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塘关。
城墙巍峨,旌旗猎猎。
海风卷着咸腥湿气,不停拍打着这座扼守东海门户的重镇。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撕裂了关前的宁静。
一队身着玄鸟纹饰的精骑,护着一辆并无太多奢华装饰的马车,正疾驰而来。
费仲掀开车帘,被迎面而来的风沙灌了一嘴。
他呸了两声,不仅没恼,脸上反倒挂着几分难以掩饰的亢奋。
这可是大王亲自交代的差事。
办好了,那是简在帝心,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办砸了?摸摸自个儿脖子上这颗脑袋,怕是比那城墙上的砖石还要不稳当。
城楼上的守将早就看见了那一面代表王命的旌旗,哪里敢怠慢,巨大的关门缓缓洞开。
车队进了陈唐关,径直来到了总兵府门前。
费仲探出头,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三分精明、七分算计的脸上,此刻却挂着恰到好处的矜持与威严。
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襟,目光扫过那朱红的大门。
这就是陈塘关总兵府。
“去,通报李总兵。”
“就说朝歌使臣,费仲到了。”
……
总兵府。
李靖一身戎装,快步走出。
他虽然镇守一方,手握重兵,但面对朝歌来的天使,不敢有丝毫怠慢。
更何况,他心中有鬼。
或者说,是有忧。
夫人怀胎两年不生,早已成了陈塘关上下的谈资,更有流言说这是妖孽降世。
如今朝歌突然来人,莫非是……大王听到了风声,要降罪下来?
李靖心头一紧,脚下的步子却更稳了。
刚一照面,李靖便双手抱拳,腰身下拜。
“下官陈塘关总兵李靖,见过费大夫!”
“不知费大夫远道而来,下官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若是换做平时,费仲早就鼻孔朝天,受了这一礼,再慢条斯理地敲打一番,索要些好处。
但今日不同。
费仲想起临行前大王那令人生畏的眼神,还有那句“若是伤了孤的贤才,拿你是问”。
他哪里敢托大?
就在李靖即将拜下去的瞬间,费仲大步上前,双手稳稳地托住了李靖的小臂。
那张圆润的脸上,堆满了如沐春风的笑意。
“哎哟,李总兵这是折煞下官了!”
“咱们同朝为臣,何须行此大礼?”
“快起,快起!”
李靖被这一托,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就是传闻中那个贪财好利、睚眦必报的费仲费大夫?
怎么看着和传闻中的不一样?
李靖借势起身,满腹狐疑,试探着问道。
“费大夫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可是大王有什么旨意?”
费仲清了清嗓子,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缓缓展开。
“李总兵。”
“本官此来,乃是为大王传旨,总兵大人,接旨吧。”
李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双膝跪地,深深叩首。
“末将李靖,恭迎大王旨意。”
他身后的副将们也齐刷刷跪倒一片。
整个总兵府前,气氛肃穆到了极点。
费仲看着跪伏在地的李靖,很是满意这种效果,这才不紧不慢地高声宣读。
“大王有旨。”
“孤闻陈塘关总兵李靖,镇守边关多年,劳苦功高,忠心可嘉。”
“今特调李靖及其家眷入朝歌,入太师闻仲麾下听用,拱卫京师。”
李靖整个人都懵了。
入朝歌?
入太师麾下?
这哪里是调动,这简直就是一步登天!
闻太师那是何等人物?
大商的定海神针,截教的高人!
能在太师手下做事,那是多少武将做梦都不敢想的美事。
可是……
为什么?
他李靖何德何能,能让大王如此看重,甚至还特意派了费大夫来传旨?
李靖双手颤抖着接过王旨,只觉得这卷丝帛重若千钧。
“臣……领旨谢恩!”
他重重地磕了个头。
费仲看着李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心里暗暗好笑。
“李总兵,快起来吧。”
“费大夫,下官……下官实在是不明白。”
李靖咽了口唾沫,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下官在陈塘关虽有些微末功劳,但也绝不敢当大王如此厚爱。”
“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费仲将李靖的错愕尽收眼底,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没有什么误会。”
“李总兵,本官可要提前恭喜你了。”
“你李家,这是要出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啊!”
李靖依旧有些发懵,只是呆呆地看着费仲。
“费大夫,这……这究竟是何意?末将愚钝,还请大夫明示。”
费仲拍了拍他的手臂,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
“李总兵,你可知,令夫人怀胎两年有余之事,早已传到了大王的耳中?”
轰!
此言一出,李靖的心又是一紧,果然是因为这个!
这不是要调他入朝歌啊!
大王这是要将他全家押解回朝歌,一体问罪啊!
李靖只觉得浑身冰冷,这两年来日夜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在这一刻,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他身体微微颤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费仲看着李靖的反应,心中暗笑。
“李总兵,莫要惊慌。”
他的语调一转,带上了几分安抚的意味。
“此番召你回朝,非是问罪,乃是天大的喜事啊!”
李靖猛地抬起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喜事?
都这个时候了,何来的喜事?
这位费大夫,莫不是在消遣自己?
“费大夫,内子……内子只是体质殊异,绝非妖邪……”
他急忙辩解,额角已渗出细密的冷汗。
费仲一摆手,打断了李靖的惊惶。
“李总兵想哪去了!”
“大王听闻此事,龙心大悦!”
“大王说,常人怀胎十月,令夫人却怀胎两年有余,腹中孩儿必定非凡!”
“此乃上天赐予我大商的辅弼之臣,是我人族的麒麟儿!”
“大王求贤若渴,听闻你陈塘关有此等奇才即将出世,特命本官前来,宣你全家入朝歌!”
“李大人,大王这是要将你这尚未出世的孩儿,当做国之栋梁来培养啊!”
李靖猛地抬起头,瞳孔剧烈收缩。
国之栋梁?
贤良转世?
不是妖孽?
这两年来,压在他心头的那块巨石,被这轻飘飘的几句话,瞬间击得粉碎。
“这……这……”
李靖激动得语无伦次,眼眶竟有些发红。
“大王……大王当真这么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