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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临鸾不画眉山</A>

    见到几条街上都有人巡逻,马初阳挠挠头。想了一下,向衙门走去。本来,牢房跟县衙就是一体的,进了仪门,穿过大堂二堂,来到三堂。

    三堂此时灯早已熄了。三堂之后是内宅,东苑还有灯光。马初阳隐了身,向那灯火明亮的偏厅潜去。还别说,马初阳隐身之后,身心都轻盈了许多,一直进了房也没人发现。偏厅中有两个人,一男一女,都有五十岁上下。男子倒是长得儒雅,妇女虽然有了些年纪,却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老爷,订婚的娉礼,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妇人指着一堆大大小小的箱子道,“你就放心吧!”

    “嗯,订了这门亲,对余家和我们家都好!”男子道,“马虎不得。”

    “老爷,我就不明白了,正道孩子气也就罢了。你为什么也跟着孩子一气呀?不就一个老秀才吗,你至于那么贴上去嘛?”妇人有些不高兴道。

    “哼,你个妇道人家,知晓些什么?”男子斥道,“张子归进了翰林院,如今入了恭亲王的法眼,很可能成为银月郡主的夫婿!你想,恭亲王是何等人物?连国君见了都要起身相迎的三王叔,那是权势滔天,若是扯上了这条线,岂不是要飞黄腾达了?”

    张子归是余风晚最得意的弟子,七年前还只有十六岁的时候,便中了二甲进士第七名,是皇上喜爱的少年英才。要知道,能十六岁中进士的,在整个宝元国,从两百年前开朝以来,还不到十人。所以皇上很是珍惜,常让他到上书房侍读。

    有个流传甚广的皇家逸事,说有一天,皇上与一众皇子皇女在后花园游玩。皇上看着只有八岁的长公主叹道:“阿娇啊,你怎么不长快点啊,若你长快点,朕便能给你和子归赐婚,他晚上就可以不出宫了!”

    宫中,除了值班的宫廷侍卫和皇上宣诏之人外,任何正常男人都不得进入,特别是晚上。上书房便在宫中,如果是皇帝的姻亲,那规矩却是放宽许多的。这事不一定是真的,但由此可见,从众人的眼中看来,皇帝对张子归的多么喜爱。

    可是,这样一个国君跟前的红人,对于余风晚却是敬重有加,每年都有五六封信问候。过年的时候,还差人送一份大礼给夫子。也因此,如果说张子归是一个行业的龙头股,余风晚便算得是中上游股,自己若扯上了这条线,最少也算是中下游股。这个龙头股如此受到追捧,整个行业以后飞黄腾达,还真说不得。

    “原来如此,”妇人一听,作喜道,“本来,我还想着,只让那什么子蝶给正道当个妾,想不到还有这等前程,是我妇人的目光短浅了!”

    “不错,我之所以让正道进风晚学堂便是如此,他进了风晚学堂,与那张子归便是同一师脉的人,以后沾光的事情就不用说了。只是想不到他能看上余子蝶,却是更好不过。”吕天罡笑道。

    “那,我再找两件贵重一些的东西装进去!”妇人取了个灯笼,便向门口走去。

    “不用了,那余夫子最喜欢的,是古玩字画。还是我到书房去再寻两件吧!”县令吕天罡喊停她,向书房行去,妇人也提灯跟了上来。

    马初阳紧随其后,想着,这吕天罡不过一介县令,却富得流油的样子,这不是为官不仁吗?说不得自己也要掏点东西,解决一下自己以后的生存问题。

    “看来,那余风晚对鬼手陶阳甚感兴趣。”吕天罡进了书房,打开一个大箱子,里面是一副副用锦袋装起来的字画。从中取出了一副,又打开书架的暗格,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柳叶瓶,用一个锦盒装了起来,“明儿一早,你叫人先将东西送去,吩咐人在麻姑店订五桌酒,午时四刻正式开桌!”

    妇人应诺了一声,与吕天罡锁了书房,回屋睡了。

    等他们走了一刻钟之后,马初阳在书房中现出身形,点了一根蜡烛,打开书架暗格,取出一个黑釉龙凤壶,却一时沉吟起来。

    不用说,这应该是杨青眉提到的黑釉龙凤倒流壶了。方才他匆匆一瞥,发现了这个壶,想不到真是吕天罡派人将黑釉龙凤倒流壶偷回来了,还让吕正道在风晚学堂市好,好一个光明正大的官员!

    马初阳没有动其它东西,将柳叶瓶从锦盒中捧出归了原处,把倒流壶装了进去。熄了蜡烛,隐了身形化虚出了书房,回到牢中。他一夜无眠,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昏昏睡去。

    上午,二虎来死牢送粥,他还带了个茶叶蛋。马初阳道:“虎哥,听说吕正道跟余子蝶今天订婚,余子雅本来请了我,可惜我在牢中无法前去。毕竟同窗一场,夫子于我也有恩,你若是方便,就替我去一趟,将一样东西送与她,可使得?”

    “使得,使得!”二虎一听大喜,他只见过余子蝶几次,惊为天人。可惜,自己无缘与其结识,这倒是一个机会。

    “那就有劳了!”马初阳从脖子上摘下一个用红丝绳穿着的玉坠,递给了他,还吩咐他去卖个小盒子装起来。这样送实物,没有包装,不大好看。

    这玉坠是怎么来的,他不知道,爷爷说是父母留下的。可是,父母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现在自己在死牢之中,以后生死难料,若自己死了,这玉坠还不是便宜了王班头他们?送给子蝶,也好给她个念想。当然,叫二虎去送东西,他也存了一些小心思。

    午时一过,二虎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初阳,坏了,子蝶的婚,没,没订成!”

    “怎么回事?”马初阳忙问道。

    “我…我不知道,只听说,夫子一早就…就发了火,叫学生们将那些送礼的奴仆用扁担打了出来。大门紧闭,连吕夫人去了也不开门。”二虎平息了一下气,说得流利多了。

    看来,自己的计谋生效了。马初阳心中平静下来,对付阴险之人,只能用更阴险的办法,不然老实人老吃亏。

    “那,我的玉坠呢?”马初阳问道。

    “你的玉坠倒是送了进去!”二虎道,不过却有些遗憾。他是通过余子蝶的丫头小青传进去的,没见着余子蝶。

    二虎去得比媒人和送娉礼的人还要早,他认识杨青眉,说找杨青眉的,进了学堂,门房带着他去寻杨青眉的时候,正好碰见小青。他见过小青,忙拦住她,说帮马初阳送礼的。小青看了他一眼,拿了东西便走了。不久,就听到门外大吵大嚷起来。

    那吕家的礼是分两次送的,第一次是辰时,管家拿了生辰八字和两件贵重的东西先来,第二次便是巳时,媒婆和娉礼一起来。不想,余夫子看了早上的两件东西,便勃然大怒。等媒人来的时候,破口大骂,说什么狗东西,也想来我家攀亲戚,真是没脸没皮。

    当然,后来的事,是下午的时候二虎再次跑来告诉他的。

    “你道怎么着?”二虎嘿嘿笑道,“也不知县尊大人发的什么神经,竟然将那什么龙凤壶送给夫子。听说,那龙凤壶可是吕正道之前送给夫子赏鉴,第二天在夫子的书房丢失的。”

    “那,有没有可能是县尊大人破了案,将贼人捉住,专门送给夫子,让夫子高兴,却让夫子误会了?”马初阳故意好奇道。

    “当然有此可能,县尊大人后来也是这么向夫子解释的。”二虎道,“不过,好几天之前,学堂之中便流传着吕正道私放牢中窃贼,并买通窃贼盗窃龙凤壶之事。这样一来,不正坐实了吕家的卑劣吗?”

    “唉,若吕天罡说龙凤壶是一对的话,倒还容易解释点。”马初阳叹道。

    “这方面你就孤陋寡闻了,”二虎道,“外面都传了,那可是鬼手陶阳的作品,陶阳是什么人?从来不做重复东西的奇人。”

    这事马初阳当然知晓,不然也不会出此策了。

    “对了,那小青姑娘叫我带了一方锦帕给你。”二虎从怀里取出一方青丝帕,递给马初阳。

    “这里可是死牢,脏得很,我用得着吗?”马初阳接过来,将丝帕展开。

    只见上面有一首小令:

    “敲风修竹珊珊,润花小雨斑斑,有恨心情懒懒。一声长叹,临鸾不画眉山。”

    这是一曲天净沙,写的是离愁。不用说,是余子蝶题上去的。“临鸾不画眉山”,这是什么意思呀?她不是今天订婚吗,怎么不画眉山呢?

    鸾是鸾镜,眉山是眉毛。不画眉山,难道是对这门婚事不满?不过,余子蝶的风格,一般人还真难适应她。刚刚还对你眉开眼笑的,可是,当你上了她的套,便是电闪雷鸣。马初阳上过她几次当,对此还真的有些发怵。

    只是,这是终身大事,她还不至于开玩笑吧!还有,她送自己这方锦帕,是什么意思啊?这是对自己送她玉坠的一个回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