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总，你好你好！对对，自己开了个小公司。想找你要点项目做嘛。哦，近期没有，好吧……”
“钱总，最近有没有什么项目？等竞标？那不是得明年了……”
“唉哟王总，听说你那边正招标全案代理……什么？要资质？十人以上团队？那算了，我公司连清洁阿姨都算上才五个人……”
……
打了一上午电话，一单生意也没找到，张秉文烦躁地在办公室兜着圈子，像一头孤独的狼。
入行十几年，张秉文在业内的口碑一直不错，毕竟“创意鬼才”的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他不是没有人脉，相反却是人脉太高端了。
相熟的那些总监、部长们，手里动辄掌握几百万、上千万的营销项目，完全不是天健这种大猫小猫三两只的公司能够吃得下的。
让他们从指头缝里漏点儿小活给自己？
别说这种级别的人根本不可能管到这么细节的程度，就算可以，张秉文也张不开这个嘴。
这个社会是很现实的，现实到人情这种东西是会损耗的。
张秉文当初费尽心力才帮这些高管们完成类似开拓空白市场、争夺大区销售冠军、或与竞争对手抢滩新品发布之类的大事，从而获得他们或口头或心里的谢意。
你让张秉文拿这种程度的人情，去换一两笔十几万、几十万的项目，他傻了才会干。
于是，张秉文接手天健两个多月，只做了泰美一单十几万的项目勉强还看得过去，其他全是鸡零狗碎的东西，甚至连一两千块的宣传单设计印刷他们都接过。
没办法，总得先活下来才能求发展。
张秉文烦躁，有人都快发神经了。
“啊……啊啊啊！”
刘经武的哀嚎响彻办公区，把空气都震得嗡嗡作响。
不过大家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这种间歇性的发作，金北望和寄书桃丝毫不为所动，吃薯片的吃薯片，看书的看书，连头都懒得抬。
“我说小刘，好好的你又发什么神经啦，一惊一乍的吓死人。”
在旁边打毛线的钱爱容受不了了，刚才那一声嚎，差点让她被毛线针戳到手指。
刘经武闻言，伸出一双手在钱爱容脸前晃来晃去。
“钱姐，你瞅瞅这双手，仔细瞅瞅！”
“怎么了？扭到了？你说说你也太不小心了，好好地打个电脑，怎么都能把手给扭到。”
钱爱容好心，说着就要上手帮经武揉捏一下，虽然她完全没看到哪里不对劲。
“什么就扭到了……这可是双得过金狮奖的手啊，中国第一个金狮奖！”
经武把手抽回来，悲愤地道：“可这双手现在却在搞什么？传单、门头、立牌……我都为我的双手喊冤叫屈。”
“这不挺好嘛，花花绿绿的挺漂亮。听姐的，好好干，干啥不是挣钱啊。”
钱爱容好心地劝慰着，在她看来，眼前的年轻人就是吃饱了撑的。
“花花绿绿……”
刘经武听到钱爱容对自己作品的评价，觉得两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共同话题了。
金北望一只手往嘴里不停塞着薯片，另一只手快速拍打着键盘，乐呵呵道：“老大刚来两个月，业绩都顶的上以前半年还多了，我觉得现在就挺好。”
张秉文来了之后，虽然大项目只有泰美一个，但小活儿却从来没断过，天健再没有当初随时倒闭的危机。
每天都能踏踏实实地对着电脑吃薯片，再不用考虑失业的问题，今昔对比，金北望非常满足。
刘经武鄙夷地看了看小胖子，“你懂个什么，想当初……”
“当初什么当初？要不你小子还回奥格美？”
还没正式开始新一轮的装逼，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哪能啊，老大！我这不是在帮助北望提高眼界，告诫他不要满足于现在的小小成绩嘛。”
刘经武感觉到了张秉文语带杀气，心里知道老大刚才打那么久电话肯定还是一无所获。
张秉文瞪他，老子好不容易把士气一点点给提振起来了，你小子倒是时刻不忘给我泼冷水，弄死你信不信？
“老大，我最近做这些宣传单做得手都要抽筋了，我想是不是让北望……”
“不，你不想！”
经武话还没说完，就被直接打断，想想心有不甘，再次挣扎道：“实际上这些东西都挺简单的，我觉得北望也……”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张秉文不给他任何商量的机会，直接摁死。
臭小子不懂事，他以为设计宣传单的工作就是好接的？如果这样，天健当初在徐善洛手里也不至于濒临倒闭了。
这些设计单能源源不断拿下，甚至都出现了一部分回头客，还不是看你小子技术不错，出品比那些烂大街的三流设计师强嘛。
你小子竟然想撂挑子？打不死你！
刘经武哪知道张秉文的资本家之魂正熊熊燃烧，恨不得拎根儿鞭子在后面抽他。
只是看老大说得斩钉截铁没得商量，只好苦着脸继续折腾那些小广告，同时在心里自我催眠：我是一个设计机器，我莫得表情，更莫得感情……
“老大！自从店面装修升级之后，泰美的生意蒸蒸日上，现在基本每天能有二十多个客户，而且还在稳步上升，近十天的平均日营业额达到……”
金北望看老大出来，连忙敲击键盘，报出了一串数字。
张秉文点了点头，并没有过激动的反应，似乎这个成绩本就在他意料之中。
“今天是合同约定交付剩下四成项目款的日子，估计下班之前，钱就能到账。所以……”
说到这里，张秉文突然笑笑，大声宣布道：“今晚团建，出去吃大餐！”
“耶！老大万岁！”
说到吃东西谁最开心？那自然是金北望了。
小胖子在泰美项目上也是有功之臣，要不是他监测了泰美的后台，第一阶段那近两万块钱的提成都可能被汪晓梅给黑了。
为此，张秉文还奖励了他一千块钱。
迄今为止，天健的几个人职责逐渐明确，经武肯定是绝对意义上的首席设计师，当然，天健还没有次席就是了。
而寄书桃在文案方面的能力也逐步显现，张秉文对小美女的潜力很看好，在他尽心的指导之下，书桃水平进步很快。
只是金北望目前还很尴尬，他的网络技术肯定没得说，但一个广告公司要一个顶尖黑客干嘛？
小胖儿眼前净做一些联系客户以及下游印刷制作公司的事情，算是半个客户经理加半个干杂活的。
金北望自己倒是每天乐乐呵呵的，只要有零食和电脑就能开心一整天，但张秉文总觉得委屈了他。
况且，过几天就会有一个开拓和服务客户的高手加入公司，那样金北望就彻底沦落为打杂的了，让顶尖黑客在广告公司打杂，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或许……公司发展起来之后，可以让他做媒介？凭他的技术，开发一些投放软件，估计会比人工省事很多……
张秉文正想在，突然被一阵如泣如诉的幽怨声音打断，更恶心的是，发出这种声音的还是个男人。
“老大……什么时候能有点提精神的项目做啊？整天做这些宣传页，我的水平会退步的！”
“你以为我不想啊？可咱们公司就这么几个人，谁敢把大项目给咱们做？就算他们敢给，我也不敢接啊！”
“难道就只能这么耗着？”
“什么叫耗着，能活下来本身就是胜利。不过你说的也对，整天做这些确实不是办法……”
张秉文也发愁，不发愁就不会抱着手机拉业务了。
以前他可从来不做那些，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可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联系客户自有客户部的人去做。
想到这里，张秉文自然又想到那个开拓和服务客户的高手来。
黎新雨，那个温婉艳丽又能力出众的女人。
不是说要辞职过来吗？算算时间快两个月了，应该也差不多了。
如果黎新雨能加入天健，那可是一员开疆拓土的悍将，有她在，开拓客户的进度就能大大加快。
“老大，老大！”
张秉文恍惚了一下，定神看到有只手在自己眼前快速晃动，然后是刘经武嘿嘿奸笑的那张脸。
“老大，想谁呢？不是思春了吧？”
“啪！”
张秉文赏了刘经武一个爆栗，“你小子欠揍是吧？还不赶紧滚回去干活！”
刘经武挨了一下，哼哼唧唧地滚回电脑前，“干活干活！老大你也放轻松，泰美的钱到账，三四个月不用愁了，慢慢来嘛……”
“是啊，小张，慢慢来嘛，公司这不挺好的么！周末晚上你有没有空？我一个姐们开的奶茶店生意不好，你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
说话的是钱爱容，在天健也只有她敢喊张秉文“小张”。
按说钱爱容不过四十多岁，远不到倚老卖老的年纪，可她就是有这种霸气，敢把自己的老板叫成“小张”，而且丝毫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
“得了吧，钱姐。我知道你也想帮帮公司，可你那姐们能遇到什么了不起的问题，最多花一两千块让我给她设计一个传单呗……还嫌我做的传单不够多啊？”
刘经武心说自己公司这清洁阿姨心还真大，都敢把老板扔出去送人情了。
“大人说话，你小孩子一边儿呆着去！”
钱爱容斥退刘经武，笑眯眯看着张秉文：“小张啊，反正我看你也没什么事，过去散散心嘛，说不定有好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