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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蓝玉上完药后, 阎婉就让扶柳退下了,而阎姝也未离去。

    因是贴身侍奉的丫鬟,为了方便传唤, 蓝玉的屋子紧挨着阎婉的主居室, 她和扶柳一样,有自己单独的房间。屋子虽然不大,但因其陈设简单, 看起来也算宽敞整洁。

    确定扶柳不在周边之后, 阎婉将房门关上, 神色凝重地走向床榻上的蓝玉。

    一旁的阎姝似乎也看出了些许端倪,她走上前两步, 看着半卧在床头的蓝玉, 几经犹豫,阎姝才缓慢问出口:“阿玉,你方才所言……是否并非真实情况?”

    之前蓝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扶柳, 说明她顾忌扶柳在场, 只要细心一些, 不难发觉。

    此时的阎婉已经来到床前, 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面前的蓝玉, 她没有言语, 因为阎姝已经将阎婉想问的问了出来。

    “五娘子所言不虚, 奴婢方才的言论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蓝玉没有多想便道出实情, 她坐直了身子, 目光在阎婉俩姐妹之间徘徊,“奴婢今晨出府采购,是遇上了阎府的人, 他们二话不说便将奴婢掳去了阎府!大公子责问奴婢王妃的意愿,奴婢说王妃绝无异心,大公子偏生不信,直至日落才将奴婢放回,大公子还让奴婢带话给王妃!”

    见阎婉依然没有说话,阎姝遂追问道:“什么话?”

    “大公子说……”言及此,蓝玉稍作停顿,看向阎婉两人的目光充满犹疑和为难,“他说……如果计划失败,王妃与五娘子将……将再也见不到颜姨娘!”

    听见这话,阎姝明显一愣,随即有些慌乱地看向阎婉。

    与阎姝不同的是,阎婉比较平静,波澜不惊。蓝玉口中提到的人,并未触及阎婉的防线,阎婉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这人还不足以让阎婉乱了心神。

    颜氏这个人阎婉只听说过,并未见到过,尽管这人是阎婉在这个世界的母亲。

    起初,见阎婉无动于衷,蓝玉也有片刻的不解,但是仔细想想,阎婉不为所动也是情有可原。颜氏自生下阎姝后,就对这俩姐妹不闻不问,从小到大连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阎婉对她没有感情也在情理之中。

    沉默之际,阎婉莫名地感觉到屋外似乎有什么,她狐疑地扭头看去,房外和窗前并无异样。

    应该是她多心了。

    阎婉收回目光,就见阎姝一脸忧郁地看着自己,她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随即开口道:“姐姐,现在该如何是好?阿娘她……”

    阎婉仍是淡漠的神情,阎姝迟疑之下,没有再说下去。

    这换做是谁都很难抉择。

    一个是毫无感情的亲生母亲,一个是新婚燕尔的丈夫,无论选谁都会伤害另一方。同样是至亲之人,若是阎姝来选择,她也不忍伤害任何一个人。

    可是……保住母亲的性命,并不会伤及李泰的性命。

    阎姝思量再三,还是低声继续说道:“虽然阿娘不喜欢我们,可……可毕竟对我们有养育之恩,阿爹他们那般狠心,定然不会善待阿娘的,阿姐……”

    阎姝的眼睛清澈如一湾泉水,却充满不忍,清秀的眉宇都微微皱起。

    显然,她很担心那所谓的母亲。

    阎婉虽然与那颜氏没有丝毫关系,可这身体毕竟是那人的骨血,在这个以孝为天的时代,不能置母亲于不顾。

    如今的决定权都在阎婉手里,可是……

    阎婉无法给阎姝确切的答复,怕自己能力不足,无法向阎姝承诺什么。

    阎婉的沉默使阎姝明白她的难处,阎姝亦不好强人所难,垂下了眸子不再说话。蓝玉见此,艰难地抬起手抓着阎婉的手臂,语气听似无力却十分坚定,“王妃,遵从您内心的选择,旁的不要顾及。”

    “我知道。”阎婉拍了拍蓝玉的手背,许久才吐出这么句话来。

    内心的选择……究竟是什么?

    阎婉缓缓转眸,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除了屋内闪烁的烛光,再看不见其它光亮。

    二月初是皇后长孙氏的寿辰,按例在宫中大摆寿宴,皇亲国戚王公大臣皆要进宫拜寿。阎婉带着阎姝随李泰进宫,洛秋思也一同随行,宫墙下人来人往,都在为皇后的寿宴而忙碌。

    到了大殿之上,先说贺词,而后献寿礼。

    阎姝站在阎婉的身后方,她看着易如风从自己身旁走过,手里拿着一幅画卷呈了上去。阎姝凝眸悄然看向阎婉,但只能看到阎婉无动于衷的背影,看不见她的面部表情。

    阎婉没有过多关注那副画,因为,她心里已经有了明确的抉择。

    皇帝面前的大宦官许漓从易如风手里接过画卷,在皇帝的示意之下,许漓同另一名太监各执画卷一端,缓缓将其展开在皇帝皇后面前。

    席位靠前的皇子公主以及嫔妃都能够看到画卷,当画卷完全展开时,只听得席间一片哗然。

    阎婉心中不由得一惊,抬头看去,却见李世民瞬时变了脸色,紧紧盯着那幅画,而长孙无忧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散。大殿之上的气氛忽然沉重起来,显然,是这幅画有问题,可是阎婉所在的位置丝毫看不到那画卷的正面。

    紧接着,便听见众嫔妃之中传来怒喊:“越王,你竟敢公然忤逆陛下与皇后?”

    阎婉寻声看去,说话之人是一位容貌极佳的贵妇,她衣着华丽堪比皇后,只是与皇后相比没有那般端庄大气,倒显妖娆妩媚。阎婉曾在宫中见过这人几次,她是李祐的生母阴谣儿,位居四妃之一的德妃。

    听见阴谣儿这般说,许漓赶忙朝手中画卷看去,这一看大为一惊,拿着画轴的手都抖了抖,随之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帝后。

    皇后没有说话,李世民看着殿下的李泰,眸光略显暗沉,说话的语气听不出悲喜,“青雀,这画,可是你亲手所作?”他边说边做了个手势示意许漓,然后就见许漓颤颤巍巍的将画卷收起来,走下大殿把画卷交给了李泰。

    他目光沉重地看了李泰一眼,随之退作一旁。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李泰手拿着画轴缓缓将其展开,阎婉微微侧目瞥向那画卷,还未完全展开,阎婉却已明白那画上是什么。

    画卷上并无凤与凰,只有鲜血和杀戮。

    这不就是阎渲交给阎婉的那幅画吗?与凤凰于飞截然相反的玄武政变图!

    对此突发情况,阎婉有些慌了神,因为她并没有将李泰的画掉包。纵使阎家拿原主的母亲来威胁阎婉,可阎婉还是选择了李泰,她可不能因为那位所谓的母亲,而害了整个越王府。

    可如今这情况……

    阎婉紧盯着那幅画,实在想不通这画为什么会代替凤凰于飞图出现在此。

    有些眼尖的大臣也看见了画上的图样,皆是万分震惊的表情。

    李泰的目光在画上停留了片刻,随后就将画卷收了起来,他侧过头看向了阎婉。与阎婉凝重的神情相比,李泰的面色倒是依旧那般平静自然,不见丝毫的慌乱。

    李泰的眼中波光悠长,仿佛在向她询问什么。

    阎婉坦然对上他的视线,即使内心很是不安,但她还是表现出镇定的模样,眼里写满了无辜。

    这次真与她无关。

    阎婉本来将那幅画都收起来了,这会竟然出现在这大殿之上,阎婉也很意外,看来定是有心之人所为。

    不久,李泰便收回了视线,手中握着画卷静默不言。

    “四哥,圣人与皇后如此宠爱你,四哥怎可在这喜庆的日子献这样的画给皇后?四哥这不是辜负了圣人与皇后的期望?”七分散漫三分严肃的声音从旁侧传来,打破了大殿上短暂的沉寂,语调虽柔和,然话中的锋芒直对李泰。

    在这种时候会与李泰针锋相对的人,阎婉自然知晓是谁,故而连看都没去看他一眼。

    大殿的左侧席位之中,李祐一袭淡紫色衣袍,身子前倾靠着席桌,单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把玩着席桌上小巧玲珑的白瓷酒杯,抬眸瞧着大殿中央的阎婉与李泰。从进殿开始,阎婉就不曾看过李祐一眼,就连他开口说话,她都无动于衷,这不免让他很是不心甘。

    可是在这种场合,李祐也不能怎样,只得隐忍对她的心思。

    在李祐的身旁,是盛装出席的阎婵,她端坐在席位前,眼睛亦是紧盯着阎婉两人,因此并未注意到李祐眼底的隐忍之色。

    “五弟,这幅画也不一定出自四弟之手,事情还未弄清楚之前,五弟怎能妄下断言!”

    与李祐的散漫不同,这道声音刚劲有力,清晰且响亮,不难听出其中对李泰的维护之意。阎婉顺着声音的来源抬头向上看去,在帝后之下的席位,是皇太子李承乾的席位,此时的他金冠长袍,略显严谨,没有平时与李泰闲谈时那般的随和感。

    纵使遭到李承乾的反驳,李祐亦不恼怒,他悠闲地拂了拂衣袖,点点头道:“长兄所言确实在理。不过这画是四哥亲自呈上来的,着实很令人遐想啊。”

    说到最后,李祐还故意拖长了尾音,将遐想二字说得特别有深意。

    对此,李泰没有出言解释,脸上甚至不见一丝波澜起伏,阎婉也不敢多说什么,因为她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阎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李泰的神色,却看不出任何异样,他心里肯定会认为,这画是被阎婉调换了吧,只是面上不动声色。

    在沉声已久后,李世民看了看身旁面色不佳的妻子,说道:“今日是皇后的寿辰,任何人都不能扰了皇后的兴致!”

    随后,李世民下令将画卷扣押,李泰和阎婉人等前往武德殿待命,寿宴继续进行。

    阎婉随着宫人来到武德殿,除李泰以外,随行的还有阎姝、洛秋思等越王府的若干人。自进殿后,无人言语,每个人皆是各怀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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