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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落井下石<!>

    程苍林佝偻着腰,一手扶着小厮的胳膊,一手捂着屁股,可他身上没有一点外伤,倒是让这群小子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滚滚滚——”程苍林怎会告诉他们自己屁股上扎的都是窟窿?“快去看看春凳来了没有哇!”

    有小厮答应一声,急急跑出去催促。不多时,便见一群人抬着春凳而来。程苍林撅着屁股往上面一趴,小厮们齐声问他:“少爷,咱们往哪里去?”

    “父亲在哪?”

    有小厮急吼吼回禀:“老爷跟大少爷在书房议事!”

    程苍林将春凳拍得“啪啪”作响:“咱们也去书房!快走!”今日之耻怎能轻易揭过去?这府里能做主的恐怕也只有父亲!一定要让父亲在御前告一状,若不把苏荣珮跟肖兴环那两个兔崽子的屁股打烂,怎能消我心头之恨?

    小厮们抬着“呜嗷”喊叫的程苍林来到书房的时候,程炳林正在向程兆田请教公务。程炳林虽然看起来有些不务正业,可入仕之后当真令人刮目相看,虽然每日仍会陪着那群狐朋狗友厮混,但是到底将一些心思放在了差事上。

    程兆田老怀安慰,只想着悉心教导一番,程家也算后继有人。父子两个正说的热火朝天,却见程苍林翻下春凳,任由两个小厮扶着走了进来。

    “父亲,您要为孩儿做主啊!”

    程兆田眉头微蹙,将手中的书本往书案上重重一摔,冷哼道:“你又在外头惹了什么祸?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从前,程苍林也着实在课业上下了一番功夫,程兆田对他也算寄予厚望,更是让他参与了许多密事,有些事情,甚至连程炳林都不知道。

    只是后来,自从程苍林立了那次大功,他便日渐骄纵起来。慢慢的,书也不读了,做事也不像从前那么尽心。这两年来,竟然还沾染上了一些恶习!程兆田也发狠说过他几回,只是却并不管用。程苍林像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慢慢的,程兆田终于对他失望,这才转而去培养从前并不看重的大儿子。

    程苍林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父亲,儿子被苏荣珮那个竖子给暗算了!他伙同肖兴环,将我打晕了抬到小黑屋里,用针……用针扎我的屁股!”

    “什么?”程兆田心中一紧,霍然起身:“他们苏家两兄弟真当咱们程家是吃素的吗?”先是包庇夜探私宅的胡排风,然后又将自己派去监视渊政王府的奴才打成那副样子,说什么有飞贼夜探王府,呸,全是放屁!胡排风都死了,哪还有飞贼?偏偏那些个不成器的奴才供出自己,让自己在皇上面前也无力辩白,凭白吃了一个哑巴亏!现在倒好,苏荣珮更是能耐,竟然敢把主意打到自己儿子头上,还敢暗下黑手、动用私行?若是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岂非让他们越发蹬鼻子上脸?

    程兆田铁青着脸要往外走,嚷嚷着要去渊政王府讨一个说法,程炳林却不咸不淡地在一旁道:“也是针扎屁股?这倒是巧了!”

    程兆田眉头一凝,他素来知道两个儿子不睦,可现下这个关头,若他还是掕不清轻重,一味内斗,不知团结对外,可就真的让自己寒心!“你什么意思?你弟弟让人欺负成这样,你还有心思说风凉话?”

    程炳林平白无故吃一顿派头,心中有些不利落,因此便站起来,咬一咬牙道:“并非儿子胡说,而是这事情当真蹊跷!”因此,也不再含糊,当即就将打马球那天的事情说了一遍。尤其着重强调程苍林纵马踩坏了御赐的马杆,还有苏荣珮马鞍上被放针扎屁股的的事。

    难怪!难怪襄王早朝时向昌平帝上了请罪折子,言说自己摔坏了御赐马杆,昌平帝虽然没有多加为难,但是襄王的脸色一直不好看。等下了朝,程兆田曾陪着小心上前劝他宽心,却凭白无辜被他一顿抢白!当时还觉得冤枉,到了现在才知道,竟然还有这么一桩子事!

    程兆田闻言狠狠瞪了一眼程苍林,恼恨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糊涂东西!御赐之物,是你能胡乱踩的吗?我就该绑了你去王府请罪,纵使王爷要将你千刀万剐,你也要给我受着!”他转过头,看着程炳林的脸色也不好:“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你是他哥哥,出门在外难道就不能关照一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肚子里都是些什么腌臜货,一味的想争功现眼,却也不想想,你跟你弟弟是同气连枝,他若被议罪,你能讨得了好?”

    程炳林见自己遭了无妄之灾,不由也恼了,梗着脖子吼道:“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再跟您说有什么用?到时候指不定又会被人觉得我是告黑状!再者说,您这么大张旗鼓的带着他去襄王府告罪有什么好处?襄王爷就是因为不愿意您因为被连坐,才主动将烂摊子往自个头上揽,您现在去赔罪,可不就是打他的脸?不等于明白地告诉世人马杆是程苍林踩坏的?”

    程兆田见大儿子扯着嗓子跟自己吵,一时有些火气上涌,可又觉得他说的在理,竟然是连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一时脸上涨得通红,指着程炳林骂道:“孽障!这是你该跟你老子说的话吗?”

    程炳林素来混惯了,闻言也不道歉,“哼”的一声低下头去,眼睛的余光飘着脸色惨白的程苍林,拳头忍不住狠狠握起!

    程兆田见他不做声,心里的怒火才消散了一点,也顾不上管程苍林,只冷着声音问程炳林:“那苏荣珮马鞍上的针是怎么回事?”

    程炳林冷冷一笑,指着程苍林道:“那可就要问他了!苏二少爷被扎了屁股,旁的人都不怀疑,二话不说就把他拉下马,揪着他的领口质问他是怎么回事!”

    程苍林本来想让父亲替自己出头的,不曾想程炳林那个野种三两句话就扯出那些个闲事来,惹得父亲还没有去苏家兴师问罪,倒是先抓着自己狠骂了一通。都怪这个野种!他就是见不得自己好!一味的想要落井下石!

    程炳林却丝毫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虽然最终也没有找到证据,苏二公子看在襄王爷的面子上不了了之。可是空穴不来风,苏二公子那等厉害的人物,又怎么会随随便便冤枉人?如此说来,他和肖少爷此番作为,倒是像报仇一样,纵使咱们府上闹开了,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程苍林当即便怒道:“他又没有证据!”

    程兆田心口一紧,眼睛便眯起来:“没有证据?这么说来,当真是你在他马鞍上做了手脚?”他深知自己儿子的秉性,心胸狭隘,又惯会玩这些不入流的把戏。

    程苍林面上一僵,恨不能将自己的舌头咬下来。听到父亲的质问,却也只是低着头不敢出声。

    见他这幅样子,程炳林嗤笑一声,程兆田也已经心知肚明:“蠢货!你以为你自己多高明?苏荣珮就算找不出证据,苏荣琛也找不出来吗?”那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自己可是已经领教过了,且现在想来还觉胆寒,简直是没齿难忘!“若是被他们兄弟两个抓到把柄,你以为他们会善罢甘休?”程苍林越想越气,忍不住左右四顾,看到桌案上放着的那本书,随手就抄起来扔了过去:“你自己犯蠢也就罢了,还得连累了我们!蠢货,蠢货!”

    程苍林早吓得面无血色,他屁股上有伤,行动十分不便,见那本书飞过来,却无力闪躲,只能任由书角砸在鼻梁上,捂着鼻子“哎呦哎呦”惨叫起来:父亲别恼,我断定他们没有证据,要不然,苏荣珮也不会向我逼问口供了!”苏荣珮之所以逼问口供,是害怕程苍林告状。他们要是有别的证据,也就不用再拿这份口供做把柄了。

    “什么?你还让他拿了口供?你都怎么说的,口供上都写了什么?”程兆田简直有些无言以对,他气得心口疼。

    程苍林不敢怠慢,将口供上写的东西又招认一遍。

    程兆田凝眉听着,到了最后,脸上的火气简直有些遮掩不住,就连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我……我怎么生了你么个愚蠢的东西!”

    程苍林赶忙道:“严刑逼出的口供,纵使上了大堂也不做数!”

    程炳林“哼”地冷笑一声:“你把事情说的那么详细,连指使哪个人动的手、用什么药迷晕了马奴都说的一清二楚,你还指望别人不相信?”

    程苍林目瞪口呆!他本来想含糊过去的,可苏荣珮那个混账王八蛋却下了死手,非要他将事情的经过仔仔细细说完,他实在受不得苦,又只想着严刑逼供不作数,才……

    程兆田疲累地闭上双眼,捂着额头重重坐回圈椅中去。程苍林觑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道:“父亲,这……这该怎么办?”

    程兆田却陡然拔高了声音,震得头顶上的横梁都“扑簌簌”往底下掉灰:“滚,都给我滚……”

    程苍林灰溜溜地捂着屁股逃出书房,程炳林却依旧是云淡风轻,甚至脸上还带着笑。只听他说:“既然没本事,就好好在家里呆着吧,别出去给父亲丢人现眼,若是再惹出什么乱子,小心父亲揭了你的皮!”

    程苍林素来看不起这个流氓一样的哥哥,可他这些年在父亲面前一再得脸,几乎将自己的风头全部盖过。现在又听他得意洋洋地落井下石,忍不住恶狠狠道:“你少得意!你以为自己比我高尚吗?你做过的那些事有哪一件是上得了台面的?”

    程炳林却“哈哈”笑起来:“我纵使再上不了台面,总也没给父亲丢人,你么……”他冷笑着摇头,眼眸里带着三分同情、七分可怜,似是将程苍林看成一个要饭的叫花子一样:“还是先养好屁股再说吧!”说完,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程苍林觉得不只是屁股,现在就连脸上也火辣辣的了!

    从前自己在父亲面前得脸时,程炳林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他就是个只会吃喝嫖赌的贱种,哪比得上自己满腹经纶?就因为他那个贱人姨娘巴结上了吏部侍郎家的小妾,他才能在鸿胪寺平步青云?才一步步在父亲面前现眼!一步步踩到自己头上!可是自己呢?

    可怜自己“寒窗苦读”,为了程家又做出过那样大的牺牲,到头来竟然连个芝麻绿豆的小官也不是!

    程苍林的目光像是毒蛇一般冷酷、怨毒,他定定看着程炳林远去的背影,手上不自觉就握紧了悬在腰间的一块玉佩。玉佩温凉,却怎么也无法平息自己心中熊熊燃烧的火焰:“程炳林,你给我等着!”

    整治了程苍林,苏荣珮就与肖兴环分了手。肖兴环不依,非要撵着他到渊政王府来。可是苏荣琛早有交代,办完了事就要立刻回府里交差。想到哥哥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孔,苏荣珮只觉心尖都在打颤,他不耐地摆摆手:“去去去,回家找你哥玩去!”

    肖兴环见他过河拆桥,忍不住咬着牙骂道:“苏荣珮!你好样的!以后爷我要是再跟你玩,我就是小狗!”

    苏荣珮才不管他会是什么,闻言只是挑了挑眉,讥笑道:“不玩就不玩,小爷还稀得跟你玩么?以后再也不准你来我们家找我!也不准你再去我的马场遛马!我回去就吩咐马场的管事,下回见了你去,直接放狗!”

    苏荣珮有一个马场,是当年苏荣琛送的生日礼物。地方开阔、水草丰美,难得的是,风景绝佳,只怕整个京城也再找不出第二块好地方。肖兴环自己虽然也有马场,可是样样不如苏荣珮的,好在他脸皮厚,有事没事就在苏荣珮的马场里面跑马。

    肖兴环气的极了,一把拽下腰上的香囊掼在地上,狠狠跺了两脚啐道:“不去就不去,以后也不准你来我们家蹭唐嬷嬷熬的珍珠雪梨汤喝!”

    苏荣珮一翻白眼:“谁喜欢喝你那劳什子雪梨汤?我嫂嫂也会炖,比唐嬷嬷炖的还好喝!她还陪嫁了许多坛子桃花酿,那可是太白楼的陈年佳酿,别处可是一概喝不到,到时候,你也别眼馋!”林慕果若是知道自己的嫁妆成了苏荣珮炫耀的资本,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肖兴环一听有桃花酿,还是陈年美酒,哈喇子当即流了一寸多长,立时便将刚刚的不愉快都忘了。他两眼放光的跑上去一把拉住苏荣珮,吃惊道:“听你说过,咱们嫂子跟太白楼的掌柜是密友,难不成是真的?她也真的送了桃花酿给嫂子做嫁妆?”

    苏荣珮高傲地扬着眉:“那是自然,小爷我什么时候信口开河过?”

    肖兴环激动的有些热泪盈眶:“那下回你可一定要拿出来招待我!”谁都知道,桃花酿已不易得,若是陈年佳酿,只怕这整个京城也没有多少。

    苏荣珮见这小子翻脸比翻书还快,却也不吃惊,鼻孔里淡淡吐出一个“哼”,拱拱鼻子道:“下回再说!”

    话没有说死,就是有希望!肖兴环哈哈笑着道:“不辜负我今日陪着你出来一场!”说着,欢快地摆摆手:“你不是回府还有事情吗?快走快走!”

    苏荣珮就转身走了。

    回到府中,苏荣珮径直去了齐峒院,彼时,林慕果正在花厅听各处的管家回事。她既然已经加入王府,成为了王府的女主人,自然要着手操持府中的庶务。此时见苏荣珮进来,知道他有事相商,就赶忙放下账本,暂时将管事们挥退。

    苏荣珮将一沓子文书捧上去,笑嘻嘻道:“嫂子让我办的事已经办好了,这就是那个兔崽子的口供!”

    林慕果略略翻了两页,点头赞道:“不错,一字一字很是详尽,如此一来,就不怕程苍林翻供了!”

    苏荣珮眉飞色舞道:“嫂嫂你不知道,我用你给的银针把那兔崽子扎的满屁股都是洞!他只敢撅着屁股趴地上,一个劲儿地叫着‘爷爷’求饶,连胆子都吓破了!”

    林慕果忍不住脑补着程苍林哀哀求饶的画面,嘴角也微微一笑:“没有亲眼见到,倒是可惜了!”

    苏荣珮一拍胸脯:“那有什么难的,哪天我再把他抓一回,当着嫂嫂的面整治一番就是了!”

    林慕果赶忙微微摇头:“不必了,有了这一回,想来他们兄弟之间的火也拱的够高了。”而月宾的仇也勉强报了一些,至于剩下的,慢慢来,以后的日光还长着呢!

    阳光像是碎金一般落下来,在这冬日里,照的人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