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羽正全神贯注地维持着黄道白道的运转,双目紧盯着广舆图上飞速变幻的地貌,连眉峰都因凝神而微微耸起。
额角因灵力持续输出渗出的细汗还未消散,精神力如绷紧的弓弦,丝毫不敢懈怠。
“羽哥,看出点啥没?”杜华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耳边响起,轻得像一缕幽魂。
“我……………他n的!”雷羽浑身猛地一哆嗦,像是被头浇了盆冰水,维持印诀的灵力骤然一滞。
空中的黄道白道瞬间紊乱,广舆图上的四季轮转猛地卡顿了一下,差点溃散。
他惊得猛地回头,瞳孔因骤然的惊吓放大了半分,连带着周身的灵力都泛起一阵剧烈的波动,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你怎么跟个鬼一样!”雷羽又惊又气,声音都拔高了几分,抬手就想拍杜华一下,“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想吓死人啊?”
杜华被他这反应弄得一愣,随即摊了摊手,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这......羽哥,这是精神之海啊。”
他晃了晃自己半透明的手掌,“我们现在都是意识形态,本来就是虚化的,哪来的脚步声?”
雷羽一噎,看着杜华那虚化的身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同样半透明的脚,方才惊跳的余悸还没散去,脸上却腾起几分懊恼。
他悻悻地收回手,理了理被吓得有些散乱的灵力,没好气道:“那也不能一声不吭就凑过来!差点把老子的推演打断了。”
一旁的雷悦忍不住弯了弯唇角,王胜也无奈地摇了摇头。梦澜与王晨一言未发,眼底却也盛着同样的疑问。
雷羽深吸一口气,重新抬手结印,试图将紊乱的黄道白道再次找聚。
可方才被惊散的心神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不找,眼皮总忍不住跳。
他强迫自己盯着广舆图,可目光落在那些流转的山川河流上,眼前却总闪过方才惊跳的瞬间,精神力像团被揉皱的纸,怎么也展不平。
试了三次,每次刚要凝聚起专注的念力,就被莫名的烦躁打断,空中的星轨虚影晃了晃,终究还是散了。
雷羽懊恼地松了手,周身的灵力如潮水般退去,广舆图上的四季轮转也随之定格在一片秋景里。
他抹了把脸,连带着半透明的意识体都透出几分颓然,这心神一旦乱了,再想入定,竟是难如登天。
一旁的杜华早就敛了神色,乖乖地站在原地,半透明的脸上写满了“我错了”。
双手在身侧绞着,脑袋微微低着,活像个闯了祸被先生训斥的学童,连虚化的耳朵尖都透着点红。
那副局促又无辜的模样,让旁边的梦澜抿紧了唇,王胜嘴角的弧度压了又压,王晨也别过脸,肩头微微颤动。
谁都想笑,又碍于雷羽的脸色,只能拼命憋着,精神之海里的空气都透着股微妙的憋闷。
雷羽瞥了眼杜华那副模样,到了嘴边的斥责又咽了回去,最终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目光落回广舆图上,语气里带着几分泄气:“罢了罢了。这李进忠的广舆图,注解密密麻麻全是山川走向、水源分布、土壤肥瘦,说白了就是张精细的地形图。”
他指尖在图上划了一圈:“我们要找的线索,应该不在这里。”
话落,精神之海里静静,方才那点因惊吓而起的波澜渐渐平息,只剩下广舆图上定格的秋景,在众人眼底泛着无声的沉寂。
“不急于一时,大家先静心修炼吧。”王晨的声音温和却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六人闻言,立刻敛了思绪,各自寻了处空地盘膝而坐。精神之海的湛蓝天空下,灵力如细雨般洒落,墨蓝色的海水轻轻漫过他们的意识体,带着温润的滋养之力。
每一次呼吸,都有精纯的能量汇入经脉,抚平之前推演时的浮躁,他们闭着眼,任由这片天地的韵律涤荡心神。
数日后,星云外阁的议事堂内,云志长老从蒲团上起身,玄色道袍在空气中带起轻微的弧度。
他目光扫过堂内静立的六人,最后落在梦澜脚边,一只通体雪白正乖巧蹲坐着的贝贝。
它竖着毛茸茸的耳朵,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满是顺从,尾巴轻轻圈在身前,没有半分躁动。
“出发吧。”云志长老只说了三个字,语气平静无波。
王晨六人齐齐颔首,没有多问去向。王晨自然地走到贝贝身侧,小兽温顺地蹭了蹭他的裤腿。
一行七人一兽,跟着云志长老穿过外阁的回廊,晨露还挂在阶前的兰草叶上,远处的山峦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整个外阁静谧得只闻风声。
他们没有带多余的行囊,身影很快消失在山道的拐角处。
“这......”杜华刚要开口询问,王胜已抬手按住他的胳膊,示意他稍安勿躁。
眼前赫然是阳明小洞天的入口,那道隐在峭壁后的入口,藤蔓缠绕,苔藓斑驳。
可云志长老竟会带他们来这里,实在出乎所有人意料。
云志长老对众人眼中的疑惑视若无睹,径直走向洞穴,王晨六人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踏入小洞天的刹那,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洞顶上的石钟乳,崖壁上垂下的千年古藤,潭水中游动的鱼儿,还有那滴答滴答的水滴声。
雷羽忍不住与雷悦交换了个眼神,眼底满是诧异。王晨眉头微蹙,目光扫过老师的背影,只见他步伐沉稳,没有丝毫犹豫,显然对这里的布局了如指掌。
“难道......”梦澜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猜测,“这里还有秘密?”
六人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脚下却不敢怠慢,紧紧跟随着云志长老的身影。
转角后竟是一片豁然开朗的石室,这里没有灯火,只有石壁缝隙中透进的几缕微光,像被揉碎的星子,勉强勾勒出蒲团的轮廓。
幽暗如一层薄纱,将一切都罩在朦胧里,连呼吸声都被吸得极轻,落进寂静里,竟生出几分空旷的回响。
静,是这里最鲜明的特质。没有风穿过石缝的呜咽,没有外界生灵的动静,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击胸腔的钝响。
可这静并非平和,反倒像一张无形的网,悄无声息地将所有人裹在中央。
众人下意识地运转灵力,却发现感知如同陷入泥沼,平日里敏锐如发丝的灵觉,在这里竟变得迟滞。
明明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冲撞,也没有防御阵法的壁垒感,可就是觉得浑身像蒙了层薄茧,对外界的探查被无声地消解。
王晨试着释放一丝精神力向外延伸,刚触到石室边缘,便如水滴融入深潭,悄无声息地湮灭了。
这种被笼罩的感觉愈发清晰:不是威压,不是禁锢,更像是一种“隔绝”。
他们与外界的联系被无形地切断,连彼此间的灵力共鸣都淡了几分。
仿佛整个石室自成一个独立的小天地,而他们,是误入这片天地的访客。
雷羽攥紧了拳头,指尖灵力微吐,却连一丝气流的震动都没能掀起。
他皱起眉,这地方太诡异了,明明空无一物,却让人浑身不自在。
像有无数双眼睛藏在幽暗里,默默注视着一切,却又始终不现身。
杜华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往王胜身边靠了靠。连一向镇定的王晨,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的幽暗。
这片看似空寂的石室,分明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场”,无声无息,却无处不在,将他们牢牢锁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