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混杂着狂喜与哭嚎的回应。
被治愈的妖族眼中燃起熊熊烈火,他们抓起地上散落的兵器,或是直接露出尖牙利爪,在穗安的带领下,如同决堤的洪流,朝着角斗场出口冲杀而去!
沿途试图阻拦的守卫,在藤蔓束缚与妖族疯狂的复仇怒火下,不堪一击。
冲出角斗场,外面已是深夜。
穗安没有立刻远遁,她身后跟着数十名被解救的、对她死心塌地的妖族,其中几个气息较强的,已然认出她正是万妖幡出世时感应到的皇者,激动得浑身颤抖。
“可还记得,还有哪些渣滓,以贩卖、凌虐我族为乐?” 穗安问,声音在夜风中清晰冰寒。
“记得!城西的‘鬼手刘’!”
“南巷的‘剥皮张’!”
“还有码头那个姓王的工头,专抓落单的水族!”
“带路。” 穗安只说了两个字。
这一夜,这座中原大城的黑暗角落,被突如其来的复仇之火狠狠灼烧。
几处臭名昭着的奴隶贩子据点被接连拔除,行事狠辣的穗安没有留任何活口,救出的妖族则被简单救治后,由那几名追随者带领,按照她给出的路线迅速撤离、汇合。
当城中守军终于被连绵的骚动和某些“大人物”的秘密求救惊动,仓促集结、顺着痕迹追出城外时,天色已近拂晓。
在城外一片开阔的荒滩上,他们看到了严阵以待的队伍。
前方,是数十名伤痕累累却眼神凶悍、手持简陋武器的获救妖族。
而他们身后,则是黑压压一片、足有数百之众、纪律严明、妖气冲霄的妖族战阵!
战阵前方,凌霄现出部分本体,双翼展开,罡风环绕,冷冷地俯瞰着追来的神族守军。
而那位传说中的妖皇青君,就站在阵前,青衣在晨风中微扬,面色平静,仿佛只是来郊外踏青。
守军将领头皮发麻,他认得凌霄,更感受到对面那沉凝如山的妖皇威压。
他硬着头皮上前喊话,要求交出“凶犯”,释放“被掳财产”。
回答他的,是凌霄一声清唳,以及妖族战阵整齐划一、撼动地面的一声低吼!
妖气冲天而起,与对面神军的气势狠狠撞在一起!
小规模的试探性攻击随即爆发。
几道神族术法光芒射出,妖族战阵前方立刻升起藤蔓与风刃交织的屏障,轻易化解。
而妖族这边,数道迅疾如电的妖术反击,则让守军前锋一阵手忙脚乱,出现了伤亡。
一次交锋,高下立判。
守军将领脸色铁青,他深知对面不仅有顶尖妖王,更有深不可测的妖皇坐镇,自己这点人马,真要死磕,恐怕不够填牙缝。
更别提,此事若闹大,角斗场那些龌龊事被翻出来……
“撤!”
权衡利弊,守军将领咬牙下令。
大军缓缓后撤,保持着警戒,最终消失在城门口。
荒滩上,朝阳初升,金光洒在每一个获救妖族激动不已的脸上,也照亮了妖族战士肃穆的铠甲。
穗安看着退去的守军,对凌霄微微颔首:“做得不错。清理痕迹,分批撤回北荒,妥善安置。”
“是,陛下!” 凌霄与众妖齐声应诺,声震荒野。
穗安则转身,望了望城池方向,身形再次变幻,收敛所有妖气,重新化作那副清秀平淡的游方修士模样。
她又回到了离开的那间客栈后院。
晨光熹微,给小小的院落镀上一层浅金。
相柳正站在廊下,望着院中一株半枯的梅花出神。
听到细微的脚步声,他转过头,目光落在完好无损、气息平和的穗安身上。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唇角轻轻牵动了一下,那是一个极淡、却真实到几乎让穗安怔住的微笑。
没有防备,没有疏离,只是纯粹的、确认她安然归来的松弛。
“回来了?” 他的声音也带着晨间特有的微哑,少了些平日的冷硬。
“嗯。” 穗安应了一声,目光投向屋内。
只见小珍珠已经醒了,自己笨拙地套着一件鹅黄色的小外衫,头发睡得乱蓬蓬的,正揉着眼睛从里屋摇摇晃晃地走出来。
“出去吃饭。” 穗安对她笑笑,招了招手。
小珍珠迷迷糊糊地望过来,看清是穗安,睡意顿时飞走大半,眼睛亮了起来,张开手臂就朝着她跑来:“娘亲!”
这一声,在清晨安静的院落里格外清晰。
穗安脚步微顿,随即心念一动,指尖在袖中飞快掐算。
一丝微不可察的因果线,自她当年在深海逼出的那滴本命精血,牵连到眼前这孩子身上。
再联想到女娲大神斩鳌足立四极、后赐其承天受命的传说……她心中顿时一片了然。
而与此同时,相柳脸上的那点笑意瞬间凝固,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几乎是有些仓促地看向穗安,眼神里带着罕见的、几乎可以称之为“紧张”的情绪。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或是阻止小珍珠,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穗安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那点因洞悉因果而产生的玄妙感,忽然就被他这副模样冲淡了些,化作一丝暖融融的、近乎促狭的温柔。
她看向相柳,清澈的眼眸里漾开真切的笑意:“无妨。”
她顿了顿,目光温柔地落在跑到跟前、仰着小脸看她的小珍珠身上,“她身体里……确实流着我的血。叫我一声娘亲,也不算错。”
付出与偿还,牺牲与馈赠,本就是大道循环的一部分。
就像女娲与巨鳌,就像……她与这懵懂的小珍珠。
说罢,她弯腰,轻松地将小珍珠抱了起来。
小珍珠立刻熟稔地搂住她的脖子,把还有些凉的小脸贴上去蹭了蹭。
穗安抱着孩子,转向相柳,眉梢微微扬起:“走吧,防风二公子?再晚,夸父族的炙肉可要卖完了。”
相柳定定地看着她。
看着她坦然接受“娘亲”称呼的温柔侧脸,看着她怀里的小家伙,再看着她眼中那抹熟悉的、带着强大底气的灵动光彩。
他心中那片因小珍珠脱口而出的称呼而骤然掀起的惊涛,渐渐平息下去,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松弛下来。
下一刻,属于“防风邶”的那副玩世不恭、万事不萦于心的面具,又重新回到了他脸上。
他甚至还扯出了一个风流倜傥的笑容,仿佛刚才的紧张只是错觉。
“走着。” 他甩了甩袖子,一副浪荡公子哥儿准备去寻欢作乐的派头,“本公子请客,管够!”
晨光正好,微风不燥。
一人抱着孩子走在前,一人摇着折扇跟在后,朝着城中那家以分量实在、风味粗犷着称的巨人夸父族饭铺走去。
昨夜的血火与清算仿佛已被阳光驱散,只余下这片刻寻常又珍贵的市井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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