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身刚要起身往家赶,心脏突然一下,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攥住了,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出事了,那感觉跟当年他自己被捅九十九刀时一模一样。可他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拼了命地往安斯里德那边跑,像疯狗似的,跑得披头散发,连鞋都跑掉了一只,光着脚在石头上跑,脚底板磨得血肉模糊。
这次路特别安静,静得吓人,连风声都没有,空气好像都凝固了,带着一股子死气。这寂静静得可怕,像整个世界都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路上狂奔,脚步声咚咚咚地响,像是催命的鼓点,一声一声敲在他心上。
可千万不要有事……分身跑得蓬头垢面,长发乱得像鸟窝,都来不及打理。平时他那么讲究个人形象,这回全顾不上了,就这么狼狈不堪地冲出去,连滚带爬的,摔倒了就爬起来继续跑,嘴角都磕破了,血顺着下巴流。
他不要命地奔波了几天几夜,法力都快耗尽了,嗓子眼儿里全是血腥味,肺都要炸了。终于跑到城堡门前,那扇生锈的铁门吱呀吱呀地尖叫着,声音刺耳得像指甲刮玻璃,听得人牙根发酸。可他完全不在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能见到哥哥,只要能见到最后一面。
可惜,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门打开的瞬间,他看见地上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哥哥。安斯里德静静地躺在那儿,近了一看,我天,面目狰狞得像被活活疼死的,嘴角眼角都闭不上,眼睛还瞪得跟灯泡似的,手四指朝天,僵硬地指着天花板,像是在控诉命运的不公,又像是在说我死了也饶不了你们。
分身直接傻眼了,像被雷劈了,像被抽走了魂儿,整个人地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砸得地板都裂了纹,血从膝盖下面渗出来。他抱起安斯里德的尸体,试图把嘴和眼睛合上,可怎么都合不上,像有什么力量在撑着,死也不让他走得安详。他用手去按安斯里德的眼皮,可那眼睛就是闭不上,瞪得死死的,像要把天花板盯出个洞来,像要把这个世界盯穿了。
哥……哥!他喊得嗓子都哑了,声音劈叉了,像破了的风箱,可怀里的人再也不会回应了,再也不会跳起来骂他了,再也不会拿法杖敲他脑袋了。
他疯了一样给自己的心口来了重重一拳,那拳头像铁锤似的,地砸下去,砸得自己当场吐血,血喷了一地,溅得到处都是,像一朵朵血花开在地板上,红得刺眼。可他完全不在意,他只觉得该惩罚自己,他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悔得想给自己一刀。他后悔当时犹豫了,后悔被力量诱惑了,后悔没早点回来。一想到有那么美丽的力量在召唤,他就拒绝了创世神,没想到这一拒绝,和哥哥就是痛苦的永别,是这辈子再也见不着面的永别。
他想哭,可眼泪像被抽干了,哭不出来,只能干嚎,嚎得撕心裂肺,嚎得像头受伤的野兽,嚎得整个城堡都在颤抖,墙壁上的灰都簌簌往下掉,吊灯都在晃。
其实他抱的根本不是完整的身体,而是一地的碎渣子。那些玻璃一样的骨头碎得满地都是,拼都拼不起来,拼都拼不成个人样。他抱着一堆碎骨头,像抱着一堆破瓷片,像抱着一堆永远无法复原的遗憾,像抱着一个打碎了的花瓶,再怎么粘也粘不回来了。那些碎骨头从他指缝间漏下去,像沙子一样,抓都抓不住。
哥……他瘫坐在地上,怀里抱着那堆碎片,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气音,像随时会断的线,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贪心……我不该……
城堡里静得可怕,只有他的哭声在回荡,一声接着一声,像永远不会停的钟摆,像一把钝刀子在割心。他抱着那堆碎骨头,抱得紧紧的,可越抱越漏,越抱越少,最后手里只剩下一捧碎末,像捧着一捧骨灰。
他低头看着那些碎末,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比哭还难看:哥,你看,你终于不用再疼了……你终于不用再撑着了……可笑着笑着,他又哭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他就这样抱着一堆碎骨头,在城堡里坐了一天一夜,一动也不动,像一座沉默的墓碑,像一尊破碎的雕像,像一个失去了全世界的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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