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霖刚把最后一批疗伤药膏分装完,就看见囡囡背着个小药篓,蹲在医帐门口抹眼泪。
那小姑娘的羊角辫歪歪扭扭的,药篓里的灵草撒了一地,看见凌霖出来,抽噎着说:“凌叔叔……我娘……我娘她又把账本算错了……”
“算错就算错呗,多大点事。”凌霖蹲下来帮她捡灵草,胖龟也凑过来,用爪子把一片灵叶草推到囡囡脚边,像是在安慰她。
正说着,就听见林月在不远处唉声叹气。这位新上任的嘉会宗宗主,此刻正趴在石桌上对着账本发愁,手指在算盘上拨来拨去,算得额头上都冒了汗。
“三加五等于八,对吧?”林月喃喃自语,又突然拍了下桌子,“不对!应该是九!”
旁边的嘉会宗弟子们缩着脖子不敢说话,有个老了点的弟子偷偷对凌霖说:“凌大夫,自从周宗主……我们宗主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白天算账本,晚上还得给弟子们换药。”
凌霖叹了口气,走过去把账本抽过来:“我看看。”
这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气笑了。林月把“灵草支出三十斤”写成了“三百斤”,还在旁边画了个哭脸,像是在跟账本置气。
“你这哪是算账,分明是画画。”凌霖拿起笔,在错处打了个叉,“三十斤灵草能让全宗弟子喝半年药汤了,你这三百斤,是打算把灵草当饭吃?”
林月的脸瞬间红了,搓着手说:“我……我以前只管采药,这些账都是周宗主管的……”说着,眼圈就红了,“周宗主要是还在,肯定不会让我干这个……”
囡囡跑过来抱住她娘的腿:“娘,不哭,囡囡帮你算!囡囡会数到一百了!”
“哟,小丫头挺厉害啊。”钟广萍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手里还转着骨笛,“要不我帮你找人?我巫门有个长老,算帐比算盘还准,就是脾气有点怪,总爱用骨头当筹码。”
林月摇摇头:“不用麻烦钟姑娘了,这是嘉会宗的事,我……我能行。”
周婧瑶突然指着账本上的一处说:“这里不对,你把天虚观支援的灵米写成我们明诒庄的了,得改过来,不然我爹知道了,又要念叨我乱花钱。”
林月这才发现,自己把“天虚观”三个字写成了“明诒庄”,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元宝,顿时更不好意思了。
“得,看来今天别想歇着了。”凌霖把胖龟放到石桌上,“你,负责监督,谁算错一道题,就用爪子拍谁一下。”
胖龟像是领了圣旨,乖乖蹲在账本旁边,小眼睛瞪得溜圆,还真有模有样。
帮林月理账的过程,简直是场灾难。
凌霖报个数,林月能在算盘上拨错三次。周婧瑶想帮她用阵法算,结果阵盘亮起来,直接把账本烧了个洞。钟广萍更绝,拿出骨笛“小骨”,说让它吹个“算账曲”,结果骨笛“呜”地一声,把旁边的药罐震翻了,药汤洒了林月一裙子。
“我看咱们还是用笨办法吧。”凌霖找了块石板,用炭笔在上面列算式,“收入多少,支出多少,一项项写清楚,就像抓药一样,一味都不能错。”
囡囡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手里拿着根树枝跟着划:“娘,这个我会!就像数药草一样,一根是一,两根是二……”
没想到这办法还真管用。林月看着石板上的数字,慢慢静下心来,算错的次数越来越少。胖龟也没闲着,谁要是走神,它就用爪子拍一下石板,发出“啪”的响声,吓得大家赶紧集中精神。
算到一半,青暮子跑过来说:“凌大夫,嘉会宗的弟子们吵着要换药,说伤口痒得难受。”
“痒是好事,说明在长肉。”凌霖头也不抬地说,“让他们忍忍,实在忍不住就去药田拔草,累了就不痒了。”
林月赶紧站起来:“我去看看吧,那些药都是我配的,我知道怎么调。”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钟广萍叹了口气:“以前只知道她是个厉害的药修,没想到当宗主这么难。”
“谁不难呢。”周婧瑶收起阵盘,石板上的算式已经列满了,“我以前学阵法的时候,也总算错阵眼,我爹说我要是再算错,就把我关在账本房里抄一百遍。”
凌霖突然笑了:“你们说,要是把这些账本给不可理喻道长看,他会不会当场晕过去?”
胖龟像是听懂了,对着天虚观的方向“嗷”了一声,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傍晚总算把账算完了。
林月看着石板上的最终数字,长长地舒了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囡囡抱着她的胳膊说:“娘,你真棒!比昨天算对多了!”
“都是多亏了你们。”林月眼圈红红的,从药篓里拿出个油纸包,“这是我用新采的灵莓做的点心,你们尝尝。”
那点心粉粉嫩嫩的,胖龟闻了闻,伸爪子就要去够,被凌霖一把按住:“矜持点,没看见还有客人吗?”
大家正吃着点心,就听见远处传来争吵声。原来是嘉会宗的弟子和天虚观的弟子为了劈柴的事吵了起来,两边都觉得自己干得多,对方干得少。
“这点事也值得吵?”凌霖皱起眉头,刚想过去,林月已经走了过去。
她没说什么大道理,只是平静地说:“天虚观的师兄们帮我们算了一下午账,嘉会宗的师弟们去劈柴,这样正好,谁也不欠谁的。明天换过来,我们去劈柴,你们来算账,好不好?”
两边的弟子都愣住了,随即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有个天虚观的弟子挠挠头:“其实……我们也不是非要争,就是觉得……”
“觉得累了,对吧?”林月笑了笑,“我那里有刚熬好的灵参汤,大家分着喝了,解解乏。”
看着大家相跟着去喝参汤的背影,钟广萍拍了拍凌霖的肩膀:“看见没?人家这宗主,当得比你强。”
“我又不是宗主。”凌霖哼了一声,“我只是个医生,管治病不管吵架。”
胖龟突然跑到药田边,对着夕阳的方向“嗷”了一声。晚霞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药田的灵草在风里轻轻摇晃,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打打杀杀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凌霖突然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点疲惫,“以前在医院值夜班,盼着能早点下班,现在倒好,换了个地方接着忙,还得带个拖油瓶。”他说着,指了指胖龟。
胖龟像是不高兴了,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腿,还把一颗灵莓推到他脚边。
钟广萍突然笑了:“别愁眉苦脸的了,我给你吹段笛子吧,我这‘小骨’吹出来的曲子,能让人忘了烦心事。”
她把骨笛放到嘴边,悠扬的笛声慢慢散开。那笛声不像平时那么张扬,带着点温柔的调子,像晚风拂过湖面,又像灵草在月光下生长。
周婧瑶靠在石桌上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打着节拍。林月和囡囡也回来了,坐在旁边,脸上带着微笑。胖龟趴在凌霖脚边,慢慢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
笛声里,好像真的没有了账本的烦恼,没有了伤口的疼痛,也没有了即将到来的大战阴影。只有药香,还有身边这些吵吵闹闹,却让人心里踏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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