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的钟声响起,百官心思各异地鱼贯而出。
唐玉宣坐在龙椅上,看着瞬间空旷下来的大殿,阳光从高高的窗棂射入,照亮飞舞的微尘,却驱不散她心头的阴霾和……一丝隐隐的焦躁。
那个混蛋,给出了一个搅动朝局的方案,自己却躲起来不见人影。他到底怎么想的?是真有信心,还是又一次恣意妄为的玩笑?
“梅蕊。”她唤道。
一直侍立在侧的梅蕊立刻上前:“陛下。”
“去段府,”唐玉宣站起身,明黄的裙摆拂过冰冷的金砖,“宣李长风即刻进宫,朕要见他。”
“是。”梅蕊领命,匆匆而去。
唐玉宣没有回御书房,就在乾元殿侧后的暖阁里等着。
她慢慢踱步到窗边,推开菱花格窗,秋日微凉的风立刻灌了进来,带着菊花的淡香和远处宫墙外隐约的市井声。
她望着段府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扣着窗棂。
时间一点点过去。暖阁里安静得能听见铜漏滴滴答答的声响。
终于,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梅蕊回来了,独自一人,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惶惑。
“陛下……”梅蕊进门,跪下。
唐玉宣转身,心猛地一沉:“人呢?”
“回陛下,”梅蕊低着头,声音有些发紧,“段府吕夫人说……李公子他,已经离府而去,不知所踪。”
“什么?”唐玉宣一怔,怀疑自己听错了,“不知所踪,这是何意?”
“是……吕夫人是这么说的。她还说,李公子最近压力有点大,或许是去散心了。也有可能,是去寻找材料,炼制破境丹。为免陛下担心,吕夫人让臣瞒着陛下,就说是在……闭关冲击宗师。臣不敢欺瞒,如实告之……”梅蕊的声音越来越低。
暖阁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唐玉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窗外的风吹动她鬓边的碎发,掠过她骤然失色的脸颊。
怎么会这样?
他在搞什么鬼?
一个个疑问砸进她脑海里,激起惊涛骇浪。
他走了?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走了?
在她最需要他站出来,哪怕只是解释一句,甚至只是胡搅蛮缠帮她分担一点压力的时候,他走了?
他去哪儿了?难道……念头一起,就被她狠狠压了下去,指甲却陷进了掌心。
随即,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腾地一下从心底窜起,瞬间烧遍了四肢百骸!
玩消失?
要挟我?
唐玉宣的胸膛剧烈起伏起来,明黄的衣料下,肩膀微微发抖。
她想起他上次在昭阳殿夜话时,那副半是蛊惑半是逼迫的嘴脸;
想起他提出那个惊人方案时,眼中闪烁的、近乎恶作剧般的光芒;
想起他平日里的玩世不恭,想起他总爱逗弄她、挑战她帝王威严的种种行径……
是了!他定是故意的!
抛出这么一个惊天动地、满朝反对的方案,然后自己一走了之,把所有的难题、所有的压力、所有的争吵,全都丢给她一个人!
他就是算准了她会犹豫,会为难,会在朝臣的反对声中想起他的好处,想起他的方案或许真是唯一破局之路!
所以用这种方式,逼她低头,逼她妥协,逼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认识到——离了他李长风,她唐玉宣,这个刚刚坐稳龙椅的女皇,就是玩不转这复杂的朝局,镇不住这蠢蠢欲动的四方!
“好……好得很!”唐玉宣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冷得像是结了冰。
她猛地转身,不再看窗外,面向空荡荡的暖阁,眼中怒火燃烧,却又透着一种被背叛、被拿捏的屈辱和倔强。
“真以为……离了你,朕就不行吗?”她低声自语,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真以为这大乾的江山,离了你李长风,就要停转了吗?”
梅蕊的头垂得更低,大气不敢出。
她能感受到陛下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冰冷又炽烈的怒意,这怒意之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与受伤。
唐玉宣闭上眼,深深吸了几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的汹涌波澜已被强行压下,只剩下帝王的冷静与决断。只是那冷静之下,寒意更甚。
“传旨。”她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清越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擢升镇西将军赵破虏为征西大将军,节制西境三州兵马,即日开拔,进驻苍狼原。
告诉他,朕不管他用什么法子,三个月内,朕要看到赤眼妖狼的首级,挂在西境边关的城墙之上!”
“是!”梅蕊凛然应命。
“另,”唐玉宣继续道,“加派暗探,严密监控南境楚军动向。令南境各关隘提高警戒,没有朕的手令,一兵一卒不得擅离。”
“遵旨。”
“还有,”唐玉宣顿了顿,目光投向虚空,仿佛要穿透宫墙,看到那个不知溜到哪里去的混蛋,“给朕查。动用一切能动用的眼线,查李长风究竟去了哪个方向。一有消息,立刻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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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梅蕊领命退下,匆匆去传达旨意。
暖阁里再次只剩下唐玉宣一人。
她缓缓走到书案后坐下,摊开一份空白的奏折,提起朱笔,却半晌没有落下。
笔尖的朱砂缓缓凝聚,欲滴未滴。
窗外,秋风打着旋儿从殿前扫过,卷起几片早枯的落叶,哗啦啦作响,更衬得殿内一片寂寥。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握着笔的、指节微微发白的手。
混账东西。
她在心里又骂了一句。
然后,用力吸了吸鼻子,将眼中那点不合时宜的酸涩狠狠逼了回去,落笔,开始批阅堆积如山的奏章。
字迹铁画银钩,力透纸背。
仿佛要将所有的情绪,都镇压在这一笔一划的威严之下。
只是那偶尔的停顿,和看向段府方向时一闪而过的复杂眼神,泄露了这位年轻女皇内心,远非表面那般平静无波。
风雨欲来,而他,却抽身先走了。
这盘棋,她得自己下完。
薄暮时分,曲妙音进宫见驾。
“陛下,李长风走了!”曲妙音很慌张,声音发颤。
“哼!”女皇冷哼道,“朕已知道。”
“他……他定是回了楚国。”
女皇浑身一震。
“他曾跟臣抱怨过,说乾国四面环敌,整天有解决不完的麻烦。相比之下,楚国的地理位置就好很多。不如回楚国去,当个皇子享清福。当时臣还以为他只是开玩笑,说说而已,不曾想……”
女皇跌坐在椅子上,垂头丧气,胸脯剧烈起伏。
“陛下!”
“不可能!”女皇突然站起来,声音陡然抬高,但是又像没多少底气,“若回楚国,为何不带家眷?难道段府那些女人,他不要了?”
曲妙音眼前一亮,点头道:“是啊,陛下英明,是臣考虑欠周。李长风重情重义,断不会做出抛弃妻妾之事。”
“重情重义?”
女皇心道,真的吗?
那他为何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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