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安弯下腰仔细端详这个小女孩。
那浅琉璃色的眼眸,隐隐流转的冰寒气息,以及对自己的亲近感……她心中有了七八分猜测。
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捏女孩软嫩的脸颊,带着一丝惊奇与笑意低语:“小妖怪……是你啊?”
当年深海巨蚌孕育的灵胎,竟是化形成了这般玉雪可爱的女童模样。
只是这快一百岁的年龄与幼童外表的反差……
她话音未落,被捏了脸的小珍珠,那双大眼睛里迅速积蓄起水汽,小嘴一扁,“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金豆子吧嗒吧嗒往下掉,委屈得不行:
“呜……娘亲叫我小妖怪……我好难过……爹爹说我不是妖怪,是珍珠……呜呜……
我都快一百岁了,还是长不大……是不是因为我是妖怪……”
这突如其来的大哭,在相对安静的巷口显得格外清晰。
几乎是哭声响起的同时,几道破风声迅疾而至!
以一身利落劲装、手持短弓的防风意映为首,数名明显是防风氏护卫打扮的人瞬间出现在巷口,将穗安与小珍珠围在中间。
防风意映目光锐利如鹰,一眼看到小珍珠满脸泪痕,当即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将孩子从穗安身边拉到自己身后护住,柳眉倒竖,对着穗安冷喝道:“你是何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欺凌幼童!”
她手一挥,“给我拿下!”
护卫们应声上前。
“且慢!” 穗安低喝一声,几名护卫顿时感觉周身一沉,动作不由自主地僵滞了一瞬。
趁着这间隙,穗安看向一脸戒备、已将箭搭在弦上的防风意映,连忙解释道:
“误会!我并未欺负这孩子,你可问问她自己。”
防风意映蹙眉,低头看向还抽抽噎噎的小珍珠,语气放缓了些:“小珍珠,别怕,告诉姑姑,这人可有欺负你?”
小珍珠用力摇头,打了个哭嗝,指着穗安,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没、没有……就是……就是娘亲叫我小妖怪……我难过……”
“娘亲?!”
防风意映猛地抬头,惊愕的目光在穗安和小珍珠之间来回扫视,握着弓的手都松了几分力道,“她是你娘亲?”
小珍珠含着泪花,重重地点头,又补充道:“娘亲的气息我认得的!”
防风意映看向穗安眼中疑虑未消,但见她气息平和,面对围困也从容不迫,确实不像恶人。
而且……小珍珠虽然哭了,却并非恐惧,更多是委屈,此刻还眼巴巴地望着这女子。
穗安迎着防风意映审视的目光,无奈地摇了摇头,示意并非如此。
防风意映心思电转,看着穗安那略显无奈的神情,再看看小珍珠依恋又委屈的样子,未婚生子这等事情毕竟不光彩。
她神色稍缓,但戒备未完全放下。
就在这时,巷子另一头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带着几分不耐烦的男声响起:
“吵什么吵?大老远就听见动静了。”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穿着墨蓝色锦袍的男子走了过来。
他容貌俊朗,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玩世不恭与懒散气息,正是防风家的二公子,防风邶。
他手里还捏着个刚买的、油纸包着的糖狐狸,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现场,最后落在被防风意映半护在身后、哭得眼睛红红的小珍珠身上。
穗安的目光在防风邶出现的一刹那,便微微一凝。
相柳化身为防风家的浪荡二公子,潜伏于中原。
防风邶走近,仿佛没看见被围着的穗安,径直走到小珍珠面前,弯腰,用空着的那只手随意地抹了抹她的小花脸,语气带着点嫌弃:
“又哭?糖狐狸不想要了?”
说着,晃了晃手里的油纸包。
小珍珠的注意力立刻被糖狐狸吸引,哭声小了下去,抽噎着伸出手。
防风邶这才仿佛刚注意到现场情况似的,抬眼看了看一脸戒备的防风意映,又扫过被“控制”住的护卫,最后,目光才落到穗安身上。
那眼神疏离而陌生,带着世家公子哥儿打量陌生女子的那种轻浮与评估,仿佛真的从未见过她。
防风意映见状,连忙收起弓箭,侧身一步,低声道:“二哥,这位……这位姑娘似乎是……”
她话未说完,防风邶却已经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打断了她:“行了,一点小事,闹这么大动静。”
他弯腰,一把将小珍珠抱起,让她坐在自己臂弯里,然后把糖狐狸塞进她手里,“喏,闭嘴,吃你的。”
小珍珠破涕为笑,紧紧抓着糖狐狸,另一只手还下意识地揪着防风邶的衣襟,眼睛却忍不住又瞟向穗安。
防风意映看看抱着孩子的防风邶,又看看一旁的穗安,再联想到小珍珠那声“娘亲”和两人的反应,心中自以为明白了八九分。
她脸上露出一丝了然又带着点尴尬的神色,声音压低:“二哥,二……二嫂,你们聊,我先带人回去了。”
“二嫂”二字一出,穗安眼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防风邶则没什么反应,只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防风意映自便,目光却仍落在穗安身上,带着略显轻佻的探究。
防风意映不再多言,迅速带着护卫离开,巷口转眼间便只剩下“一家三口”。
穗安看着眼前这个抱着孩子、一副浪荡不羁模样的“防风邶”,只觉得新奇又好笑。
谁能想到,战场上煞气冲霄、令敌人闻风丧胆的九头妖相柳,竟能伪装成这般游戏人间的世家纨绔,还如此熟练地抱着个孩子。
她轻轻舒了口气,好整以暇地抱臂看着他,眼中闪过促狭的光:“防风二公子?真是……好巧啊。”
防风邶嘴角含笑,“你怎么认出我的?”
穗安道:“你经常在我的灵泉疗伤,我怎么会认不出你的气息?”
防风邶脸上那层玩世不恭的轻浮笑意,如同被戳破的泡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周身刻意营造的浪荡气息也收敛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沉静、也更为真实的冷冽。
他深深看了穗安一眼,动作略显生硬地将怀里还在啃糖狐狸的小珍珠抱起来,转身,直接塞进了穗安怀里。
“当初在深海,你让我照顾三年。”
他的声音恢复了相柳惯有的冷淡平直,“诺,如今还给你。
后面这些年……就算我额外奉送,不收你‘费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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