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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民国那场雨下了很久(五五)

    时永全的父亲名时耀光,本是湖溪镇的人,被炸弹炸断了一只腿,季连霖父亲看他可怜,便带他回占平,让他看守烈士墓园,不缺他吃不缺他穿每月还给他一个大洋,就连娶媳妇都是季家掏的钱。

    后来时耀光迷上赌博,季家还帮他还了赌债。

    可以说,他们父子能活到现在,全靠季家。

    季连霖说他是狼心狗肺,还算是说的轻了。

    很快,老头被压过来。

    爷,这老东西正打算坐火车跑!

    二爷,我一时被钱迷了眼,饶命啊!

    我知道错了,都是我儿子怂恿我的!

    饶我一命吧,我这老骨头总共也没几年活头儿了,饶我一命吧二爷!

    老头识时务的跪下求饶,爬过去就想抓季连霖的裤腿,被他一脚踹开,哭的稀里哗啦,丑态毕露。

    爸——

    时永全看着自己父亲,厌恶的撇开眼,绝望的跪在那里不出声了。

    季连霖指尖一动,手枪咔嗒上了膛,指着老人的头,淡淡的说:我不想听废话。

    老人僵硬的抬头,与那双幽冷暗沉的黑眸对视,仿佛浑身坠入寒窖,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

    血呢?季连霖问。

    老人呐呐的开口:给了给了金光寺的僧人——

    【黑化值70】

    季云霆坐在余晴晚面前,端着碗的手不住颤抖:晴晚喝药吧,喝了就好了

    季云霆只听说有人去世了,详细的内容根本不敢听,再也没出过院子。

    主院发生的事,他一概不知。

    余晴晚垂眼推开碗:没用的我要死了。

    别这么说!这次一定能好,你信我。季云霆拿着勺子递到她嘴边,些许药汁撒了出来。

    余晴晚抬眼看着他:怎么抖得这么厉害?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他笑了笑:快喝药吧。

    她低笑一声,泪划过脸颊,从下巴低落到碗里:你怎么这么傻?你竟然真听了那江湖骗子的话。

    他愣愣的。

    你知道了?

    二哥怪罪下来,你该怎么办?!她哭的越来越厉害,上气不接下气,又死命的咳嗽起来,一口血喷到药里,血腥味四溢。

    季云霆连忙把碗放到桌上,拿着手帕给她擦血,安抚着:别哭别哭,没事的,有我在呢,没事的。

    久久后,女孩虚弱的趴在男人怀里,低声问:江黎是不是死了

    季云霆不出声。

    答案很明显。

    她埋头哭起来。

    我不想再伤害别人了你怎么这么傻!

    季云霆抱着她,喉咙哽塞:求求你喝药吧,事到如今,多活一个算一个。

    有我在呢,二哥那里我担着。

    其实他不觉得他哥能查到自己身上来。

    二哥那脾气,查到老夫人估计就直接掏枪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不是季连霖太冲动自己断了线索,而是他不敢再往下查,季连霖承受不了那个结果。

    当天,金光寺被血洗,横尸遍地,火焰冲天,佛像被踹翻在地摔成碎片。

    老夫人就倒在那石块里,满身血液,神态癫狂,看着气息如鬼煞般的男人,满是皱纹的脸皮抽动着,似笑似哭。

    季连霖这是报应!这是你的报应!你诛族灭祖,杀了那么多人,终将众叛亲离!!

    【黑化值72】

    江黎死了,你不是爱她吗?她死了!你活该爱而不得!

    【黑化值76】

    一脸不在意,黑化值却一点点的上涨着。

    季连霖嘴角勾勒着慵懒淡然的笑,看着老疯子一样的奶奶,面露讥讽:好一个终将众叛亲离,活该爱而不得。

    我这辈子都没想到还能落个这样的名头。

    为了百姓为了和平,我从小吃着家法长大,我明知父亲兄长被围困却要顾全大局不得援助,我无暇顾及母亲导致她抑郁自杀,我临婚赶赴沙场丢下未婚妻任你折辱,我季家几乎死绝3了!

    结果换来一句杀孽太重罪有应得?

    说着,他哑然失笑。

    眼底充满自嘲。

    指尖一动,扣动了扳机。

    腥臭的血浆迸溅而来,季连霖眯了眯眼,嫌恶的后退了一步。

    看着摔碎的佛像、被扯烂的纬布和满地的尸体,抬脚迈过脑袋开花、面目全非的老夫人,把蜡烛扔在地上。

    转身离去,男人身后鲜红的火焰暴起,吞噬了一切,佛的半张脸还在火焰中诡异可怕的笑着。

    他眼底,是被血染红的杀意。

    外面,女子一身红裙,背着手站在被烧得焦黑的老树下,笑的明艳娇媚,满眼都是踏火走来的男人。

    见他越来越近,她毫不在意他身上的血臭味,缓缓的张开手,乖乖的等他抱。

    宛如焦黑火狱中的一抹美好。

    季连霖陡然觉得这一幕是那么虚幻,步伐都缓慢了不少。

    她也不出声,只是笑着,张着手臂等他。

    一直到触碰到她时,他才吐出一口凉气,近乎急切地抬起她下巴吻了上去。

    半垂的黑眸中满是不知缘由的害怕,是委屈的依赖。

    久久,他终于松开,紧紧地牵着她的手:我会保护好你的。

    我发誓。

    这种事不会再出现了。

    想起许梅雪,他眸光黯淡了片刻。

    都死了。

    都死了。

    我真的只有你了。

    这天,血染红霞。

    金光寺被血浸泡的死气冲天,没人敢接近。

    周府数人被枪毙,白纸满天飞,哀嚎声惊云。

    季家死寂的可怕,全员黑衣,为逝去的人守灵祈祷。

    上天见这人间脏污,悲悯的哭了,落了场雨,洗涤罪恶。

    占平人对这场可怕的杀戮闭口不提,依旧安居乐业,繁荣富饶。

    周同馨在那之后,再也不敢接近季连霖,曾经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如今避之如蛇蝎。

    这件事,还没结束。

    次日。

    季连霖叫季云霆去祖祠堂。

    身体逐渐好转的余晴晚已经不再吐血,脸色依旧苍白,但比之前死气沉沉的模样好多了,得到消息后拉住了季云霆,低眉弱弱的说:能不能不去?

    他笑了笑:他是我哥,长兄如父。

    他会杀了你的!她听说了金光寺的惨状。

    那种恶魔,连自己的亲奶奶都杀,怎么可能会被亲情羁绊。

    季云霆皱眉:不要这样说。

    云霆——

    最终还是没能叫住他。

    到达祖祠堂后,开门入目的便是摆成小山高的牌位。

    上面,新增了一个许梅雪的位子。

    许梅雪?大嫂?!季云霆心脏一缩,再仔细一看,不敢置信的僵在门口。

    季连霖跪在地上,闻声没有回头,淡淡的说:把门带上。

    季云霆呆滞的关上门。

    祠堂内昏暗无比,只有几只烛火释放着微乎其微的光亮。

    哥他缓步走到连霖身边。

    见季连霖只是闭着眼。

    跪下。

    是。

    等他跪下后,声音再次传来。

    上香。

    上香。

    磕头。

    磕头。

    季连霖这才睁眼,黑沉的丹凤眼中,满是失望和陌生,怒到极点而无可奈何的问:你知错没?

    我

    季云霆看着牌位上许梅雪那三个大字,什么都清楚了。

    都是骗人的,什么绝症,什么术士,什么心头血都是骗人的。

    一直治不好是因为她根本没病,她就是想利用自己杀了江黎。

    二哥——

    季连霖不想听他解释,冷道:去把鞭子拿来。

    季云霆垂眸,起身拿起了桌子上一指粗的鞭子,跪到季连霖面前,头比他更低了几寸:请二哥责罚。

    季连霖却不接他的鞭子,闭着眼直直的跪着,说:一百,打吧。

    季云霆错愕的瞪大了眼,怀疑自己理解错了。

    二哥?

    他缓缓掀起眼帘,看着季云霆疑惑震惊的表情,又把视线移到老祖宗的牌位上。

    我身为季家家主,教导子弟无方,该打。

    我为了私欲,擅用职权,假公济私,该打。

    我诛族灭祖,残害长辈,该打。

    我滥杀无辜僧人以及周家家眷,该打。

    我念旧情心慈手软,更该打。

    二哥这不是你的错。季云霆知道,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意气用事,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些,才更加下不了手。

    季连霖对自己从来不手软,冷道:你若再犹豫,加一百。

    二哥!

    季云霆抿着唇,愧疚的无以自容,颤抖着拿着鞭子,甩了上去,他尽量的放轻了力道,却不曾想对方再次出声。

    加二十。

    没有办法,他只能用尽了力气去甩鞭子,看着二哥挺直的背上出现一道道狰狞的伤痕,季云霆不忍心的闭上了眼,脸色比那受鞭挞之苦的本人还要难看。

    受了几十鞭后,季连霖低声喘息了一下,笑:云霆,家主不是那么好当的。

    季云霆手一抖,一鞭子落到地面上,眼底思绪万千。

    二哥什么都知道。

    余晴晚之前确实一直在说他二哥仗势欺人不配做家主,话里话外都是让他夺权的意思。

    他什么都知道的…只是懒得理会而已,眼前这个男人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如果自己不是他的胞弟,死几百回都不为过。

    这时他才明白,不是二哥怒急之下杀了老夫人断了线索,而是他根本就不想再查下去。

    不知多久,鞭子抽打**的骇人声音终于停止,季云霆扔掉鞭子就要上前扶住他。

    却反被推开。

    二哥。

    别叫我哥,我担不起。他踉跄的扶住门槛,一步一顿的走出了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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