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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荏苒,在穗安于北荒披荆斩棘、整合妖族的同时,中原乃至整个大荒的局势亦在悄然变化。

    通过百巧居极其隐秘的渠道,穗安与妹妹辰荣馨悦,始终保持着联系。

    从馨悦传来的只言片语中,穗安得知,父亲辰荣熠凭借其手腕与威望,在轵邑城乃至整个中原的治理愈发稳健。

    昔日的辰荣故地,在他的斡旋与经营下,渐渐恢复了元气与秩序。

    或许正因为中原渐稳,西炎王朝认为继续扣押辰荣熠的妻女作为人质,意义已不大,反而可能激化矛盾。

    于是,母亲得以离开西炎城,返回了赤水氏,处理本族事物。

    而馨悦,这位昔日的质子,也随之结束了在西炎城的客居生涯,返回了中原,正式以“辰荣氏大小姐”的身份,开始协助父亲处理辰荣府内部日益繁杂的事务,协调中原各大氏族,与西炎联络。

    馨悦的聪慧与坚韧,在这些年的磨砺中逐渐被激发。

    她不再仅仅是需要被保护的妹妹,而是在父亲羽翼与姐姐遥远而隐秘的支持下,开始尝试触摸权力脉络的年轻贵族女子。

    也正是在这个过程中,经由某种“偶然”的引荐,馨悦结识了防风氏的嫡出小姐,防风意映。

    轵邑城。

    时值初夏,厅外廊下悬着细竹帘,既遮了过分灼热的日头,又透进斑驳光影与些许凉风。

    厅内陈设清雅,熏着淡淡的苏合香,几位衣着华美的世家小姐正围坐品茶,低声谈笑,话题无非是近日时兴的衣料、首饰,或是哪家又得了稀奇的海外珍宝。

    这是涂山老夫人做东的一场小型茶会,受邀者皆是中原各大氏族适龄的嫡出或得宠的贵女。

    辰荣馨悦坐在主位下首,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安静地听着旁人说话,偶尔颔首应和两句,姿态无可挑剔,却隐隐有种与周遭轻柔笑语隔着一层的疏离。

    她不再是西炎城那个需要谨小慎微的质子,但“辰荣”二字仍如一道无形的屏障,让她在大多数纯粹的世家交际中,无法完全融入。

    就在这时,侍女引着一位新客入内。

    来人穿着一身丁香色素缎衣裙,却背着一个箭袋,她眉眼生得极好,尤其是一双眼睛,清澈明亮,顾盼间却自有股不易亲近的锐利。

    她向主位的涂山老夫人及在场诸位小姐一一见礼,姿态优雅,声音清润:“防风氏意映,来迟了,请老夫人与诸位姐姐恕罪。”

    防风氏不算顶尖大族,但极擅长箭术,防风意映更是翘楚。

    各贵女对她隐隐有些排斥。

    馨悦却微微抬眸,多看了她一眼。

    茶会继续。

    话题不知怎的,转到了近日城中某位官员夫人治家不严、导致铺面亏损的八卦上。

    几位小姐掩口轻笑,言语间不免带出几分居高临下的评判。

    一直沉默的防风意映忽然轻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听闻那间铺子,临着街口,原本是做布料生意。

    那位夫人接手后,见香料利厚,便改了行当,却未曾细察左近早已有了三家老字号香铺,货源、口碑皆非新店能及。

    可惜了那好地段。”

    席间微微一静,几位方才只顾嘲笑“妇人无能”的小姐,脸上掠过些许不自在。

    馨悦心中一动。

    她放下茶盏,看向防风意映,温声接道:“意映妹妹说得是。

    治家如御舟,不识水文风向,纵有良材,亦恐有倾覆之虞。

    可见‘知’与‘行’,缺一不可。”

    防风意映抬眸,迎上馨悦的目光 两人视线一触即分。

    茶会散后,众人移步至园中赏荷。

    馨悦故意落后几步,在一处紫藤花架下驻足,似在欣赏垂落的花串。

    不多时,细微的脚步声靠近,带着淡淡的、不同于厅内熏香的草木清气。

    “方才席间,多谢馨悦姐姐出言。” 防风意映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依旧平静。

    馨悦转过身,看着她,微微一笑:“妹妹见识清明,何须言谢?只是觉得,那般议论,于实事无补,反而无趣。”

    “姐姐不觉得,这满园芳菲,亭台精致,谈论些‘无补之事’,才是正理么?”

    防风意映的语气里,透出一丝极淡的自嘲的试探。

    她指尖轻轻拂过一片藤叶,“似我等这般身份,知晓太多‘有补之事’,或许反是负累。”

    馨悦听出了她话里的机锋与那深藏的不甘。

    她凝视着眼前这个看似柔顺、眼底却藏着火焰的少女,忽然觉得,这偌大的园子,纷繁的交际,或许只有在此刻,才遇到一个能听懂些许“弦外之音”的人。

    “负累与否,端看人心。”

    馨悦的声音也压低了些,目光投向不远处那些笑语嫣然的背影,

    “有人安于赏花品茶,自是福气。

    有人……却总想着,若有一日,自己能决定在哪种花,何时开花,或许也别有一番滋味。”

    防风意映的呼吸几不可察地凝滞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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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防风意映极轻地叹了口气:“姐姐可知,防风氏有一门独有的‘听风’之术?

    并非真能听风辨位,不过是教人更留心风声鹤唳,蛛丝马迹。

    有时听得多了,便觉这高墙之内,四处都是风,却不知哪一缕,最终会变成摧折林木的狂飙。”

    馨悦心领神会,向前半步,两人距离更近,声音几近耳语:“巧了。我辰荣氏旧宅的库房里,倒还存着几卷前朝留下的《山河堪舆图注》。

    虽已老旧,偶尔翻看,或许也能略略推演地脉走势,知晓何处可筑堤,何处宜疏浚。”

    四目相对,无需再多言。

    馨悦需要在中原世家网络中,有更灵通的消息来源和来自其他氏族内部的、不局限于父亲渠道的视角与支持;

    而防风意映,则需要一个更有分量、能提供更高平台与庇护的盟友,来提升自己在族内的话语权,实现那份被身份压抑的野心。

    “今日荷花甚好。”

    馨悦最终退开半步,“意映妹妹若得空,不妨常来辰荣府走动。我那里新得了本《箭术心得》,妹妹精于此道可以多看看。”

    防风意映下意识摸了摸箭袋,想起今日有人说带着它来会有好运,也垂下眼帘,姿态恭顺如初:

    “姐姐相邀,意映荣幸之至。日后,怕是要多叨扰姐姐了。”

    收到密报,知晓馨悦与防风意映不仅顺利结盟,更在中原世家微妙棋局中悄然落子、配合日渐默契,穗安唇角不禁泛起一丝真切的笑意。

    很好,这颗她多年前随手掷下的火星,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在适合的土壤与风力下,稳稳燃烧。

    这两人,心性、手腕、处境互补,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她未来构建新秩序时的肱骨之臣。

    辞别洪江后,穗安悄然潜入中原腹地,径直朝着防风氏势力范围靠近。

    她需要找到一个自然又不引人注目的契机,与那位已初露锋芒的防风意映结识,并顺理成章地通过她,与馨悦重新建立起更直接、更紧密的联系。

    这日,她正在防风氏主城外的市集闲逛。

    正当她路过一条相对清净的巷口时,裙摆忽地一紧。

    穗安脚步微顿,低头看去。

    只见一个约莫三四岁、梳着双丫髻、穿着鹅黄色小袄裙的女娃娃,正用两只白嫩嫩的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角,仰着一张小脸看她。

    那孩子生得玉雪可爱,一双眼睛又大又圆,瞳色是略显特别的浅琉璃色,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小嘴微张,脸上混合着巨大的惊喜、依赖,还有一丝初时的不敢置信。

    紧接着,那孩子清脆又带着点急切哽咽的童音,无比清晰地响了起来:

    “娘亲!”

    穗安:“……”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