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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闯祸了<!>

    靖王的马悠悠往前走了两步,他的模样便在一片光影里慢慢清楚。楚王一惊:靖王竟然也在打量着自己,他眉眼低垂,有一种欲言又止的感觉。楚王就慢慢笑起来,兄弟两人的眼神头一回碰撞出火花。

    这只是一个小小插曲,候在场边的常随很快就收拾了断杆,又给楚王取了一根新的来。楚王安坐马上,接过马杆,随手挥了两下,觉得十分趁手,才点点头,一勒缰绳,兜马便走,摆开架势、重新迎战,只是虎口处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

    肖兴环重新发了球,一众男儿立刻驱马追赶,场上又陷入激烈的争夺之中。

    忽然,马球朝楚王的方向飞过来,他一兜马头,抬杆拦住,程苍林纵马来抢,楚王手上虚虚晃了一杆,程苍林果然中计,纵马大步就追了上去。可是他刚追出两步才猛然发现球竟然还在原处。

    程苍林暗骂“可恶”,也不怠慢,嘞一嘞马缰,坐下的青鬃卷毛马刹住脚步。可是刹那之间已经迟了,楚王已经一竿子将马球传给了苏荣珮。苏荣珮满目欣喜,刚想探竿来接,不曾想程苍林忽然怪叫一声,手中的马杆就飞了出去。

    苏荣珮站的近,程苍林的马杆刚一脱手,便狠狠甩在他的马眼睛上。苏荣珮的坐骑蓦然受惊,高高扬起前蹄一声嘶鸣,前头冲过来的襄王却倒了霉。

    襄王的马受了惊,猛地就刹住铁蹄,襄王身子一歪几乎躺倒下去。好在他多年行走军中,马技纯熟,半个身子虽然探出马匹,但是左手还牢牢抓住马缰稳住了身形。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经过刚刚的变故,苏荣珮和程苍林谁也没有抢到马球,眼见马球就要落地,横刺里又窜出一个靖王来。

    只见他眸中带着冷笑,手上马杆紧握,瞅准时机一杆子打过去,马杆擦着襄王的手背划过,襄王心中一惊,急惶地撒开拉着马缰的手,身子一沉就掉了下去,右手上那根御赐的马杆也随之脱手。

    场面乱做一团,程苍林的马本来已经守住脚步,却不知为何又发着狂往前奔去。襄王刚刚落地,转头就看见程苍林架着马向他冲过来,他根本来不及细想,一闪身,险险避过。

    程苍林大惊,急急勒马,可是马儿屁股上吃痛,愣是足足往前跑了两丈多远才呼啸着停下脚步。

    襄王出了意外,在场诸人无不惊慌失措,纷纷翻身下马。程苍林更是撒开马缰跳下来,纳头便拜:“王爷,属下该死!”

    襄王怒气冲冲瞪他一眼,厉声道:“你是个死人么?若是不会骑马,便不要在这给本王丢人现眼!”

    程苍林一脸惶恐,不住磕头,他身上沾染的尽是尘土,却也没工夫去擦:“王爷,非是属下鲁莽,实在……不知是谁在属下的马屁股上打了一杆,他才发狂乱跑,以至于险些伤了王爷……”想起刚刚的事,他只觉冷汗涔涔,若是襄王的动作慢上一步,或者那匹疯马冲的狠一点,伤了王爷,自己只怕十条命也不够赔!

    可是究竟是谁?是谁在背后暗放冷箭?程苍林将刚刚站在他身后的人默默回想一遍,有楚王、程炳林、李复开……那一杆子到底会是谁打的呢?

    程苍林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胡德支支吾吾道:“王爷,您的马杆……”

    众人震惊回头,只见胡德正双手捧着那根御赐的金丝楠木马杆,一脸的惶恐。襄王心中一急,忍不住跨步上前,一把从他手里夺过马杆。

    只见金丝楠木的马杆虽然沾了灰土,但是依旧乌沉沉油光发亮,只是杆头镶嵌的那块玉麒麟却已经碎裂!

    “程——苍——林——”襄王似乎在极力遏制自己的怒火,他一字一顿叫出声,只吓得程苍林脖子一缩,冷汗“噗嗒噗嗒”落在松软的沙土地上。

    刚刚惊马,只有他的坐骑猛力前冲,那马蹄子上打着蹄铁,若是踩上一脚,纵使在名贵的美玉恐怕也碎成渣渣了。

    闯祸了!程苍林只觉头顶上都在冒冷气,他心中凉凉,只剩下这么三个颓丧的字眼。

    楚王冷冷一笑,指着程苍林骂道:“这根马杆是父皇御赐,你纵马踩坏,实属大不敬!”

    程苍林哆哆嗦嗦地磕头,一旁的程炳林也赶忙跪了下去:“楚王爷,臣弟实非有意,还望王爷恕罪!”若按照他的本意,自然不愿意为程苍林开脱,只是,“大不敬”之罪实在非同小可,若是昌平帝真的怪罪下来,只怕整个程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襄王又岂会不知?若是程家议罪,那么必然要牵扯到程兆田身上,算来算去,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不过一瞬,襄王已经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满脸的怒容压了下去:“程苍林虽然有纵马之过,却无毁坏御赐圣物之责……”他咬咬牙,眉头紧紧皱着:“这马杆是本王自己摔坏的!”

    楚王“哼哼”冷笑,阴阳怪气道:“皇弟被人毁了心爱之物,却还能出言袒护,果真是虚怀若谷,让本王佩服!”

    那马杆是皇上钦赐,嘉赏他马球大赛夺魁的荣耀,平日里只供在书房,只有这样郑重的日子才会拿出来露露脸。现在玉麒麟被踩碎,何异于在襄王心口上踩了一脚?可是纵然心里疼得要滴血,他也不得不强自按捺满腔怒火,坚持道:“皇兄说笑了,马杆落地时杆头的玉麒麟便已摔碎,程苍林的马只不过是碰巧冲了过去,无凭无据,皇兄还是谨言慎行为好!”反正也没有证据,谁又敢在金殿上信誓旦旦地说马杆是程苍林纵马踩坏的呢?

    楚王一时无话,气得涨红了面皮,靖王便微微侧目道:“马杆既然是皇弟你失手摔坏的,那这责任自然也该由你来承担。御赐支吾非同小可,你不供在府中仔细照样,却偏偏拿到赛场上来置于险境,试问,该当何罪?”

    襄王见他急不可耐地摆出兄长的架势来问罪,当即便冷着脸道:“父皇赏下马杆的时候说过,这是给臣弟赢得马球比赛胜利的礼物,就像是战场上的兵刃一样,恩准臣弟上场时随意挥杆!至于这摔坏御赐之物的罪责,不肖皇兄指点,臣弟自会上折子请罪,到时候,无论父皇如何惩罚,臣弟绝无怨言!”

    靖王见自己的话也被顶了回来,一时语塞,狠狠将手中的马杆一摔,扭头便走了。

    这马球自然是打不下去了,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拱手离场,兀自找地方换衣服去了。不多时,球场上的人便走了个七七八八。

    襄王冷冷瞟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程苍林,鼻子里重重吐出一口冷气,瞪着眼转身离开。

    莅阳长公主的次子肖兴环在苏荣珮屁股上“啪”地拍了一巴掌,乐呵呵道:“走不走!”

    苏荣珮与他在一起厮混惯了,也探着手去打肖兴环的屁股,可肖兴环十分乖觉,竟然一扭身,捂着屁股“哈哈”笑着跑开了。苏荣珮抬脚想追,回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窝成团状的程炳林和程苍林,眉头一挑,勾唇笑道:“喂,襄王都走远了,还不起来?”

    程苍林本来对苏荣珮一肚子火,此时见他竟主动与自己搭话,心中虽然依旧恨恼,却也准备开口回答。可他刚一抬头,就几乎被气个半死:苏荣珮的话哪是对他们兄弟两人说的?他的眼神直直盯着程炳林,几时看过自己一眼?

    却见程炳林脸上一顿,赶忙站起来:程家虽然与渊政王府闹了一些不愉快,可是苏荣珮若是主动抛出橄榄枝,自己断没有不接的道理。因此,他拍了拍裤管上的浮土,与苏荣珮言笑晏晏:“苏二公子的马上功夫不错,哪天得空,哥们儿陪你切磋一下!”

    苏荣珮故意要给程苍林脸子看,闻言哈哈一笑,指着程炳林道:“肖兴环那小子在我面前都只有提鞋的份,你那点子道行不够看!”言语之间十分亲热,竟似是相知多年的弟兄一般,倒是将程苍林冷在一边,脸色铁青。

    看着那两人有说有笑的走远了,程苍林一拳打在沙窝子里,他是个手不能挑、肩不能扛的书生,饶是土地松软,他也震得手麻。

    程苍林自诩是个文人雅士,与程炳林那样只知道逗狗遛马的纨绔不可同日而语,更何况几年前自己也曾为程家立国大功,那可是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深入虎穴得来的功劳!他自以为样样都比程炳林强,可是程炳林处处都压他一头。

    同样是庶子,程炳林就能靠着裙带关系在鸿胪寺谋个小官,自己满腹经纶,却只能在家赋闲!同样是程家的少爷,他总是朋友成群,自己却孤家寡人一个。虽然自己常常在背后骂那些人是狐朋狗友、臭味相投,可是不可否认,他却连一个密切的狐狗朋友也没有。

    就那今天来说,两人一同参赛,自己以前从没有得罪过苏荣珮,却被他处处排挤,可他那个纨绔哥哥呢?竟不知因为哪两句溜须拍马的话得了苏荣珮的青眼!这如何让人不气?

    想想今日苏荣珮让自己出的那些丑,程苍林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他恶狠狠瞪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狠狠咬着牙道:“什么狗东西!我总要让你知道爷爷我的厉害!”

    马球场上接连发生意外,一场本该进行的马球比赛不得已提前结束。靖王领着一众人换了衣服离开马场,便来到供人休息的小厅坐定。

    丫鬟见主子们心情不好,陪着小心上了热茶、点心,众人在马场驰骋了一阵,都略微有些疲惫,纷纷就着茶水吃了几块甜点。

    程苍林落在最后,等他来到小厅的时候众人的茶都已经喝了一盏。他看了看厅角留着的那个空位,心中十分不甘。

    按理说,他是程尚书家的公子,按照身份排座位,他应该坐在程炳林的下手,也不该被挤到犄角旮旯里。可肖兴环为了跟裴晗说话方便,竟然擅自与程炳林换了座次,这么一来,程炳林底下坐的就是肖兴环。可肖兴环是什么样的身份?他是莅阳长公主的次子,是一众王爷的亲表弟,平日里被莅阳长公主宠的无法无天,是个跟苏荣珮相差不离的纨绔子弟,他的位置其实那么容易抢的吗?

    程炳林心中暗暗摇头,继续抬着眼在厅中环视。厅中众人早知他进来,但是凭着他在球场上那番做派,根本没有人想搭理他,更没有人想给他让座。唯有庆安侯世子胡德微微抬了抬眼皮。

    程苍林心中冷冷一笑,径直就朝着胡德走了过去。庆安侯府只不过是个破落户,凭着胡昭容在宫里那点子脸面,才有资格来打这场马球,胡德根本不算个玩意,他焉敢不给我让座?一边想,一边大步流星的上前。

    胡德生性胆小,又自知身份比不过程苍林,见他过来,不由心下惴惴不安,欠着身子、只等他近前便将位置让出去。

    苏荣珮正坐在苏荣琛身旁悠悠喝着香茶,他见程苍林如此欺软怕硬,心中不由作呕,冷冷笑道:“程二公子不累么?刚刚在场上那般上蹿下跳,这会儿进屋里来休息,还不知疲倦的走来走去?”

    程苍林岂会听不出他话里话外的讽刺?闻言也不欲搭理他,胡德不敢惹程苍林,更不敢惹苏荣珮,闻言赶忙陪着笑道:“让程二公子坐在这里?”

    苏荣珮存心找他的晦气,冷冷一笑,不客气道:“坐那里?凭他也配?你是堂堂的庆安侯世子,以后更是堂堂庆安侯爷,他算什么东西?一没有爵位,而没有官职,不过是沾了他老子的光才有资格来到这里!想坐位置,喏——”他用下巴点一点厅角的那张冷板凳:“去坐!”

    苏荣珮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狠狠羞辱了程苍林,靖王和楚王自然是乐的看白戏;襄王还在对马杆的事耿耿于怀,也沉着脸不肯帮腔;苏荣琛更是气定神闲的坐在一旁,端着盖碗,慢慢撇着茶盏里的浮沫;肖兴环跟苏荣珮好的穿一条裤子,自然也不会去拆他的台;其他人见渊政王爷都不吭声,显然是已然默许,这么一来,他们还哪敢跟苏荣珮这个二世祖顶撞?

    大厅里多数人都在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喝茶,场面一时冷了下来。胡德尴尬的站在座位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程苍林一张脸几乎红成猪肝色,可是面对苏荣珮这样狠辣的对手,他也只得吃了这个哑巴亏。他愤然转头,正要往厅角的座位上走,肖兴环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众人忍不住回头去看他,苏荣珮更是道:“你脑子有病了?笑什么?”

    只见肖兴环捂着肚子,脸上笑得褶子都堆起来了:“我想到一句话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他又不是你家的奴才,你管他坐哪?”

    苏荣珮将茶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搁,恶狠狠逼视着他吼道:“你敢骂我是狗?”

    肖兴环挤眉弄眼道:“你自己说你哪里不像?你就活脱一个疯狗一样!”

    苏荣珮握着拳头就要发难,苏荣琛却抬手从糕点盘子里捏下一块,随手一挥,正中肖兴环的某个穴道上。肖兴环穆得一顿,随机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来。

    肖兴环捂着肚子笑个不停,眼泪都顺着眼角往外流。

    苏荣珮见他笑得死去活来的就是停不下来,忍不住抚掌大笑:“哈哈,大哥这个笑穴打得准,活该让这小子吃点苦头!”

    肖兴环嘴上笑个不停,脑子也终于通透了:若苏荣珮是狗,那苏荣琛成什么了?心中一凛,赶忙抱着拳向苏荣琛求饶:“容琛哥哥,我错了,我不说,不说荣珮是狗了,你饶了我,饶了我,哈哈哈……”

    苏荣琛脸上这才好看了一些,一抬手又掰下一块糕点,众人还没有看明白怎么回事,那块糕点却已经朝着肖兴环飞了过去。

    糕点打在肖兴环身上,他立刻便不笑了。可是他刚刚笑得那么狠,肚子早就笑岔了气,因此一脸苦相地揉着肚子“哎呦哎呦”嚎个不停:“这不公平,容琛哥哥不公平,你帮着荣珮欺负我一个!”

    苏荣珮却在一旁幸灾乐祸:“你要是不服气,有本事也让你哥来打我!”

    众人一听这话便“哈哈”笑起来,厅中的氛围便活跃起来。

    而程苍林则孤寂地站在厅中,脸上的恼怒、愤恨毕现。人家那里上演兄弟情深,可自己的哥哥呢?他撇着眼看了看程炳林,只见他正拉着肖兴环笑得正欢,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