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跟汪晓梅聊了一会儿，张秉文起身将她送出公司。
转回头的时候，张秉文心中一片唏嘘。
入行这么多年，遇到过各种各样的奇葩客户，什么资金周转不灵的、恶意欠账的、中途毁约的，他也曾带人讨过债、发过律师函，甚至对簿公堂的也不是一家两家……
但帮着客户卖公司，对于他来说，还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不过，说是要卖掉泰美，但肯定不是一整个打包出售，那样不但汪晓梅不会同意，也不是张秉文希望看到的。
毕竟，如果泰美真换了所有人，前期跟天健的合约肯定作废不说，之后人家会不会跟他们合作还在两可之间呢。
所以，部分出手泰美的所有权，成为了张秉文和汪晓梅的共识。
“老大，你真要帮汪晓梅把泰美卖掉？”
刚进门，张秉文就被刘经武他们当头迎上，拦住问开了。
没办法，偷听老板谈话这种事，已经被刘经武带成了天健员工的基本操作，连掩饰都不带掩饰的。
“不卖也没办法，砸在手里只会越亏越多。你们刚才没听到吗，早几个月汪晓梅就动了卖掉泰美的打算，可是找人一询价，报价最多的一家才肯出八十万。要知道，泰美软硬件加起来，起码花了两百万出头。眼下又拖了几个月，估计连23书网p;rdquo;
“那、那个朱思成靠谱吗？”
面对又一个问题，张秉文简直气结，心说你们听得也太仔细了。
干脆以后谈客户让你们旁听得了，省得过后我倒要向你们汇报工作！
“没什么靠谱不靠谱的，就看提供的利益够不够罢了。而从眼看来看，朱思成在各方面来说是最合适的。”
“他有什么合适的？”
刘经武不解问道，从哪方面讲，他都看不出那个尖嘴猴腮的干瘦男人合适在哪。
“双方的利益点一致，可以用最小的代价达成彼此都满意的结果，这就是合适。”
“利益点一致？这话怎么说？”
张秉文缓步走回公司，一边走一边解释：“你们别小看了朱思成，就我跟他仅有的几次接触，发现他这个人的生意头脑还是很不错的，天琪在他的经营之下，生意相当红火。但是据我观察，他的生意目前恰好遇到了瓶颈。”
“瓶颈？”
张秉文点头，“对！”
“就辐射到的街区来说，天琪的生意已经饱和，要想有更多的发展，必须寻求向外部扩张。而朱思成草根起家，并没有成熟的管理和培训体系。如果想要再开分店，时间成本和人力成本都是他耗不起的，别忘了，天琪也离不了他。”
“可泰美又不是美发店……”
寄书桃刚说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立马否定了自己的看法：“我知道了！虽然泰美不是美发店，但行业跨度并不大，最重要的是它跟天琪的客户群重叠，双方可以互相借力。张总你开展第一阶段活动的时候，借助的就是这一点，对不对？”
张秉文微笑着点点头，对于小美女表现出来的悟性，他表示十分满意。
“没错！更好的是两家离得非常之近，方便朱思成进行管理——他这个人的控制欲还是很强的。”
“哎呀，经老大你这么一说，简直是非天琪不可了啊！”
“确实，从各方面来说，天琪和泰美都是现阶段对彼此最合适的。别忘了，还有一条最重要的……”
“什么？”
三人齐齐发问，感情你说了那么多，竟然还都不是最重要的？
“难道你们都忘了朱思成在追汪晓梅的事儿？事业与爱情，真是男人的浪漫……就让我拿这两点来说服朱老板吧！”
“啧啧啧！”
刘经武在一边咂舌感叹，“不愧是老大，金钱与美女竟然被你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
踹走了经武他们，张秉文直奔天琪形象机构——这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不但是泰美的，也是天健的。
“你好，我找你们朱总。”
前台的小妹上下打量了张秉文几眼，抓起手边的电话，叽叽咕咕地说了几句。
然后抬头道：“我们朱总这会儿不在店里。”
张秉文理都不理她这茬，一把抢过电话：“汪总要把泰美三十万卖掉，这可是个财色兼收的好机会，你十秒钟之内不出现，我转身就走！”
吼完，直接把电话摔了回去。
刚摔完电话，紧接着就听见美发店深处一阵噼里啪啦乱响，朱思成在一阵鸡飞狗跳里冲了过来。
“哎呀哎呀，张总，你怎么来了！刚才我正在想店里明年的发展规划，所以才跟他们说一般人不让打扰，没想到这姑娘这么不懂事，你张总能是一般人嘛……”
朱思成一边整理着跑乱的头发和衣服，一边还狠狠瞪了瞪前台小妹，搞得跟真事一样。
张秉文信他才见鬼，一个美发店还什么“明年的发展规划”，你怎么不连五年计划一起想啊？
朱思成也知道刚才的话骗不了人，纯粹是给自己找台阶而已，见张秉文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嘿嘿嘿，张总大驾光临，有什么事啊？”
“没有好事我怎么敢来见朱总，就这还差点吃了你的闭门羹啊！”
朱思成听了也不脸红，搓着手笑道：“张总别卖关子了，有什么好事，快说说！”
张秉文瞥了他一眼，往周围示意：“你确定要在这里说？”
朱思成看看周围的人来人往，大手往脑门上一拍：“你瞧我这糊涂的，张总快请进，咱们去我办公室里谈。”
朱思成的办公室在天琪最尽头，不但路途曲折，中间还要穿过一排排忙碌的发型师和美发设备。
张秉文想到他刚才只用不到十秒就杀到前台，只能在心里感叹一句，财迷的潜力是无限的！
办公室出乎意料的简朴，里面放着不少美发和时尚类的书籍，再就是各种洗发护发染发的东西，简直被当了半个库房在用，这倒是挺符合朱思成那种把便宜占到极致的性子。
张秉文简单扫视了一圈，在朱思成的催促下洒然落座，也不介意对方连杯茶水都没有奉上。
没等张秉文坐稳，朱思成就迫不及待问道：“张总，你刚才说晓梅要把泰美三十万卖掉，真的假的？”
“假的！”
张秉文找了个舒服的坐姿，翘起二郎腿，无比淡定地回答。
“什么？你、你……你骗我？”
“废话，不骗你，你能见我吗？”
朱思成无语，骗人还骗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朱总，你也是久在生意场征战的人了，老实说，难道你觉得泰美只值三十万？”
朱思成搓着手，嗬嗬笑得跟个夜猫子似的：“那倒不是……所以我听见了才这么、这么……激动嘛。”
张秉文懒得跟他继续打哈哈，“朱总，咱们别兜圈子了。听汪小姐说，她在你这吃了闭门羹，那你现在又愿意见我，想必是有些自己的想法了？”
朱思成迟疑了一下，终于放弃了挣扎，在天健这个老板面前，他感觉有话直说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张总，对你我就直说了吧！我知道无论是晓梅还是你，过来肯定是因为泰美的事找我借钱，我没说错吧？”
张秉文不置可否道：“所以呢？”
“晓梅她根本不懂经营，泰美在她手里就是个无底洞，填再多钱进去也不够她赔的。之前我之所以不见她，就是不想把钱借出去让她糟蹋，可又怕……”
言下之意，既不想借钱，又不想把汪晓梅得罪狠了更不好追，所以直接装死，来个闭门不见。
这还真是你朱思成的风格……
张秉文点点头表示明白，“那你愿意见我，又是因为？”
“张总是个明事理的人，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去劝劝晓梅，干脆把泰美盘出去，省得月月亏钱。我有个做美容院的朋友，最近正好想要开分店，凭我的面子，出价绝对比一般市价高。”
“能出多少？”
“最少八十万，我再从中间说和说和，23书网p;rdquo;
张秉文点点头，这个价算得上是个不错的价钱。
要知道，两三个月前就有人报过八十万，现在经过持续亏损和设备折旧，泰美的价值只会更低。
“八十万确实不算低，但是卖了之后呢，汪小姐怎么办？”
朱思成一听，连忙得意道：“这个我也想了！如果晓梅愿意，就在我店里做个财务，绝对不会亏待她。再说，我们俩朝夕相处，也能培养培养感情啥的……我对她可是真心的！”
看来朱思成确实帮汪晓梅花了不少心思，连后路都帮她安排好了。此人虽然看起来猥琐又抠门，却没想到还是个情种。
想到朱思成对汪晓梅如此用心，对于说服他，张秉文又多了几分信心。
心中计议已定，张秉文嗤地一笑，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向朱思成，无奈地摇了摇头，那样子就差指着鼻子说他是个傻逼了。
朱思成被看得发毛，不禁忐忑道：“怎么了？我哪里安排的不好吗？”
“好、好，实在是太好了！朱总啊，你简直是助人为乐的活雷锋！就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张总快别卖关子了！”
“朱总，你觉得汪总怀揣几十万，会到你的美发店做个小财务？”
“这……”
“你为汪总想了这么多，但是两百万的泰美被八十万卖掉，你真觉得她会感谢你？不说恨你一辈子，恐怕最好的结果也是她拿钱直接走人，天大地大，从此你们两不相见啊！”
朱思成闻言傻愣愣呆在当场，当初只想着帮汪晓梅把店卖个好价，连后路都帮她安排好了，怎么就没想到人家有钱之后还理自己干嘛……卧了个大槽，感情自己瞎忙活半天，是把心上人给赶走了啊？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无声黑白……”
朱思成满脑子都是费玉清那魔性的声音，还有想象中自己在瑟瑟秋风中孤独终老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