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铁,压城欲摧。
苍霄峰顶,楚铮独立于断崖之畔,炼锋剑横于胸前,剑身之上缠绕着丝丝缕缕的紫金雷光,如同活物般缓缓游走。那雷力已被“启明”剑意驯化,融入其经脉深处,成为他自身力量的一部分。每一寸骨骼、每一条剑脉,皆在经历一场脱胎换骨的蜕变。他的气息不再狂暴外放,反而内敛如渊,仿佛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静水流深,却暗藏惊涛。
鼎爷的声音在他识海中低沉响起:“小子,你这次走的路太险了。灵圣之力岂是七境之躯可轻易容纳?哪怕只是一缕残雷,也足以让寻常真帝神形俱灭。你现在虽能驾驭,但若心境稍有动摇,雷霆反噬,便会从内部将你炸成齑粉。”
楚铮闭目,感受体内那股新生的力量,淡淡道:“正因为知道危险,我才更要掌控它。幽族不会给我时间慢慢成长,他们要的是斩草除根。既然如此,我便以雷霆淬体,以剑意铸魂,把每一次濒死,都当成登天之阶。”
话音落下,他猛然睁眼,眸中雷光与白芒交织,宛如日月同辉。右手轻抚剑脊,低声呢喃:“第五式……该有个名字。”
风骤停,云凝滞。
天地仿佛屏息,等待那一声宣告。
“**万劫**。”他缓缓吐出两字,声音不大,却似贯穿九幽黄泉,“前四式破渊、裂穹、归墟、启明,或为斩敌,或为重生。而这一式……是渡劫。”
轰!
话音未落,天际雷云翻滚,竟自发汇聚成一座巨大漩涡,中心一道粗如山岳的紫金雷柱轰然劈落,直指楚铮头顶!竟是天地感应,降下真正的大道劫雷!
“这是……法则共鸣!”古星真帝远远望见此景,神色剧变,“他尚未施展第五式, merely 一个念头,就引动天劫降临?这已不是简单的招式推演,而是触及了‘规则层面’的领域!”
练红绫飞身而起,欲上前护持,却被一股无形剑意轻轻推开。那是楚铮主动释放的屏障??他在说:此劫,必须独行。
雷柱临身刹那,楚铮不闪不避,反手将炼锋剑插入地面,双手结印于胸前,运转“启明”剑意护住心神,任由那毁天灭地的雷力灌入体内。
“啊??!”
剧痛撕裂神志,仿佛五脏六腑都在燃烧,每一根神经都被电流贯穿。他的皮肤寸寸龟裂,鲜血混合着金色雷液流淌而下,在地上蚀出一个个小坑。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几近崩解。
但他咬牙撑住,以剑心为锚,稳守灵台清明。
“来吧……让我看看,什么叫真正的‘万劫不灭’!”
雷光之中,他的意识沉入识海最深处。那里,混元炼天鼎静静悬浮,鼎口朝上,正不断吸收溢散的雷霆,并将其压缩、提纯,再缓缓注入楚铮的剑脉核心。
“鼎爷,帮我锁住雷核。”
“已经在做了。”鼎爷沉声道,“但这道劫雷比之前那道更强,怕是你撑不过三轮。”
“不用撑过。”楚铮冷笑,“我只要撑到第一轮结束,就能借势种下‘劫纹’。”
所谓“劫纹”,乃是传说中极少数逆天者才能凝聚的本源印记,可承载天地之罚,化灾厄为资粮。传闻远古有大能,一生历经九百劫而不死,最终成就“劫体”,肉身不朽,万法难伤。
楚铮此刻所求,便是以此雷劫为契机,在体内烙下第一道劫纹。
时间,在痛苦中变得缓慢。
一息……两息……三息……
当第一道雷柱终于消散,楚铮已然半跪于地,浑身焦黑,血肉模糊,唯有双眼依旧明亮如星。而在他胸口正中,一道细如发丝的紫色纹路悄然浮现,形似闪电盘绕,隐隐与天地雷律共鸣。
“成了……”他喘息着笑了,“第一道劫纹,落定。”
然而,不等他调息恢复,天空雷云非但未散,反而愈发厚重,色泽由紫转黑,雷光中竟夹杂着猩红血丝,透出一股邪异之意。
“不好!”鼎爷厉喝,“这不是自然天劫,是人为引动的‘九幽血雷’!有人在借用幽族秘法,强行催动更高层次的劫难,意图借天道之手诛杀你!”
楚铮抬头,目光穿透云层,仿佛看到了那幕后之人??幽冥子。
“原来如此……你想借雷杀我?”他缓缓站起,抹去嘴角血迹,眼神冷冽如刀,“那就让你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劫主’!”
他猛然拔起炼锋剑,剑尖指向苍穹,朗声道:“**万剑朝宗?第五式:万劫!**”
轰!!!
这一次,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主动迎击!
万千剑气自他体内爆发,与体内劫雷融合,形成一道黑白相间、雷火交缠的螺旋剑罡,逆冲而上,直撞血雷核心!
两者相碰,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反而陷入诡异的寂静。
紧接着,整片雷云开始扭曲、旋转,最终被剑罡硬生生撕开一道巨大裂缝。裂缝之中,隐约可见一道虚影盘坐于黑色莲台之上,正是幽冥子本尊投影!
“哼,果然有些手段。”幽冥子声音自虚空传来,冷漠无情,“竟能以凡躯逆斩劫雷,倒也不愧为剑祖传人。可惜……你终究差了一步。”
话音未落,他双指一划,雷云深处竟浮现出九尊高达千丈的傀儡身影!它们通体由黑铁铸就,关节处镶嵌着九枚血色晶核,每一尊都散发着接近第八境的气息,更可怕的是,它们体内竟流转着真正的灵圣法则碎片!
“九劫雷傀……”鼎爷声音凝重至极,“这是幽族用上古战傀残骸,融合九位陨落灵圣的本源意志炼制而成的终极兵器!每一尊都能越阶作战,九尊齐出,足以围杀半步灵圣!”
楚铮望着那九尊缓缓逼近的庞然巨物,却没有丝毫惧意,反而笑了:“来得好。正好让我试试,新成的劫纹,有多强。”
他深吸一口气,运转全身剑意,引导第一道劫纹爆发。刹那间,体内雷力翻倍激增,原本只能发挥一成威力的灵圣雷劲,竟瞬间提升至三成!与此同时,他的速度、反应、感知全面跃升,连空间波动都能提前预判。
“第一尊,交给我。”古星真帝一步踏出,星辰之力环绕周身,“你们护住楚小友,别让他被打断施法。”
“我们也上!”黑潮真帝怒吼,黑水滔天,卷向第二尊雷傀。
其余几位幸存真帝亦纷纷出手,各自牵制一尊。短短片刻,战场再度点燃,剑光、雷火、星辰、黑潮交织成一片毁灭风暴。
而楚铮,则独自面对剩下的六尊雷傀。
“六打一?”他轻笑一声,炼锋剑斜指地面,“可在我眼中,你们不过是……磨剑石罢了。”
第六尊雷傀率先发动,右臂化作巨锤,裹挟万钧之力砸下,空间塌陷成坑。楚铮身形一闪,竟以毫厘之差避开,同时左手结印,一道微型剑轮自掌心飞出,贴着傀儡手臂切入,将其整条右臂削断!
“反应速度提升了。”他自语,“劫纹不仅增强力量,还加速了神念流转。”
第七尊雷傀从背后突袭,双爪如钩,直取脊椎。楚铮却仿佛早有预料,反手一剑撩起,剑气呈扇形扩散,逼退攻势的同时,脚下踏出玄奥步伐,竟是借助“启明”对光明的掌控,短暂预判了阴影中的杀机。
第八尊、第九尊联手压上,一左一右形成合击之势,剑气封锁四方退路。
楚铮却不退反进,猛然引爆体内劫纹!
轰!!
雷光炸裂,整个人化作一道电光穿梭于傀儡之间。炼锋剑连斩九十九次,每一剑都精准命中晶核连接处。随着一声声脆响,两尊雷傀动作迟缓,关节失灵。
“找到了……你们的弱点。”他冷冷道,“晶核之间有三息间隙,无法同步运转。只要抓住时机,便可逐个击破。”
说罢,他腾空而起,剑尖凝聚全部剑意与雷力,准备施展“万劫”第二式变化??“碎律”!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那被击毁的六尊雷傀残骸突然自爆,黑铁碎片化作亿万飞针,裹挟着灵圣级怨念,形成一张死亡之网,将楚铮彻底笼罩!
“不好!”练红绫惊呼,欲冲上前救援,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开。
眼看楚铮即将被千针穿心,他却闭上了眼。
“鼎爷……最后一搏。”
“明白。”鼎爷沉声回应,“混元剑胎,二次开启!时限??两息!”
轰!!!
黑白光芒再次席卷全身,楚铮双瞳化剑,肌肤浮现古老符文,整个人宛如一柄即将斩断命运的神兵!
他举剑,不再针对任何傀儡,而是斩向“规则”本身!
“万劫?碎律!”
剑光所过之处,空间法则崩解,时间流速紊乱,那漫天飞针竟在半空中凝滞了一瞬!就是这一瞬,楚铮抽身而出,反手一剑横扫,将剩余三尊雷傀的晶核链条尽数斩断!
失去核心驱动,三尊雷傀轰然倒地,化作废铁。
而楚铮,也在剑胎关闭的瞬间,喷出一大口金色血液,单膝跪地,气息萎靡至极。
但他赢了。
以七境之躯,独战九劫雷傀,且全数击溃!
远处,幽冥子的投影剧烈晃动,显然受到反噬。他盯着楚铮,眼神第一次露出忌惮:“竟能破我九劫阵……看来,必须亲自走一趟了。”
他袖袍一挥,投影消散,只留下一句话回荡天地:“三日后,我亲至苍霄峰,取你头颅,祭我族威严。”
风停,战止。
残阳照在满目疮痍的战场上,映出一道孤独而挺拔的身影。
楚铮拄剑而立,望着天边血色晚霞,低声说道:“三日吗?足够了。”
当晚,苍霄峰禁地深处,一处隐秘洞府开启。此地乃上古剑修埋骨之所,历代强者临终前都将毕生剑意封存于此,形成一片“剑冢”。传闻中,谁能得到剑冢认可,便可获得万剑共鸣之力,真正踏入剑道极境。
“你要进去?”练红绫担忧地看着他,“可你现在的状态,连站都快站不稳,如何承受万剑洗礼?”
楚铮笑了笑:“正因为快撑不住了,才更要进去。外面的敌人不会等我痊愈,而我……也不能让他们等。”
他迈步走入洞府,身后石门缓缓闭合,隔绝一切气息。
洞内无光,却有万千剑影浮游于虚空中,每一柄都代表着一位陨落剑修的意志。它们静静漂浮,仿佛在审视来者。
楚铮盘坐中央,炼锋剑横放膝上,轻声道:“我不是来索取的……我是来对话的。”
话音落下,第一道剑影缓缓靠近,是一柄断剑,剑刃缺损,却透出不屈之意。它轻轻触碰炼锋剑,随即化作一道流光,融入楚铮眉心。
“你也曾败过,但仍愿执剑前行……我懂你。”
第二道剑影是一柄长枪,本非剑器,却因主人一心向剑,死后剑意不散。它环绕楚铮三圈,最终俯首臣服。
第三道、第四道……直至第九十九道!
每一道剑影的融入,都让楚铮的气息发生微妙变化。他的剑意不再单一锐利,而是多了几分厚重、沧桑、悲悯与坚韧。那是无数前辈用生命书写的经验与信念。
到了第一百道剑影出现时,整个洞府忽然震动,所有残剑齐齐颤鸣,自发排列成环,围绕着他缓缓旋转。
“万剑……朝宗?”鼎爷震惊,“它们竟然承认你是‘归心之人’!”
楚铮闭目,感受着体内奔涌的万般剑意,终于睁开双眼,一字一句道:
“**万剑朝宗?第六式:心诏!**”
此式不出则已,一出即为号令!
刹那间,天地万剑共鸣,不止是洞中残兵,就连外界山川河流、城池庙宇中沉睡的兵刃,全都嗡然作响,齐齐指向苍霄峰方向!
练红绫手中的红绫无风自动,边缘竟生出细小剑芒;古星真帝腰间佩剑自行出鞘三寸,发出清越龙吟;甚至连幽族大军驻扎之地,那些敌方武器也都微微震颤,似有叛离之意!
“这……这是‘剑心统御’?”古星真帝震撼不已,“传说只有当年剑祖飞升前,才展现过此等威能!他竟然……真的走到了这一步!”
而此时的楚铮,已不再仅仅是修行者,更像是一个符号,一种象征??他是万剑意志的载体,是剑道传承的终点与起点。
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那一日,乌云蔽日,天地失色。
一道黑影自天外踏步而来,每走一步,虚空崩裂一寸。他身穿紫金黑袍,眉心烙印幽冥符文,手持一杆缠绕锁链的权杖,正是幽族执律者??幽冥子亲临!
“楚铮。”他声音冰冷,如万载寒冰,“你屡次破坏我族大计,杀害我族精锐,今日,我以‘幽冥诏令’之名,宣判你??永世镇压,魂不得归!”
说罢,权杖重重顿地,方圆千里之内,空间法则瞬间冻结,无数黑色锁链自虚空中钻出,朝着楚铮缠绕而去,每一根都铭刻着镇压咒文,专克神魂!
楚铮站在峰顶,衣袍猎猎,目光平静。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右手,轻轻一握。
刹那间??
“万剑听诏!”
轰!!!
九天十地,万剑齐鸣!
无数剑光自四面八方破空而来,有残破古剑,有农家锄头,有少女发簪,有孩童玩具铁剑……只要是曾被人类握过的“刃”,皆化作剑气洪流,汇聚于他身后,形成一尊高达万丈的剑之巨人,手持炼锋,傲视苍穹!
幽冥子瞳孔骤缩:“不可能!这是……万兵献祭?!”
楚铮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响彻寰宇:
“你说你要镇压我?”
“可在这片天地间……”
“我,才是剑的主宰。”
他抬剑,指向幽冥子。
“第六式??心诏,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