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至,天穹如铁,残云裂帛,月华将尽。霍元鸿立于码头废墟之上,黑袍湿透,发梢滴水,肩头凝着夜雨与血迹混杂的寒霜。他体内六次涨幅所积攒的十年功力正缓缓归元,经脉如江河改道,暗劲初成,已能随念而动,游走于四肢百骸之间。可这力量并非全然温顺,反而如野马奔腾,稍有不慎便会反噬自身。他闭目调息,舌尖抵上颚,以《形意真解》中的“归元导引术”引导热流沉入丹田,一圈、两圈、三圈……直至心跳与呼吸合拍,如潮汐涨落,天地同频。
他知道,今日若不能彻底掌控这股新生之力,明日面对韩九指的最后一搏,便不是破关,而是葬身。
【今日涨幅:+1年】
热浪自脊椎炸起,如龙抬头,节节贯通!刹那间,五感再度拔升??他竟能听见百丈外老鼠穿墙的脚步声,能嗅到地下药坊残留的血腥气中夹杂着一丝苦杏仁味,那是血药分解后的毒性残留。指尖轻触空气,竟感知到风向微妙的偏移,仿佛天地在他掌中呼吸。
“明劲已破,暗劲初凝。”他低语,“接下来,是化劲之门。”
可化劲非一日可得。那是千锤百炼后,将刚猛之力化为无形之意,藏于筋骨,发于毫末,一触即溃敌心神。林守一曾言:“化劲者,非力之极,乃意之通。”而今霍元鸿虽未真正踏入此境,却已窥其门径。
他缓缓起身,走向药坊入口。那扇锈铁门已被他昨夜摧毁,此刻横七竖八躺着数名打手,皆被点穴制住,尚未苏醒。他俯身从一人怀中搜出一枚铜牌,上面刻着“南城武盟?执事令”,背面则是一行小字:“试验体编号07,存活时限:3日。”
霍元鸿眼神一冷。这些被囚之人,不只是试验品,更是武盟内部清洗异己的牺牲品。韩九指早已不满足于掌控南城螳螂拳一门,而是借俄国人之手,以血药重塑武道秩序??强者由药造,弱者被淘汰,忠诚高于天赋,服从重于武德。
“这不是武道。”他将铜牌捏碎,任其随风飘散,“这是屠宰场。”
他转身离去,脚步坚定。但刚行出十步,忽觉背后寒意刺骨,如针扎脊梁。他猛然回头,只见废墟深处,一道黑影静立檐下,披着斗篷,面容隐在阴影之中。
“你来了。”那人声音沙哑,却带着熟悉的情绪波动。
霍元鸿瞳孔微缩:“是你?”
“是我。”陈思巧缓缓摘下兜帽,露出一张清丽却憔悴的脸庞。她比半月前更瘦了,眼底青黑,唇色苍白,右手缠着绷带,隐隐渗血。
“你的手……”霍元鸿上前一步。
“没事。”她避开他的目光,“我只是来告诉你,韩九指还没死。”
“我知道。”霍元鸿冷声道,“那种药性猛烈,一次爆发足以损伤根基,但他服用了三次以上,说明他已经找到了延缓崩溃的方法??他在用别人的身体做实验,也在用自己的命赌未来。”
陈思巧点头:“他还联系了俄国领事馆,准备在三天后举行‘东方武力展示会’,邀请各国武师观礼。届时他会推出第一批‘血药战士’,宣布螳螂拳为‘新武道之首’。若你再不动手,整个津门的武者都将沦为他的傀儡。”
“所以?”霍元鸿盯着她,“你是让我现在就去杀他?”
“不。”陈思巧摇头,“我是让你让他自己毁掉一切。”
霍元鸿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想让我逼他当众失控?”
“对。”她目光坚定,“只有亲眼看到他变成怪物,那些追随者才会醒悟。否则,他们宁愿相信一个虚假的强大,也不愿承认自己一直跪着。”
风起,吹动她额前碎发。霍元鸿望着她,忽然低声问:“为什么总是你?每次我快跌倒时,都是你在黑暗中递来线索、送来情报。你明明可以置身事外,为何要冒这个险?”
陈思巧垂眸,良久才道:“因为我父亲……也是死在血药试验中的人之一。当年他拒绝为俄国人效力,就被韩九指设计陷害,灌下第一代血药,活活爆体而亡。那时我才十二岁,亲眼看着他在地上抽搐,眼睛瞪得几乎裂开,嘴里喊着我的名字……”
她的声音颤抖起来:“所以我逃了,潜入武盟档案库,偷走了所有相关记录。我不敢出面,因为我太弱。但我一直在等一个人??一个不用药也能变强的人,一个能把韩九指拉下神坛的人。”
她抬头,直视霍元鸿双眼:“是你。”
霍元鸿久久未语。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水帘。他终于开口:“明天,我会让他在所有人面前崩塌。”
“那你必须活着回来。”她轻声说。
“我答应你。”
话音落下,她转身欲走。
“等等。”霍元鸿叫住她,“下次见面,别再藏在暗处了。我想看看你的眼睛。”
她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只轻轻“嗯”了一声,身影便没入巷口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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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黄昏,南城武馆。
红绸高挂,鼓乐喧天,洋人记者云集,相机架成一片。今日是“武盟三大馆主资格重审”的最后一天,也是韩九指公开亮相的时刻。他身穿墨黑唐装,胸前绣着金色螳螂,端坐主位,神情倨傲,身旁站着六名赤膊壮汉,双目赤红,肌肉虬结,正是首批“血药战士”。
台下,各大武馆代表齐聚,杨清源负手而立,神色复杂;洪震南抱臂冷笑,显然不信这套把戏;更有不少江湖散修议论纷纷,有人艳羡,有人恐惧。
“听说这批战士能一拳打死牛!”
“真的假的?莫不是妖法?”
“你看他们的眼神,哪还有半分人性?分明是疯狗!”
就在这时,大门轰然洞开。
霍元鸿缓步走入,一身黑衣,背负空剑匣,步伐沉稳如山岳移动。全场瞬间安静。
“是他!”
“那个连破两城的年轻人!”
“他竟敢来第三关?!”
韩九指嘴角微扬:“霍元鸿,你倒是准时。我本以为你会躲到最后一刻。”
“我从不躲。”霍元鸿站定中央,目光扫过全场,“今日我来,只为一件事??取回属于真正的武者的尊严。”
“哈哈哈!”韩九指大笑,“尊严?你拿什么谈尊严?你不过是个靠神秘增幅变强的怪胎!而我,已经创造了新时代!看看这些战士,他们不需要十年苦练,只需一支药剂,便可拥有十年功力!这才是武道的未来!”
“未来?”霍元鸿冷笑,“你管这叫未来?让他们像牲畜一样被注射、被控制、被榨干寿命?你知道他们最多活几天吗?三天!有些人甚至撑不过一场战斗!你不是开创未来,你是在制造尸体工厂!”
“闭嘴!”韩九指怒喝,“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让你亲眼见证??什么叫不可战胜的力量!”
他一挥手,六名血药战士同时踏出,脚步沉重如战车推进,地面微微震颤。他们眼中无神,唯有杀意沸腾。
“杀了他。”韩九指下令。
六人齐动!
左三右三,呈合围之势,拳风如炮,掌力似浪,每一击都带有超越人体极限的破坏力。普通武者哪怕来十个,也难挡其一招。
可霍元鸿不动。
他闭目,听劲入微,感知空气流动的轨迹,捕捉对方肌肉收缩的节奏。他知道,这些人虽强,却无章法,全凭药物激发本能,动作僵硬,转换迟滞。
“就是现在。”
他猛然睁眼,身形如电!
第一步,搓步滑移,避其锋芒,反手一记“钻拳”轰向左侧首名战士肋下!那人反应不及,被劲力穿透护甲,内脏震荡,喷血倒飞!
第二步,腾跃而起,踩其肩头借力,凌空翻身,躲过右侧双拳合击,落地瞬间,肘击第三人后颈!“咔嚓”一声,颈椎错位,当场瘫软!
第三步,拧腰坐胯,炮拳爆发,轰向第四人胸膛!拳未至,劲先达,那人胸口凹陷,倒飞撞墙,昏死过去!
短短十息,三人倒地,三人尚存。
剩余三人怒吼扑来,攻势更加狂暴。
霍元鸿却不硬接,利用五行拳中的“闪展腾挪”,在狭小空间内辗转腾挪,专攻关节与穴位,每一击皆精准无比。他已不再依赖蛮力,而是以意导劲,以柔克刚,将对方狂暴之力引偏卸力,反制其身。
第五人被横拳扫中膝窝,跪地不起;第六人被崩拳点中膻中穴,心脉震荡,仰面栽倒。
六人,全灭。
全场死寂。
唯有霍元鸿喘息声清晰可闻,嘴角溢血,显然也受了内伤。但他挺直脊梁,一步步走向韩九指。
“现在,轮到你了。”
韩九指脸色阴沉如铁:“你以为这就完了?你根本不明白我付出多少!我研究血药八年,失败上百次,亲手杀了三十多个试验体!就是为了今天??让弱者也能拥有力量!让武道不再被你们这些天才垄断!”
“可你忘了。”霍元鸿冷冷道,“力量若无心性驾驭,终将反噬其主。你所谓的‘公平’,不过是把更多人拖进地狱。”
“少废话!”韩九指猛然撕开衣襟,露出胸前一道狰狞疤痕,随即掏出一支暗红色试管,仰头饮尽!
“啊??!!!”
凄厉嘶吼响彻大厅!他全身血管暴起,皮肤泛紫,双目赤红如兽,气息节节攀升,竟在数息内暴涨至宗师之境!他双爪如钩,身形暴起,速度远超之前任何一次!
“感受吧!这才是终极形态!”他狂笑着扑来,双爪交错,直取霍元鸿咽喉!
霍元鸿侧身避让,却被爪风扫中左臂,衣袖碎裂,皮开肉绽!他心头一凛:这一击,比昨日更强!
“他在不断进化!”霍元鸿迅速判断,“每一次服用血药,都会让身体适应一部分毒性,从而发挥出更高战力!但这绝非无限??他的心脏跳动已紊乱,血液流速过快,最多撑五分钟!”
他开始游斗,不再主动进攻,而是利用听劲预判其动作,以三体式为基础,结合五行拳意,专打其发力间隙。每退一步,都在消耗对方生命;每闪一招,都在等待崩塌时机。
二十招过后,韩九指动作开始僵硬,嘴角溢出黑血,呼吸粗重如风箱。
“不可能……我明明更强……”他嘶吼着再次扑来,双爪成剪,欲将霍元鸿腰斩!
霍元鸿却在此刻闭上了眼睛。
【今日涨幅:+1年】
热流炸开,不仅是力量增长,而是神识达到前所未有的清明!他能听见韩九指心脏跳动的节奏,能感知其血液流动的速度,甚至能预判出他下一秒肌肉收缩的方向!
“就是现在!”
他猛然睁眼,脚下搓步前冲,避其锋芒,反手一记“横拳”轰在其肘关节内侧!
“咔嚓!”
骨裂声清晰可闻!
韩九指惨叫一声,右臂扭曲下垂,血药带来的力量瞬间失衡,整个人向前扑倒。
霍元鸿紧随而上,左手扣其咽喉,右手二指点向其膻中穴,劲力透入,震荡心脉!
“噗!”
韩九指喷出一口黑血,眼中赤芒褪去,恢复清明,颤抖着道:“你……你怎么可能追得上我……”
“因为你忘了。”霍元鸿俯视着他,“我每天都在变强。而你,只是在透支生命。”
他松开手,转身面向全场,声音洪亮如钟:
“你们都看见了!这就是所谓的‘新武道’?一个靠吸食他人生命、燃烧自己灵魂换来的怪物?他许诺你们力量,可代价是什么?三年寿元?还是彻底失去自我?”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有人低头不语,有人悄然退后。
霍元鸿继续道:“真正的武道,不在药里,不在枪下,不在洋人的赏识里。它在这里??”他指着自己的心口,“在每一次跌倒又爬起的坚持里,在每一滴汗水与鲜血浇灌的岁月里!我不靠药,不靠神,我靠的是每一天都比昨天更强一点的信念!”
他举起右手,一字一句道:
“我霍元鸿,今日破三关,夺武盟令!若有不服者,尽管放马过来!”
全场寂静。
良久,洪震南忽然大笑:“好!好一个‘每一天都更强一点’!老子服了!”
杨清源亦缓缓点头:“此子,当得起‘武道’二字。”
其余武者纷纷抱拳行礼,敬意油然而生。
韩九指趴在地上,咳着黑血,喃喃道:“不会的……我的时代……不会结束……”
“结束了。”霍元鸿低头看他,“从今天起,津门不会再有血药,不会再有人被当成试验品。我会把你的实验室公之于众,让所有人知道你做了什么。”
他转身离去,步伐坚定。
走出武馆时,夕阳西下,余晖洒满长街。
老张头站在巷口,捧着一碗热汤,笑道:“小霍,回来了?”
霍元鸿接过,一饮而尽。
“接下来去哪儿?”老张头问。
“去租界。”他擦去嘴角汤渍,“有些账,该和俄国人算一算了。”
夜幕降临,灯火初上。
霍元鸿立于屋顶,望着远处高耸的俄国领事馆,手中握着一枚染血的铜扣??那是陈思巧最后一次留下的信物。
他低声说道:
“爸,我做到了。”
【今日涨幅:+1年】
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而他的征程,仍在继续。
一年,又一年。
直到,无人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