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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防风邶像是彻底抛开了所有身份的重负,兴致勃勃地领着穗安和小珍珠,一头扎进了轵邑城最富趣味的街巷深处。

    他先带她们拐进一条巷子,走进一家门脸不起眼、招牌却用微缩阵法勾勒得流光溢彩的店铺。

    店主是几个身高仅及常人腰际、却手脚麻利、眼神精亮的周饶国侏儒族匠人。

    店内陈设着无数巧夺天工的珠宝首饰,并非一味追求硕大华贵,而是以奇巧构思和精微灵力嵌合着称。

    有会随心情变幻颜色的“七情玲珑佩”,有能自动编织守护小阵法的“千丝缠心扣”,还有用特殊星尘粉末绘制、在暗处会浮现微型星图的“暗夜流光簪”。

    防风邶如数家珍,拿起这个给小珍珠试戴,又拿起那个在穗安鬓边比划,眼中有种孩童展示心爱玩具般的光彩。

    “这个,”他拿起一枚看似普通的银戒,指尖轻触某处机关,戒面竟绽开一朵层层叠叠、仅有米粒大小的玫瑰,每一片花瓣都薄如蝉翼,微微颤动,

    “里面藏了三根淬了麻痹药性的细针,关键时刻能救命,也能……嗯,让人安静一会儿。”

    他冲穗安眨眨眼,把玩了一会儿,又小心地恢复原状放回原处,显然对这里每件作品的秘密都了如指掌。

    接着,他们又踏入一家香气袭人的脂粉铺子。

    店主是位气质温婉、发间簪着几朵永不凋谢的鲜花的女妖,她调制的香粉、口脂不仅颜色独特,更融入了不同的花露精华,有些能宁神,有些能短暂提升肌肤光泽。

    防风邶一点也不觉得男人逛脂粉铺有什么不妥,反而饶有兴致地怂恿穗安试试新到的“月华凝露”香膏,

    又给玩得脸蛋红扑扑的小珍珠额头点了一抹花妖特制的、带着清凉气息的“碧萝钿”。

    他看着她们,嘴角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最后,他带着她们钻进了兵器区一条小巷尽头的老旧铺子。

    这里与前面两处的精致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皮革和淡淡的血腥气。

    铺子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从凡人武者用的精铁刀剑,到低阶修神族的符器,甚至还有一些气息诡异、来路不明的“藏品”。

    店主是个独眼的老头,正埋头打磨一把匕首,看到防风邶,只抬了抬眼皮,哼了一声算是招呼。

    防风邶在这里反而收敛了些许外放的兴奋,眼神变得专注。

    他随手拿起一把带着暗红纹路的短刀,指尖拂过刀脊,对穗安低声道:“看这纹路,是百年前南疆‘血纹钢’的冶炼法,现在失传了。虽然灵力传导一般,但胜在破甲狠戾。”

    又指着一套挂在墙上的玄黑色软甲:“北荒地穴魔蛛的丝混合寒铁打造,轻便,抗毒,缺点是怕持续的高温灼烧。”

    他像个寂寞了太久、早已玩遍所有玩具、对每件玩具的来历和特性都了然于胸的孩子,此刻好不容易得到一个真正能理解、能分享这一切的玩伴,便忍不住将他所知的、所珍视的、或仅仅是觉得有趣的一切角落,都迫不及待地展示给她看。

    那不仅是分享,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倾诉:看,这就是我曾看过的世界,它有这么多的模样,现在,我想和你一起再看一遍。

    穗安跟着他,穿行在这些迥异的风物之间,心境也难得地彻底松弛下来。

    不必思虑妖族政务,不必谋划人族未来,不必计较因果得失。

    只是看着防风邶眼中鲜活的光彩,感受着小珍珠对一切新事物的好奇与欢笑,品尝着这纯粹的、带着烟火气的“闲逛”乐趣。

    忙里偷闲,浮生半日,于她而言,竟是如此珍贵而舒适的体验。

    夕阳西斜,给喧闹的街市镀上温暖的金边。

    防风邶一手抱着玩累了、趴在他肩上昏昏欲睡的小珍珠,一手提着几个不起眼的小包裹,走在回客栈的路上。

    他脸上的笑容依旧,却少了刻意,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餍足与平和。

    穗安走在他身侧,裙摆扫过青石板路,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柔和宁静。

    “今天,很开心。” 她轻声说,不是道谢,只是陈述。

    防风邶脚步微顿,侧头看她,晚霞落进他眼底,映出一片暖色的光晕。他没说话,只是唇角的弧度,又加深了些许。

    喧嚣的市井声渐渐落在身后,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交织在一起。

    穗安看着防风邶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松弛甚至有些飞扬的侧影,心中掠过一丝明悟。

    他似乎在做“防风邶”时,更快乐,也更自在。

    这个由伪装构筑的身份,这个被红尘烟火接纳的浪荡公子角色,反而给了他一种“相柳”那个天生异种、被世道畏惧的九头妖所不曾拥有过的轻松与归属感。

    他可以混迹市井,品评珠宝,逗弄孩子,甚至流露出几分孩子气的炫耀,而无需时刻背负着战场杀神或异类大妖的沉重枷锁。

    今日这看似寻常的游逛,仿佛让她无意间触摸到了他内心深处,一丝对寻常人生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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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客栈安顿好熟睡的小珍珠,两人在院中石桌旁坐下。

    穗安端起微凉的茶水,说出了此行的另一个目的:“我想正式认识防风意映,烦请你引荐。

    我希望,她能把我引荐给辰荣馨悦王姬。”

    防风邶对此毫不意外,点了点头:“好。意映那边,我会去说。”

    他顿了顿,脸略带玩味,“不过,以她近来所见所闻,可能会对我们的关系,产生一些……有趣的误会。”

    穗安啜了一口茶,神色淡然:“无妨。”

    缘聚缘散,皆是天意,亦是人心选择。她虽参悟太上忘情之道,却并非要摒弃感情,变得铁石心肠。

    真正的无情道,最容易走入的歧途,便是彻底漠然,最终化作一块无知无觉、无牵无挂的‘石头’。

    看似超脱,实则可能迷失于虚无,或干脆‘化道而去’,成为天地间一缕没有自我意志的规则。

    每一份真挚的情感,无论是亲情、友情,亦或是其他牵绊,都是锚定‘自我’的缆绳,让人在浩瀚道途与无情时光中,不至于彻底迷失方向,忘记为何出发,又为何坚持。

    所以,她不怕误会,不避牵连。

    这些情感的涟漪,无论是小珍珠的依赖,防风邶的复杂情谊,还是与此世父母亲人的纠葛,在她看来,都是修行路上珍贵的坐标,而非需要斩断的尘缘。

    防风邶眼底深处仿佛有微光晃动,最终归于一片深沉的寂静。

    他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两日后。

    防风邶领着穗安出现在防风意映的别苑。

    他向正与侍女核对账目的防风意映随意介绍道:“意映,这位是穗安姑娘,于我有恩,修为见识皆是不凡。

    她久慕中原风华,尤其敬佩辰荣馨悦王姬的品貌才干,有心投效,谋求一份前程。

    你与王姬相熟,看看能否引荐一二?”

    防风意映闻言,放下手中账册,一双清亮锐利的眼眸立刻落在穗安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探究。

    她先是对防风邶露出一个略带揶揄的笑容:“二哥近来气色颇佳,原来是‘有恩人’在身边照拂?”

    话中调侃之意明显,目光在穗安和防风邶之间转了转,显然已将穗安默认为了“二嫂”或至少是关系匪浅之人。

    面对这试探,穗安只是微微垂眸,神色坦然平静,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仿佛默认了这种“误会”带来的便利。

    防风意映见她不接招,也不纠缠,转而直接问向穗安,语气客气却带着锋芒:

    “不知穗安姑娘仙乡何处?为何独独想投效馨悦姐姐?

    如今中原局势微妙,王姬身边,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近前的。”

    穗安迎着她的目光,不卑不亢:“在下出自北荒边缘的磐石部落,勉强算是个有些微末道行的小神。

    久闻辰荣王姬仁慧明理,善于经营,更有庇护流离、安抚一方之能。

    北荒苦寒,部落求生艰难,在下空有些许力气,却难觅明主施展。

    听闻王姬有容人之量,亦有安民之志,故心生向往,愿附骥尾,略尽绵薄之力,也为部落寻一线可能。”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