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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4章 太子争权

    裴文仲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萧庭安的身影消失在船舱内,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

    蔡阙在一旁看得分明,却也只能干笑两声,劝道:“都督,殿下也是一时意气,回营后末将再从中斡旋,当务之急,是先安顿这些将士。”

    裴文仲心中虽怒,眼下也无可奈何,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中翻涌的屈辱,下令登船。

    残军陆续上船,淮水两岸风光依旧,可在裴文仲眼中,却只剩一片灰败。

    他独坐船头,任由江风吹打面庞,脑中不断回放着谷中那一幕:山顶上,项瞻与徐云霆并肩而立的身影,如两柄悬顶之剑。

    他原本以为自己够谨慎,却没想到从头到尾,都踩在人家的鼓点上,更让他如鲠在喉的是,萧庭安居然还能如此平静,平静的就像早已看穿了一切。

    “太子……”他喃喃自语,声音被江风撕得粉碎。

    船靠南岸,早有军医等候,裴文仲却推开要为他诊治的医官,径直往中军大帐走去,汪明善撑着伤体想跟上去,被他一个眼神钉在原地:“你先治伤,本督无碍。”

    大帐内灯火通明,诸将已齐聚于此,见裴文仲披甲带血地走进来,纷纷起身行礼,却无人敢先开口。

    谁都看得出来,这位都督此刻正处在暴怒与崩溃的边缘。

    萧庭安早已坐在左侧首位,对裴文仲的狼狈视若无睹,李懿与吴忌分立其后,一个神色凝重,一个却是面露讥讽。

    裴文仲走到帅案后坐下,却不言语,一时间,帐内气氛沉闷得令人窒息。

    良久,他才终于开口:“此战败责,尽在我身,我会上奏陛下,请罪领罚。”

    “都督言重了!”蔡阙连忙出声,“胜败乃兵家常事,乾军狡诈,设下如此圈套,非战之罪。”

    “非战之罪?”吴忌冷笑一声,“殿下早有警示,项瞻生死未明,当防徐云霆诱敌,若听殿下之言固守防线,何至于此?如今十二万大军折损大半,这责任,一句非战之罪就能推干净?”

    原本以吴忌这位东宫近卫统领的身份,是没资格在军议上发言的,可现在他明明白白的追究裴文仲的过错,却无人敢有异议,谁都明白,他是在代太子表明态度。

    他这话一出,帐内霎时沸反盈天,主战派将领纷纷替裴文仲开脱,而保守派则反唇相讥,双方吵得面红耳赤,就差拔刀相向了。

    裴文仲坐在上首,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心中一片冰凉。

    这些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将领,此刻争的哪里是战事对错,分明是在推卸责任,生怕战败的锅扣到自己头上。

    “够了!”他猛地一拍案几,“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吵!”

    帐内一静,诸将这才悻悻住口,裴文仲揉着眉心,看向萧庭安:“殿下对此战有何高见?”

    萧庭安淡淡扫了他一眼,不急不缓地说道:“高见谈不上,只是有些疑问。”

    “殿下请说。”

    “都督此去,可有见到项瞻真容?”

    裴文仲脸色一僵,咬着牙道:“见到了,他与徐云霆立于山巅,安然无恙。”

    “呵,果然……”萧庭安低笑一声,似早有预料,“那都督可知,项瞻为何要放你回来?”

    裴文仲瞳孔骤缩,强自镇定:“是我率大军殊死抵抗,这才……”

    “都督何必自欺欺人?”萧庭安打断道,不等裴文仲狡辩,便又继续说道,“他放你回来,是要你接稳败军之将的耻辱。”

    他缓缓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凝视着裴文仲,“都督不妨想想,你若战死谷中,陛下或许会悲痛,但也会另择良将,重振旗鼓。可你活着回来,带着四万残兵败将,军中会如何看你?朝堂会如何看你?百姓又会如何看你?”

    他每问一句,裴文仲的脸色就白一分,帐内诸将也听得冷汗涔涔,他们只顾着争论战败责任,却没人想到这一层。

    “殿下的意思是……”蔡阙声音发颤,“项瞻故意放都督回来,是为了,为了……”

    “为了不费一兵一卒,瓦解我军士气。”萧庭安依旧盯着裴文仲,见他不敢与自己对视,只低头盯着帅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裴都督,孤以为,与其上书请罪,不如先想想,怎么把士气重新聚起来。”

    裴文仲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向萧庭安,眼中血丝密布。他听懂了,太子这是要趁着战败后的混乱,抢过整军的权力。

    “殿下有心了。”他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抠出来的,“罪要请,军心也要稳,本督自会想办法,不敢劳殿下费心。”

    “不劳烦。”萧庭安寸步不让,“孤身为大荣储君,既在此,自当为父皇分忧,都督若信不过,不如请……”

    他话到一半,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传令兵连滚带爬冲进来,脸色煞白:“报——报都督!河、河岸上……”

    “慌什么!”裴文仲怒喝,“慢慢说!”

    传令兵喘着粗气,声音都在发抖:“北,北岸……突然出现大批我朝将士,看打扮……看打扮像是被俘的弟兄,足有四五万人,全都只穿着单衣,没有甲胄兵器,正在河滩上呐喊,让我军派船接他们!”

    “什么?!”帐内哗然,裴文仲更是三步并作两步冲下帅位,一把揪住传令兵的衣领,“哪来的四五万人?”

    “就在对岸!”传令兵哭丧着脸,“已经有数千人泅水而来,说是乾军放他们回来的!”

    萧庭安闻言,眼底精光一闪,转瞬即逝,他快步走到帐门前,遥望淮水方向,心中不禁暗叹,项瞻,这一手诛心局,走得倒是干脆利落。

    裴文仲则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扶住帅案才勉强站稳。

    “都督!”蔡阙抢步上前,伸手欲扶,却被他猛地甩开。

    他喘息着,死死盯着那传令兵,瞳孔中映出的不是惊恐,而是一种更深沉的绝望,仿佛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入别人设好的局,却连挣扎的力气都已耗尽。

    萧庭安冷眼旁观,唇角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嘲讽,说话的语气,却平静得近乎残忍:“慌什么?四五万将士平安归来,是好事。”

    裴文仲霍然转头,血丝密布的双目几乎要噬人:“好事?”

    “难道不是?”萧庭安顿了顿,恍然大悟般,“哦,都督是不是担心,这些将士在北岸受了多少惊吓?心中对都督又有多少怨气?他们此刻归来,身无片甲,手无寸铁,若安置不当,恐怕不是战力,而是祸乱之源?”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