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没处发火,外面女人们那极具穿透力的叫喊把理由给他送了过来。
张秉文愤怒起身,像只炸了毛的斗鸡,“嘭”地一下把办公室的门推开,满脸都是要寻仇的样子。
空荡荡的办公区里,正坐着他仅有的三个员工。
文案小妹妹寄书桃冷着一张俏脸,抬眼看了看张秉文,又把视线收回到手中的书上,根本懒得应酬;
而小胖子金北望刚才正死死盯着电脑屏幕,一只手还不停地往嘴里塞着薯片,突然抬头看到满脸怒火的老板,先是不知所措了几秒,然后似乎灵光闪现,拿起手边的薯片示意了一下,似乎在问张秉文要不要尝尝……
只有钱爱容停下手里的毛线活,笑嘻嘻地劝解道:“唉哟,张总别发那么大火。她们天天要来这么几次的,时间长了你就习惯了。”
习惯……或许在习惯之前,我就已经原地爆炸了。
张秉文无奈问道:“刚才是谁在吵吵嚷嚷的?她们这是在干嘛?”
钱爱容道:“那些人是六楼一家美容院的美容技师。她们老板娘不知道从哪学了一套什么‘激励与自我激励’的鬼东西,一天三次鬼嚎鬼叫地这样搞。”
一天三次,上下十几层楼,就是大老爷们儿也得腿软,何况是美容院的小姑娘——这是抽的哪门子风?
带着无限怀疑,张秉文问:“天天这样跑,她们不用干活啊?”
“哼……要有活儿干,她们也不用跑了,纯粹就是闲的呗。”
一个清冷的声音幽幽飘来,是寄书桃。小美女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的模样,看来对打断她看书的嘈杂声也非常不满。
刚才的早会上张秉文就发现,这姑娘虽然习惯性地冷着一张俏脸,倒也没有冷冰冰地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对话聊天她也都会参与,只是说出来话那真是扎心又扎肺,堪称毒舌的典范。
可能还不如不吭声的吧……张秉文忍不住想。
“那这样跑有用?”
“有用。经过半年锻炼,那些美容技师一个个小腿粗得跟萝卜似的。”
果然……说出来的话一如既往犀利扎心。
张秉文听得差点笑出声来,决定不再理这个冷面毒舌小妹,转而问钱爱容。
“钱姐,跟我说说那家美容院的事儿呗。”
钱爱容是所有人中最爱说话的,一听老板要跟自己聊八卦,兴奋得毛线都不打了。
“那家美容院的老板娘姓汪,叫汪晓梅。听说原来是个傍老板的小三,这个美容院就是人家出钱给她开的。”
说到这,钱爱容突然眉飞色舞,表情夸张地道:“哎呦喂,张总,你是没见她那张脸,那下巴尖得跟锥子似的,一看就是整容整出来的,还有……”
张秉文满头黑线,赶紧拦住表达欲望强烈的钱爱容:“钱姐、钱姐,停!停!有23书网p;hellip;…”
钱爱容正说到兴头上却被无情打断,惹得她满脸不开心,“重点啊,这得从半年前说起了。当时泰美刚开业……哦,对了,那家美容院叫泰美国际美容机构,张总你知道吧?”
我、我怎么会知道?
张秉文一边感慨钱爱容强大的跑题能力,一边摇了摇头。
钱爱容看新任总经理一问三不知,一脸嫌弃地继续道:“哦,那你可能很快就要知道了,那个汪晓梅一般会在周一的时候找上门来骂人。”
啊、啊?她见过我嘛就骂我,凭什么啊……
张秉文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我这刚来第一天,没招谁没惹谁,干嘛还有人上门来骂我?而且干嘛还选定了周一……
见自己的话收到了良好的效果,钱爱容表示非常满意。
“半年多前,那个泰美美容院刚开业,就是找咱们公司做的宣传,徐总那时候还挺重视,又是策划包装,又是广告投放的,这些我不懂啦,反正就是这呀那呀的搞了一大堆……”
不愧是在广告公司扫了七八年地的清洁阿姨,嘴上说着不懂,名词还一个跟着一个地往外蹦。
“那然后呢?效果怎么样?”
张秉文算是看出来了,钱爱容明显是一个表现欲爆棚的人,所以他决定甘当绿叶,做好捧哏工作。
“徐总折腾了一阵子,开始的时候效果还好,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美容院的客人越来越少,搞得那个姓汪的母老虎非要说咱们公司骗钱,隔三差五杀上来一次,非要让徐总要么再给她想办法,要么就退钱。对了,徐总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
张秉文连连点头,心说我就是被这老小子坑的,“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生意一直就不行呗。这都又过去两三个月了,也没什么起色。那姓汪的嫌弃员工不干活光领工资,这不是让她们又跑步又喊口号么?”
“那徐总就没再帮她想想办法?”
“公司的人都走光了,靠老徐自己能有什么办法?再说了,他不是忙着移民呢么,哪有时间管这些……”
“哦,原来如此。”
张秉文了然,同时感慨了一下:“这个汪小姐人还不错,都经营困难了还养着一大帮子技师,虽然有点那个、那个……折腾人。”
“嘁,她才没那么好心,只是技师培训起来不容易,辞了之后万一生意好起来,再招聘就不好招了。”
寄书桃在一旁冷嘲热讽地插了一句嘴。
她之所以了解一点泰美的情况,是徐善洛被逼得没办法,曾装模作样地领着她下楼跟汪晓梅谈过几次,后来当然是不了了之。
张秉文咂摸咂摸滋味,转头又问钱爱容:“钱姐,你说那个泰美刚开业的时候顾客还挺多,是后来才没人去了?”
“没错,我记得清清楚楚,刚开始的时候是挺热闹的,我下去收……呃,不对!是买东西的时候,旁边几家店都羡慕得不得了。”
钱爱容说着突然一顿,表情稍稍尴尬了一下,幸亏见到张秉文正在想问题而没注意到她的口误,连忙小心掩饰了过去。
“会不会是因为他们的美容技师水平不行,所以生意才不好的?”
钱爱容摆摆手,随口答道:“水平也就那样吧。那个泰美算是中高端档次,技术总归是有保证的,技师的手法再差也差不到哪去。如果是随随便便蒙人骗钱的店,也不会把房租给她。再说他们还是加盟的泰国品牌,开业之前还有来过几个怪模怪样的人给技师培训呢。”
张秉文深深看了钱爱容一眼,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自己公司这个清洁阿姨虽然只是随口一说,但是不是懂得太多了?
刚才那一连串的专业名词还可以用做得久了耳濡目染解释,但是连“中高端美容院手法都差不到哪里去”这样的话都能从她嘴里说出来……她在哪里体验的?
还有那个极容易被忽略的“收……”虽然她改口得很快,但也被张秉文敏锐地留意到了。
莫非……钱爱容还是天健的隐藏高手?准备关键时刻力挽狂澜?
张秉文搓着下巴上的胡茬,深深看了钱爱容一眼,可脸前这个刚滔滔不绝说完转脸就开始打毛线的中年妇女,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世外高人的样子?
“你看我干嘛?对了,我跟你讲,听说泰美旁边那家理发店的老板又看上姓汪的了,整天过去没事献殷勤,你说她是不是狐狸精?可惜姓汪的看不上理发店老板,一见他就骂……”
“好好好,我知道了!钱姐你先忙,打毛线的时候别讲话,万一打坏了就麻烦了。”
张秉文逃也似的回到办公室,一边整理从钱爱容处获得的信息,一边思考了起来。
一个泰国加盟品牌的中高档美容院,拥有一群水平还不错的技师,开业初期也曾经顾客盈门生意火爆,但情况很快急转直下,不知道什么原因变得门可罗雀,甚至搞得技师沦落到像卖保险一样天天给自己打鸡血……
看着笔记本上逐条列下来的文字,张秉文突然露出了笑容。
没错,在这些纷乱、矛盾的现象背后,他嗅到了钱的味道,一个新项目在向他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