布闭关之后,便再无任何确切消息传出。”

    许星遥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其二,便是以杨震烈长老为核心的器堂一系。”李海道,“这一派人数不算最多,但在家族内地位特殊。他们基本上不直接参与家族内部的权力争斗与日常庶务管理,主要精力都放在炼器坊的运作经营,以及对年轻子弟的炼器传承培养上。杨震烈长老本人的威望,师叔您已经见识过了,在炼器一道上,他乃是杨家说一不二的存在,连家主杨震山对他也颇为倚重礼让。”

    他顿了顿,补充道:“杨震烈长老门下,除了家主之子杨继业外,还有四五位天资不错的杨家年轻子弟。其中,杨继业最得杨震烈看重,已被视为其衣钵传人。此外,炼器坊里还有几位跟随杨震烈几十年的老师傅,修为或许只在灵蜕初期甚至尘胎境,但炼器经验丰富,在坊内和族中也颇有影响力。”

    “那么,第三股势力呢?”许星遥问道。

    李海脸上露出一丝凝重,声音也压低了些许:“这第三股,也是目前在杨家内部,实际掌控了最多日常庶务和对外权力的一派,便是以长老杨振,以及……家主杨震山的亲弟弟,杨震远为核心。”

    “杨振长老,”李海斟酌着用词,“此人向来以心思缜密着称。在杨震山宣布闭关之后,他实际上代行了不少家主之权,负责协调家族内部各房各支的利益关系,处理与城中其他势力的日常往来与交涉。关于此人,弟子接触到的信息比较零散且表面,难以准确判断其真实倾向和长远图谋。但综合来看,他对外部势力,似乎一直保持着一种审慎的观望,甚至……隐隐带着警惕。”

    “至于杨震远……”李海脸上露出些许嫌恶,“此人的名声,在临波城坊间,可实在算不上好。他的修为据说是灵蜕初期,但有传言称他资质平平,早年服用了过多拔苗助长的丹药,导致根基虚浮,此生进阶无望。或许正是因为修为前途黯淡,他将绝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了争权夺利与经营家族产业上。目前,他掌控着杨家除了炼器坊之外,最赚钱的数间大型商铺。”

    “此人性格……颇为霸道专横,睚眦必报,而且极为排外护短。他对临波城中其他任何势力,无论是胡家、冯家,还是别院,都抱有很深的戒备和敌意,认为所有外人都是来抢夺杨家地盘、分薄杨家资源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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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重要的是,”李海抬起头,看向许星遥,“弟子从几个与杨家商铺有来往的散修口中,隐约听到一些风声,说杨震远对杨震烈长老近期与我们别院,尤其是与师叔您本人的密切往来,似乎……颇为不满。只是碍于杨震烈的特殊地位和您的身份,暂时没有发作而已。”

    许星遥听了李海的汇报,缓缓点了点头。看来,今日茶楼中的那道目光,其主人身份,此刻便呼之欲出了。

    “除了这几位核心长辈,杨家年轻一代中,可有什么出色人物?”许星遥又问。

    “年轻一代……”李海思索着,“杨继业自然是翘楚,不仅炼器天赋极高,自身修行也未落下,应是在师叔刚到临波城的时候,成功突破了尘胎境,晋入灵蜕初期,修为进境在临波城同龄人中一骑绝尘,已被家族内普遍默认为下一代的掌舵人。除此之外……”

    “杨震远有一独子,名叫杨继宗,年岁与杨继业相仿,修为在尘胎圆满。此子颇得其父真传,不仅经营商铺的手段学了个十足,行事风格也继承了其父的霸道与排外,在杨家年轻一辈中,依靠其父的财势拉拢了一批追随者,隐隐与杨继业形成分庭抗礼之势,暗地里较劲不少。”

    “另外,杨振长老膝下无子,但似乎有意培养自己的一个亲侄子,名叫杨继平。此人年纪稍长几岁,性格沉稳低调,不喜张扬,处理家族庶务的能力颇受几位长老好评,被视为协助未来家主管理内务的合适人选。目前来看,这三人算是杨家年轻一代中风头最劲的人物。”

    “你做得很好,这些信息很有价值。”许星遥赞许地看了李海一眼,“继续留意,尤其是杨震远一系的动向,包括杨继宗平日与哪些人来往。但切记注意方式方法,安全第一,莫要引起对方警觉,更不可涉险。”

    “是,师叔!弟子明白轻重,定当小心行事!”李海道。

    “另外,关于我们与杨家炼器坊即将开始的材料交易……”许星遥沉吟道,“往后送货,都由你负责。除了与管事交割清楚账目与货物外,可以尝试接触一下炼器坊里的其他人,不必深谈,聊聊海兽习性,或是坊间无关紧要的传闻即可,混个脸熟,留个印象。记住,自然一些,就当是寻常生意往来中随意的寒暄。”

    “是!”李海心领神会。

    数日后,许星遥让冯安挑选出的一批品相较好的海兽材料样品,送去杨家。经过坊内检验,确认品质符合要求,可以按市价收购。于是,李海便带着许星遥的亲笔名帖,押送着第一批整理妥当的海兽材料,来到了炼器坊。

    他依照规矩,见了炼器坊专门负责材料采购的杨管事。这位杨管事约莫五十来岁,面容和善,修为在尘胎后期,是杨家的旁系子弟,在炼器坊兢兢业业做了四十多年,为人精明干练,圆滑而不失原则。他提前得到了杨震烈的吩咐,知晓李海是奉别院之命,负责此次材料交接,因此对他十分客气。验货过程高效顺畅,言谈间也带着恰到好处的热情与尊重,给足了面子。

    验货完毕后,杨管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抚掌道:“李道友带来的这批货,品质确实不错,杂质处理得干净,品相完整,比我们往常从一些散修猎团那里收来的零散材料要好上不少。价格嘛,就按照坊里收购同类材料的统一市价来算,如何?这是价目单,道友可以核对一下。”

    李海接过价目单看了看,笑道:“杨管事给出的价格很公道,核算也清晰,我们别院没有异议。另外,许师叔让我带话,往后每月中旬,我们大概都能提供这样一批材料,种类和数量或许会根据当月的收获有所浮动,但大体品级会尽量保持相当。不知贵坊可否接受?”

    “每月一批?那太好了!” 杨管事闻言,眼睛顿时一亮,脸上笑意更浓。对于炼器坊来说,稳定可靠的货源意味着炼器计划可以更有条理,库存管理更轻松,也省去了四处搜寻的不确定性和额外成本。“只要品质能保持,我们炼器坊欢迎之至!”

    交割手续彻底完成,李海将装着灵石的储物袋小心收好。他并未立刻告辞离开,而是借着方才融洽的气氛,貌似随意地与杨管事攀谈起来。

    “杨管事在炼器坊中操持多年,想必对各类材料的特性、坊内的需求都了如指掌。许师叔他老人家来临波城时间不长,我们几个弟子又修为低下,对临波海域的出产了解不深。日后采集材料,还得靠杨管事您这样的行家稍稍提点一二,哪些材料更紧俏,哪些处理时需注意什么,也免得我们两眼一抹黑,走了弯路。”

    杨管事见李海态度谦和,又是代表着那位连大长老都颇为看重的许城主而来,倒也乐意卖个人情,便笑着介绍起来:“李道友客气了。咱们临波城靠近东海,产出最多的自然就是各类水属性海兽材料,像坚甲巨蟹的壳、铁头箭鱼的骨刺、寒水蟒的筋,这些都是坊里常年大量需要的。若是运气好,能偶尔收到一些更稀有点的,那价值就更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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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就着材料的话题,聊了约莫一刻钟。李海听得认真,不时点头,偶尔提出一两个颇为内行的问题,让杨管事谈兴更浓。随后,李海又不着痕迹地将话题稍稍引向坊内的人员结构和日常运作。

    “杨震烈长老技艺通玄,名震一方,有他老人家坐镇,坊里必定是英才汇聚,卧虎藏龙。不知除了震烈长老亲传的几位高足,坊中还有哪些师傅手艺精湛?我们这些后学晚辈,也是心向往之。”

    杨管事不疑有他,笑着问道:“怎么?李道友也对炼器之道感兴趣,想寻访名师?”

    李海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道:“倒不是要拜师。在下前些日子刚得了许师叔的赏赐,是几块不错的灵材,正想着要为自己炼制一件本命法器呢。这炼器师的人选,自然是要慎之又慎,寻个靠谱的才行。”

    “那是,本命法器非同小可,马虎不得。”杨管事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话匣子也就此打开了几分,“咱们坊里,除了震烈长老,还有三位老师傅,都是跟着长老几十年的老人了,手艺没得说,尤其是处理水属性和金属性材料,各有所长。另外,继业少爷天资卓绝,如今已能独立炼制上品的尘铁法器了,未来不可限量啊。还有震远长老那边,有时也会派些族中子弟过来学习或帮忙,不过……”

    他说到这里,似乎觉得有些不妥,便停住了话头,转而笑道:“总之,咱们坊里能人不少。李道友日后若有疑问,尽管来找老夫便是,能帮上忙的,绝不推辞。”

    李海识趣地不再多问,又客气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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