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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轨对象是谁都可以忍, 除了太宰治。

    这句话里隐藏的信息量太过巨大,每个字都放大了在中原中也的脑子里蹦来蹦去,每个字都充满了对他的无情嘲笑。

    他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从哪里开始反应比较好, 似乎只有唾骂自己酒后的智商是唯一的正确选择。

    完全不知道说点什么,中原中也只能握紧了掌心里的手。

    而他的大小姐坐在主座,对他露出了笑容,看不出半点生气的意思。

    “您知道吗。”

    仿佛并没有意识到他的窒息,真寻优雅地抬手,拢了拢耳边的发丝:

    “从生物的基因本能角度出发,雄性因为亲子不确定性等多方面原因,会更渴望垄断雌性的交|配权并希望拥有更多的交|配对象、从而提高自己基因存续的概率。”

    她带着亲切的笑容,叙述着对中原中也而言十分惊悚的科学报告:

    “您竟然能克服这种刻在基因里的生物本能,我对您的进化程度感到由衷的欣慰。”

    “——不。”

    中原中也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悲鸣,“我不是那个意思!”

    什么叫克服基因本能,他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一点都不想克服, 他是个非常正常的雄性,她对别的骨头架子微笑他都会觉得心里面起泡——特别是他们现在根本就没有在交往,她可以随时去找别的骨头架子的情况下。

    他体内残留着非常原始的冲动, 特别是在面对大小姐的时候。

    “你听我说。”

    他握紧了她的手,在大小姐透视仪一样的目光里艰难地开口,“我没有……我不是在说你会出轨或者——”

    出轨是什么玩意, 不是, 不行,不可能,怎么可以出轨,不可能有出轨这个选项, 你不能这么对我。

    而且他怎么会这么说的,阻止她去找青花鱼有那么多说法,他怎么会选择最糟糕的这种,他昨天晚上喝醉了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他觉得自己好难:“我只是——”

    他只是被“太宰治抱着月见坂真寻”这件事给刺激到了,这到底要他怎么说。

    似乎连强调“离太宰治远一点”都会造成雷区。

    中原中也张开嘴又闭上,在如此的动作反复之后,他紧紧地抿住嘴,无助地看向真寻。

    他钴蓝色的眼睛里落着头顶的灯光,浮起小块的细碎光点,就像是海面在他眼里破碎,让对视的人感到心悸。

    如同被抛弃的流浪猫一样无助的眼神。

    被这样的眼神盯住,哪怕是铁石心肠也能听到心脏软化的声音。

    但冷血的月见坂真寻用她强大的毅力,顶住了他的眼神攻击。

    “无论是法律上还是道德上,我们都还没有建立可以互相分享人生的排他性亲密关系。”

    她对他露出了安慰的笑容,然后并不意外地看到他逐渐委屈的表情,而她装作自己没有看到:

    “人类是有智慧的高等生物,所有的社会活动都应该是在清、醒的前提下进行的,包括但不仅限于求爱和各种邀请。”

    真寻看着中原中也语塞的状态,不着痕迹地垂下眼,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然后又缓缓地抬眼,微笑:

    “您说是吗,中原先生。”

    “……”

    是的,中原中也沉痛地领悟了她话中的含义。

    他们还没有交往,哪怕她真的做了点什么,也根本轮不到“出轨”这个词来形容。

    或许在他喝醉的时候,他们可能有一些亲密接触,但那都是为了迁就他发酒疯的状态,而不是因为他们确实达到了足以进行亲密活动的好感度。

    现实还不允许他放肆。

    昨晚让他无法抑制情绪的正是这点,而伴随着他醉酒后的各种出格的行动,他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以内,都无法获得一个名正言顺的、因为她的行动而情绪激荡的理由了。

    中原中也感到窒息。

    他垂下眼,看着被他拢在掌心里的手指。

    月见坂真寻的手指纤细而白皙,被他的黑手套压在下面,形成一种强烈的视觉对比。

    又细又软的手指,握住的时候,让人觉得心尖都是软的。

    但这双手的主人却有着十分尖锐的性格,大小姐连笑起来的嘴角都是冷峭的。

    特别是在面对他的时候,眼神里都是严苛。

    中原中也失落的表情落到真寻的眼睛里,她不动声色地仔细观察他,详细到脸上每一块肌肉的细小变化、肢体动作的每一点痕迹,都被她记录到大脑的图片库里加以保存。

    于是她在这样的沉默中理解了——再一次理解了。

    ——她的干部先生脑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剩下的这个事实。

    无论是前半场,又或是后半场。

    期待醉酒后被麻痹的大脑里会残留记忆,是她最失智的一种妄想。

    ——这都是中原中也的错。

    她眨一下眼,又一次笑了起来。

    “当然,我能理解,中原先生无法控制自己酒精中毒以后的行为,这是生物的自然反应,并不是您的问题。”

    她的语气十分轻柔,中原中也听到以后,凝固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他慢慢地抬眼,看到了真寻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刑期还没有过去,大小姐似乎决定了要把每一笔账都算清楚,他断片的内容统统被她摆到灯光下面,像是在展览人类历史上的各种酷刑。

    可怕的是,这些刑具都是他亲自提供的,而大小姐的表情让中原中也意识到,他好像还做了点什么别的操作。

    “但人在没有理智压抑的情况下,偶尔会有意想不到的真实反映。”

    真寻脸上满是笑容:

    “于是我向您咨询了一下,如果我一定要和太宰先生私奔的话您会怎样。”

    “……”

    坏心眼的大小姐把话顿在位置,对他露出了猫一样的笑容。

    中原中也高悬的心脏开始颤抖。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大小姐都没有说话的意思。

    他硬着头皮问了出来:“我……说什么了吗?”

    真寻看着他,还是没有说话。

    中原中也握着她的力道逐渐加重,她动一下手腕,没能从他的掌心里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他攥得很紧,但掌心的温度却并不惊人,同他一贯的热烈体温大相径庭。

    这是人类典型的生理应激反应,人在感到畏惧的时候,血液会集中在腿部,为了便于从当前的环境逃跑。

    月见坂真寻没有任何值得中原中也畏惧的地方。

    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任何智商上的优势都不值一提。

    但他依然会因为她的话而掌心冰凉。

    中原中也,是个狡猾的成年人呢。

    他永远知道什么时候对她开枪才是最精准的。

    真寻用力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然后对着忐忑而乖巧的黑手党干部,慢慢露出一个微笑。

    “您当时就像我刚才一样沉默。”

    “……”

    中原中也的嘴唇颤了颤。

    他下意识地抬手想要伸向她,然后又在半途停住,收了回来。

    他觉得她应该还有别的话要说。

    真寻将抽回来的手置于桌面,缓缓收拢手指,捏住了一旁的咖啡杯。

    在中原中也紧张的注视里,她用悠然的语气,不疾不徐地表示:

    “您指着梳妆台告诉我,‘把话收回去还来得及,不然——’”

    她拖长了声音,却没有补全接下来的内容。

    当事人中原中也如坐针毡,就好像受到威胁的是他一样,紧张地追问:“不然……什么?”

    真寻没有立刻回答。

    她慢慢地抬起咖啡杯,从容地啜了一口,又慢慢地将它放下,然后才终于给出了答案。

    “——不然。”

    她像叹息一样表示:

    “就得哄一哄您。”

    “………………………………………………”

    嗯,他没有对他的大小姐动手呢,这可真是太棒了。

    中原中也绝望地捂住了脸。

    他垂下头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大号的丧气橘猫。

    真寻盯着他打弯的橘色发丝看了一会儿,忍住了伸手的**,转而将咖啡杯捧在手里。

    “我要重申一次,您总能让我体会到全新的惊讶。”

    她晃一晃手里的咖啡,在溶溶滟滟的波光里微笑:

    “您抱着我不肯松手,告诉我您受到了伤害,需要哄一哄才能好——只要哄一哄就好了。”

    “……”

    他觉得自己知道为什么早上醒来的时候会在臂弯里见到大小姐了。

    完全开心不起来。

    “我的武力确实无法同您抗衡。”

    真寻的语气听不出是不是遗憾:

    “您几乎是接触枕头的瞬间就进入了睡眠,我甚至来不及和您沟通一下姿势问题。当然,您强健的体魄让八十斤的重物压在胸口也不会窒息,于是我只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在您的床上呆了三小时二十八分钟,为了‘哄一哄您受到了伤害的心灵’。”

    “……”中原中也小声吸一口气,发出气若游丝的请求,“请不要说了。”

    “您无需担心。”

    真寻体贴地安慰他,“无论是前半场还是后半场,您失去的记忆只有这些而已,里面再没有任、何值得 ‘您本人’在意的内容了。”

    中原中也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确信自己的形象已经救不回来了,现在他在大小姐的认知里大约已经社会性死亡了。

    他垂头丧气地盯着手边的红茶沉默了片刻,然后偷偷抬起眼去看真寻的表情,真寻捧着咖啡杯对他歪头,就像一只猫一样,让人读不到任何情绪。

    生气呢吗,消气了吗,这些他都无法判断。

    但有一点是很肯定的。

    他用让人无法听到的音量,自暴自弃地嘀咕:“性格太恶劣了,大小姐。”

    他的声音甚至没有座钟摆动的声音响。

    但是真寻听到了。

    她挑起细长的眉毛,然后又让眉尾落回原来的位置:

    “您真是个无论喝醉与否都十分表里如一的男人。”

    连对她评价的内容都没有任何差别。

    也就是说,在他喝醉的时候,她一定也欺负他了——虽然中原中也现在一点记忆都没有。

    他委屈地看着她,目光里带着谴责。

    “您不去工作吗?”

    真寻仿佛没有看到,而是语气轻快地问他:“虽然现在是周六,但根据我的了解,您是个没有周末的敬业高管。”

    她好像没有任何深意一般,非常随意地问:“今天的工作,也是晚上六点半固定结束吗?”

    中原中也依稀觉得这个提问有点耳熟。

    他费力回忆了一下,然后忽然醒悟,这是二十四小时以前她问过的原话。

    当时她的语气也是这样轻巧的,她的笑容也是这样让人沉醉的。

    这二十四小时差点变成了漫长的一辈子,而他竟然还要复刻一遍这样折磨人的事情吗?

    在和他相拥而眠以后——哪怕是被强迫的,他还要看着她和别的骨头架子相亲吗?

    中原中也幽幽地抬起眼,感觉自己就像是个被打入冷宫的弃妃。

    “难道你要告诉我。”

    脑子里的想象止不住地翻上来,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幽深:

    “你今天也有相亲吗?”

    “您在说什么?”

    真寻抬起手,用可爱的姿态轻轻按住嘴唇:“那种和宴会一样除了浪费时间以外毫无意义的行程,怎么可能每天都安排?”

    我的人生课不能这么浪费——她非常理所当然地表示: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今晚的菜谱,您喜欢小羊排吗?”

    “……?”

    什么小羊排,小羊排是什么,可以吃吗。

    中原中也的思维因为无法把握现状而出现了断层。

    然后他看到大小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用理所当然的态度,无比自然地表示:

    “木原叔最拿手的菜品之一就是炭烤小羊排,他因为无法向我施展自己的厨艺而寂寞了很久,但我认为您能让他得以施展身手。”

    她观察一下他的表情:“看来您很喜欢。”

    那可真是太好了,木原叔一定会很开心。

    她微笑着端起了咖啡。

    “……?”

    中原中也还是没回过神来。

    他茫然地看着真寻,过了许久,一直到烤箱里发出“叮”的一声——他这才想起来木原管家消失之前还烤了蛋糕。

    但那个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又开始无法把握现状了。

    大小姐问他晚上吃不吃羊排。

    吃不吃木原管家做的羊排。

    把木原管家送到港黑去给他做饭——肯定不是这么神经病的发展。

    她的话听起来就像是在问,中原中也晚上要不要和她一起进餐。

    而且是一种理所当然的、两个人本就应该一起进餐的语气,就仿佛过往的每一天都在发生这样的事情。

    ……为什么?怎么回事?

    他们刚才的对话内容,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得到了如此良好的发展吗?

    他是不是又缺了一段记忆?

    “……为什么这么问。”

    中原中也又开始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试探着开口,“今天晚上……你想和我一起吃饭吗?”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真是寻闻言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您不喜欢小羊排?”

    “不,不是。”

    “同我一起吃饭会让您无法消化?”

    “不,不是。”

    “晚上六点半用餐,对您而言会不会太晚了?”

    “……不,不会。”

    “那就没有问题了。”

    她从对话里得出了让中原中也云里雾里的结论,“木原叔的手艺不会让您失望的。”

    “……?”

    不是,这个和木原管家的手艺不发生任何关系。

    是我的大脑在向你咨询发生了什么。

    听到了吗,大脑因为过载发出的漏电声。

    中原中也完全是像做梦一样,在真寻“您该上班了”的催促声里走向门口。

    他在门口捋了捋现在发生的事情。

    刨除外因,他和大小姐在同一张床上醒来,和大小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连牛排都是她切给他的,而他现在穿着大小姐选给他的西装、从她的酒店里走出去上班。

    然后晚上要回来和她一起进餐。

    这个发展。

    这个如同做梦一样良好的发展……

    “中原先生。”

    真寻站在门口——这加深了他“被女朋友送出门”的臆想,忽闪着眼睛问他,“您经常会出席浪费时间的大型群体交流活动吗?”

    “……如果你说的是‘宴会’。”

    中原中也在脑子里翻译一下她的话,晕乎乎地回答,“那我其实并不是很频繁出席。”

    “那可真是太好了。”

    真寻淡淡地微笑:“祝您工作愉快。”

    她“嗙”一声关上门,不咸不淡的称呼从门缝里落到地上:

    “港黑的重力使先生。”

    中原中也在巨大的关门声里猛地打了个激灵。

    如同在云端遨游一般不真实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凉的现实感触。

    他瞪着酒店的门,意识到了让他窒息无比的现实。

    ……她这不还是在生气吗?

    真寻板着脸关上门,转身看到了二楼的木原管家。

    他神色微妙,但并没有对她的行为发表意见,而是捧着平板走下来:“老爷的通话。”

    真寻走到沙发上坐下,在视频里看到了父亲疲惫的脸。

    “你昨天和小林家的少爷说了什么?”

    她眨一下眼:“那是哪位。”

    “……”

    九条谦司一滞,继而露出了她十分熟悉的阴恻恻的表情:“我迟早有一天会被你气死。”

    “怎么会。”

    真寻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您的体检结果一向十分良好,心理素质超过世上的绝大多数人类,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考虑都不大可能会发生意外,而且没有任何一个合格的资本家会因为这点小事而丧命的。”

    “你可真是一如既往地会安慰人。”

    九条谦司看起来像是想跨出屏幕揍她:

    “我迟早有一天会因为掐死你而进监狱的。”

    “只要您记得放一把火,那就能行之有效地阻挠这世界上九成的刑侦进程。”

    “……够了,我不是来和你找罪受的。”

    “我昨晚受到了很大惊吓,而您竟然只关心和我相亲的单细胞生物。”

    真寻谴责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这太让人寒心了。”

    “你不是活得很好吗。”

    九条谦司冷笑一声,掏出一根烟点燃,在云雾缭绕里对她咬牙:

    “我以为最能体现我身上‘父爱’的证据,就是我竟然没有你上蹿下跳给我找麻烦就把你掐死。”

    “如果您只是想要确定所谓的相亲结果的话。”

    真寻漫不经心地表示:

    “您没有必要安排更多的二人社交活动来浪费我的时间了。”

    “怎么,难道你想要告诉我,你觉得小林家的儿子是个好的选择?”

    九条谦司吐出一个烟圈:“恭喜你,他确实眼神经出现了问题,在和你吃饭以后竟然觉得你十分有趣。”

    “如果。”

    真寻说,“只是如果。”

    “我说我考虑和人建立非法律规约的排他性关系,您怎么想?”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来晚了。

    头晕,只有5k5,大家将就一下。

    中也:我还是没有剧本

    大小姐:我考虑和他建立非法律规约的排他性关系跟我现在很不开心矛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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