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贱种不帮自己说话也就罢了,他脑袋被驴踢了吗,还笑得出来?肖兴环先说苏荣珮是狗拿耗子,现在连他是狗的事情也抹去了,不就只剩自己这只“耗子”?可若自己是耗子,他程炳林又算什么狗东西?
程苍林心中窝火,厅中的欢笑声于他便更加刺耳,只让他觉得那些笑声尽是嘲弄,而且都是朝自己来的!
报仇!一定要报仇!程苍林狠狠握着拳头,指尖都有些泛白。忽然,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一条毒计便慢慢浮上心头。他嘴角上暗自扯出一个冷笑,不声不响地退到角落里坐下了。
有了苏荣珮和肖兴环两人活跃气氛,沉闷的大厅上很快就笑语连珠。程苍林却一直冷着脸,等喝了两碗茶水,便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
众人在厅中盘桓了个把时辰,吃饱喝足,也休息够了,便各自告辞离开。肖兴环落后一步,等人都走光了,他才一把拉住苏荣珮的后襟。
苏荣琛见他们俩古古怪怪的,忍不住扭过头凝眉看着他们道:“你们俩打算留在这过夜?”
肖兴环赶忙摆着手赔笑:“哪会?容琛哥哥先行一步,我有些悄悄话要跟荣珮说!”
苏荣琛也不再迟疑,转头就出去了。
肖兴环见他走得远了,才伸手揽住苏荣珮低声嘀咕道:“你今天怎么死咬着程苍林不放?”
苏荣珮鼻孔里冷冷一哼,声音也不压低:“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做派!他那个狗样子,难道不该小爷我教训教训?”言罢,他又贼眉鼠眼地扫了一眼四周,才趴在肖兴环耳朵边上压低了声音道:“是我哥让我授意的!”
肖兴环不信道:“你以为容琛哥哥跟你一样脓包?他要是看不惯拉出去打一顿就是了,干嘛这么费事?”他眼珠子轱辘一转:“不如咱俩找几个人把他骗到小胡同里,麻袋罩头,打一顿再说?”
苏荣珮在他脑门上狠狠敲了一个爆栗,肖兴环“哎呦”叫了一声,抬手就还了回去。苏荣珮大恼,捂着脑门骂道:“大哥若是想动手,十个程苍林也不是对手?用得着你在这里咸吃萝卜淡操心?你别轻举妄动,要是坏了哥哥的事,他让你笑个够!”
肖兴环想起刚刚的滋味,忍不住狠狠打了一个冷颤,闻言也不再纠结,又拉着苏荣珮说起京中新来的戏园子的事情来。
两人相携着来到前院的时候,小厮已经将他们二人的坐骑牵过来。两人也不再多话,各自拉着马缰绳翻身上马。只是苏荣珮刚一屁股坐在马上,只觉屁股上似是被针扎了一般疼痛。他“啊——”一嗓子叫出来,屁股像是坐在弹簧上一样立时便弹了起来。
苏荣珮捂着屁股翻身下马,定睛一看,只见马鞍上真的立着一枚大头针!那针是被人从马鞍底下插进去的,直愣愣竖在马背上,只等某个倒霉的屁股坐上去,它便能发挥让人惊声尖叫的威力!
这个倒霉的屁股竟然是苏荣珮的。
肖兴环赶忙跑过来问原因,苏荣珮一手捂着屁股,满脸黑云地破口骂道:“是哪个混账王八蛋在我马背上插了针?”
肖兴环不厚道弯腰去摸他的屁股,一边还嘻嘻哈哈笑道:“哎呦呦,你的屁股该不会被扎破了一个洞吧?”
苏荣珮哪有闲心跟他开玩笑,眼睛在人群中一扫,登时便锁定了目标。他两步就冲到程苍林的马下,一把就将他拉了下来,拽着他的衣领,恶狠狠道:“是不是你在背后捅老子屁股?”在场的都是知根知底的,苏荣珮自忖不跟人结怨,所以除了程苍林,他根本不做他想。
程苍林则大呼冤枉:“苏二公子是不是做惯了没凭没据就胡乱攀咬的事?怎么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
苏荣珮手上一用力,冬日里的衣裳厚,领子又紧,程苍林立时就有些喘不过气来:“你他娘的敢说不是你?除了你个龟儿子记恨老子,还有谁会用这么下作的法子?”
在苏荣珮的认知里,马鞍上竖钉子,跟背后捅刀子一样,都是下作缺德坏良心的下三滥。
程苍林则阵阵有词:“说起记恨,我倒要问问苏二公子,我与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今天干什么总是针对我?总是跟我过不去?马场上的事大家有目共睹,你想赖也赖不掉!”他眉头一松,“哼哼”冷笑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在自己马鞍上插针来陷害我?”
苏荣珮登时便更恼了:“你放屁,老子祸害自己的屁股来陷害你?你算个什么玩意?”
眼见局面闹得越来越僵,苏荣珮和程苍林剑拔弩张、互不相让,襄王只得道:“好了!荣珮,你先松手!”这毕竟是在襄王的庄子上,出了事自该由他出面解决。
可是苏荣珮正在气头上,哪里肯听襄王在这里叽叽歪歪。他的手已然紧紧抓着程苍林的衣领子不放。
襄王也有些恼了。苏荣琛平日里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也就算了,现在连他弟弟也开始蹬鼻子上脸!正要发怒,却听苏荣琛在一旁淡淡道:“王爷的话你没听到吗?你放心,谁要敢欺负你,本王许你千倍百倍报复回来!”
这话是什么意思?自己屁股上挨了一针,就能去扎程苍林百针千针?这话倒不像是在劝架,倒像是在默许他寻私仇!就连肖兴环也忍不住多看了苏荣琛一眼。
苏荣珮闻言果然松手。襄王对这兄弟两人既无力又无奈,只得沉着脸道:“去把马厩里的奴才提过来!”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离开的时候马鞍上就多了一根针,这事情自然与看守马厩的人脱不了干系。
不多时,襄王府上的马奴便被拉了过来。那人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娃娃,在襄王的马下一跪,就只知道一个劲儿磕头。
问他有没有可疑的人去过马厩?他就摇头。再问他是不知道还是没有?他沉默了一下,才终于瑟瑟地说不知道。
看马厩的既然不知道有没有人去过马厩?两句重话压下来,那小奴才终于吐露实情:他刚刚睡着了,直到各位主子派人来牵马之前才睡醒。
襄王大怒,他觉得这马奴落了自己的颜面,当即便要重罚!“你渎职惫懒、玩忽职守,本王就赏你十板子长长记性!”
他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娃娃,十板子打下去哪里还有命在?众人觉得襄王雷厉风行,却都不敢开口去劝。
苏荣珮屁股上已经不太疼了,他看一眼那个瘦弱的马奴,终于还是道:“我也没有什么大碍,还请王爷饶过他这一回吧!”
苏荣琛眉头微微一皱:“毕竟犯了错,还请王爷略施薄惩,打一板子长长记性也就罢了!”不管这小奴为何会睡着,错了便是错了,若是让他半点惩罚也不受,对他未必是件好事。
苏荣珮自然不敢对苏荣琛的话有任何怀疑。襄王虽然恼恨苏荣琛喧宾夺主,面上却不得不做出从善如流的样子来。
小奴被拉出去打板子,这件案子却成了无头公案。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么一来,只好不了了之。
程苍林脸上隐隐有些得意,苏荣珮的眼光却似乎像刀子一样锋利。程苍林勉强忍着心中的寒意与苏荣珮对视,不过片刻就败下阵来。他面上一凛,装作与胡德说话的样子扭过头去。
襄王虽然认为这是一件无头公案,可苏荣珮却不这么认为。在他心中,早就认定了程苍林是凶手,既然找到了凶手,又有自家兄长那么隐晦的提点,这件事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现在想想,肖兴环的提议真好!找个机会麻袋罩头,拉到没人的小巷子里,不过不能痛打——哥哥已然说过,要“千百倍报复回来”,那就用针扎吧!扎他个千儿八百针,把这龟儿子扎成刺猬才能作罢。
纵使扎错了人,也没关系,反正看程苍林不顺眼,只当提前给这小子打个预防针,让他以后不敢再那么猖狂!
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自然是说干就干。
打完马球的第二日,苏荣珮便领着肖兴环找了个麻袋。他们派人日夜跟踪程苍林,找准了时机,一闷棍打在后脑勺上,麻袋往头上一套,抬着就进了一条幽深的小巷。
肖兴环性子急,见了人就要往他身上扎针出气。苏荣琛岂会这么便宜他?笑话一样,他现在处于昏迷状态,就算将他扎成一个马蜂窝,他也不知道。
既然要报仇,自然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要等他清醒的时候,一根针一根针扎在他屁股上,让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每一个针尖进入毛孔的酸爽!要听到他杀猪一般的“嗷嗷”嚎叫!要看到他活像个臭虫一样在地上拼命扭动身躯!
于是,一桶凉水浇个透顶。程苍林醒了,苏荣珮就冷笑道:“今儿个就给你屁股上画个刺青纹条虫!”说话间抓住一把针头就往他屁股上扎!
程苍林是个顶没用的怂货,刚扎了两回就“咿咿呀呀”地磕头求饶。苏荣珮见他这幅样子,不由更加着恼:这人原来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
一边想,手上的力道却是半分也没有松,一把一把往程苍林屁股上扎针。
大约片刻的功夫,程苍林的屁股就变成了刺猬,上面密密麻麻全是针头,他疼得“吱哇”乱叫,却只能撅着屁股跪在那,连翻身都不能。
肖兴环心有不忍,默默劝道:“你要是把他扎死了可咋整?”
苏荣珮骄傲地一笑:“我下手你还不放心?我已经问过我嫂嫂了,屁股上的肉瓷实,又没有什么要紧的穴位,扎不死的!而且……”他举起手上的银针在肖兴环眼前一晃,白光闪闪,只晃得他的眼睛发虚:“我特意往嫂嫂要了这种银针,又细又长,插进肉里连个针眼也寻不着,保管他屁股上一个劲儿疼,却连丁点儿伤也找不到。”
苏荣珮先前说起过林慕果治好了老王妃痼疾的事,肖兴环自然也知道她医术高超,可是医术再高超,有这么教导小叔子给人扎针的么?
肖兴环心里狠狠打了一个冷战,却听苏荣珮摇着脑袋道:“不过这针也有一个坏处。”
“什么坏处?”
苏荣珮拿着银针一笔划,慢慢道:“你想啊,这针这么细,要是整根扎进去,保管皮肤上一点痕迹也没有,到时候,这银针可就要埋在皮肤底下一辈子,想要拔出来可就难上加难了!”
一想到自己今后可能屁股的肉里全是银针,连坐椅子都疼得入骨,兴许百年之后,等自己烂透了,这些磨人的小东西才能被取出来!
程苍林只觉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紧绷着。他屁股上火辣辣的疼,鼻涕、眼泪早就流的一把又一把,却是只敢撅着屁股将头埋在地面上,连个姿势也不敢换!
苏荣珮插了最后一根银针进去,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程苍林哼哼冷笑道:“我嫂嫂说,针灸要半个时辰才能有效果!你且在这里好生等着吧!半个时辰之后我来给你拔针!”
半个时辰?程苍林的魂儿都要下掉了!自己不过是在他马鞍上竖了一根针,可苏荣珮竟然如此歹毒,在自己屁股上插了那么多针也就罢了,竟然还要插半个时辰?
可是自己有选择的余地吗?程苍林吓得狠了,就一个劲儿磕头求饶。他头被塞在麻袋里,手脚也被绑上了,屁股还只能高高撅着,因此磕头的时候竟然像是一只蠕动的毛虫:“我错了,我不该害你,求求苏二公子饶了我吧!求求你了!”
苏荣珮脚步一顿,装傻充愣道:“你说什么?我倒是听不明白!你倒说说,你怎么害我了?”
这就是要逼问口供了。程苍林气得恨不能冲上去将他一口咬死,可现在连保命都难,更不要提反制。屁股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让程苍林头脑极度清醒,真是因为清醒,因此疼痛感反而更加明显。
苏荣珮见他只是一个劲儿哭着不说话,冷冷一笑:“你既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当然不能相信是你害的我!兴环,咱们走!”肖兴环答应一声,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程苍林知道自己今日算是彻底栽了,万般无奈,他只得一五一十地交待出来。
程苍林一边“嗷嗷”叫唤着,一边将自己如何派人用药熏晕了襄王府的马奴,又如何让人在苏荣珮马鞍上插了一根针,甚至连派去的人的名姓、那根针是如何找来的都说的一清二楚。
他说完了,肖兴环也便写完了。他嘟着嘴将宣纸上的墨迹吹干,然后递到苏荣珮手里给他过目:“妥了!”
苏荣珮接过来一看,皱着眉道:“你写的什么狗爬字?还没我写的好看!”
肖兴环骂道:“你编瞎话不脸红!下回我去你府上,我倒要好好问问祖奶奶,那一年,是谁因为写的字太难看,被容琛哥哥罚去校场站了一天的梅花桩!”
苏荣珮见肖兴环揭了自己的短,恼恨地瞪他一眼:“不那么多话你会死啊?赶快让他画押?”
肖兴环撇着嘴暗骂两声,到底接过宣纸蹲在程苍林面前,呵呵一笑:“怎么着,程二公子,还用我伺候着吗?自己画押吧?”一边说一边将程苍林头上的麻袋掀了起来。
肖兴环是个二世祖,平日里哪做过这些伺候人的粗活,因此手底下没轻没重的,碰到了程苍林屁股上的针,惹得他杀猪一般狂叫。
程苍林虽然重见了天日,可是心知自己若是不乖乖顺从,定然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因此,索性也不再挣扎,乖乖的在每张供状上都按了手印儿。
苏荣珮接过供状,美美地咂咂嘴:“这回妥啦!行了,放了他吧。说完,也不多停留,领着肖兴环有说有笑的就出门了。”
两人走后,自有人帮着程苍林拔了针,然后照例将他一棍打晕,按照来时的样子又送回小巷子里去了。
程苍林在小巷子里悠悠转醒,屁股上的针拔了,疼痛感也便随之消失,只是他刚刚翻了个身,屁股在地面上一点,却又立刻发出一声尖利的狂叫。
程苍林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进了府,门房上的小厮见他一张脸狰狞可怖、阴云重重,赶忙上前将他扶住。程苍林气得大吼:“愣着做什么?一个一个都是死的吗?还不快去抬副春凳过来!”
小厮们不敢怠慢,招呼了两人去抬春凳,其余地围着他嘘寒问暖:“少爷,您是怎么了?要不要请个大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