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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不算了结的了结

    正耀文旭二十七年四月,天气回暖,冰雪消融,百花盛开,一切都彰显着蓬勃的生机。

    关于吕相吕清明造反叛国罪名的最终决断,是文旭帝圣旨的最终敲定。

    吕清明叛国之罪证据确凿,无法拿出其他有效佐证,本该抄家问斩,株连九族。感念其辅佐君王多年,劳苦功高,在位多年也未有何大错,其侄儿吕鹤飞战功卓越,一族为正耀劳心劳力,为不忍其他有功之臣寒心,特赦其余族人死罪。

    副将吕鹤飞可免死罪,流放边关五年,府上女子不满及笄之年,男子不满十六,一律免除刑罚降为庶人。其余吕氏族人,没收官籍,发配为奴。

    吕清明,赐鸩酒一杯。

    文旭帝最后的判决,也算是满足了吕清明最后的愿望。

    文霄阳只是全程冷眼旁观着,从头至尾他都不算参与,除了最后从相府书房中找到的两样东西。

    他交给文旭帝后,文旭帝当场大惊失色。因为那枚玉章,是文旭帝还没有登基时,送给吕清明的,他的承诺是,只要玉章存在一日,吕相就永远屹立不倒,

    那卷圣旨,其实就是册封吕清明为一国宰相时,他亲自颁布的。

    文旭帝很清楚,凭他给吕清明的权位和利益,吕清明就不可能会造反。

    然而吕清明到最后,都不肯为自己辩解一句,哪怕他亲自下了天牢询问,见到的也只是吕清明沉默的背影。

    他甚至怒吼,歇斯底里地质问他为什么要选择背叛,可得到的,却是吕清明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那时就知道,他这位吕相,是真的保不住了。

    “父皇也认为,吕相真的密谋造反吗?”

    这是那天晚上文霄阳进宫后问他的话,他当即摇头否定。

    如果吕相真的有心称帝,当年根本不必扶他上位,如今他在位多年,根基早已稳固,吕相早已错过了夺位的最佳时间。

    莫悠辗转醒来,已经过了一天一夜,处置吕相的圣旨,也已经昭告天下。

    “你终于醒了,你可知为父有多担心你?”宇杨轻斥一声,还是贴心地将一碗小米粥端至莫悠跟前。

    “女儿没能救得了吕相”

    莫悠沙哑着嗓音,听得出依然非常自责。

    “皇上都保不住的人,你以为你能保住吗?”宇杨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些惋惜吕相权倾朝野,最后却落得这样一个收场。

    “皇上?”

    “皇上与吕相的关系,可比我们想象的要亲密,若非真的信任,皇上怎么会放任一个臣子这般权势。”

    “所以,这竟是任何人都无法挽回的趋势吗?”

    知道莫悠依然放不下,最后吕相倒在自己面前的画面,宇杨和金徹心中都有些郁结。

    或许不是真的放不下吕相,而是兔死狐悲吧。

    连吕相那样的人,一朝被栽赃陷害,居然就永无翻身之日,若是自己遇上,别说保全一族了,就是株连九族都逃不过了。

    重新整理好自己的装束,莫悠看了一眼镜子,明明自己才十四岁,但是却看起来十七八岁那样成熟的英气模样。

    原来宇月皎的脸也是很适合男装的,稍稍修饰一下就是一个清秀英气的少年。

    以往从来没有注意过自己的模样,现在看看大概也明白其他女子知道自己女子身份后的不可置信。

    相府外,成年的人戴着手铐脚镣,被排队押送,长长的队伍数不清有多少人。

    吕如灵一身便装,没了华丽的装饰和衣物,看起来也是乖巧可人。

    吕如灵站在人群中,与那些人不同的是,她不必被发配为奴,比她略大一岁的吕如兰却是那些人中的一员。

    手中拿着一个简单的包袱,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府门,一切都恍如隔世。

    “是不是有一种,活在梦中的感觉啊,如灵。”莫悠缓缓走近,语气清冷淡然。

    吕如灵转过身,对上莫悠平静如水的眼瞳。

    “虽然并不想交给你,但是还是希望,能善始善终。”

    将袖中第二封信由金徹交给吕如灵,莫悠只觉得面前这个人真脏,脏得不配她再多说一句话,再多看一眼。

    莫悠轻蔑一笑,转身离去,金徹提步跟上,无人再理会呆在原地的吕如灵。

    如灵爱女,多年未能共享天伦,早已是人生之憾。辜负你所有的期望,是为父永远无法弥补的错。

    你所做一切,为父并非全然不知,只是希望我们所有人的包容,能让你悔悟。

    木心的死,是为父始料未及之事,然而为顾全大局,不得不为。

    为父一人之错,不能让全族上下和你,一起偿还。

    已拼尽全力,保护所有人。

    如灵爱女,为父只想你能知道一句。

    无论你做什么,为父都永远爱你。

    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信纸上,吕如灵抬起头,自嘲地笑着,擦了擦眼中泪水,放声大笑。

    御史府衙门前,依旧守卫森严,吕如灵看了看天上的阳光,眯了眯眼睛,转向那面昭示冤情的大鼓。

    吕如灵缓缓走上台阶,拿起鼓槌,一声声敲着,声音振聋发聩。

    守卫立刻上前制住了吕如灵,询问缘由。

    吕如灵只是轻巧一笑。

    “吕相是冤枉的,所有的证据,都是我栽赃的。”

    守卫面面相觑,然而吕如灵却拿出一个白色瓷瓶,手速飞快地倒入自己口中。

    等到守卫反应过来并控制住时,早已来不及了。

    吕如灵依然笑着,只是笑容苦涩,眼中含泪。

    “父亲.是冤枉的”

    京城城楼上,一人一身玄色长衫,装束利落清爽,一根碧玉发簪绾住所有发丝固定在头顶。

    这人身后半步站着一个有些老态的人,正陪着他看着走出城门的一条长长的队伍。

    两人只是沉默着,安静得像两座雕像。

    许久之后,前面那人终于收回视线,长长叹了口气。

    “皇上,您累了吗?要不我们回宫吧?”一旁的大太监小心翼翼地开口。

    “没有,只是有些怀念罢了。”文旭帝嘴角一弯,仿佛又看见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吕清明。

    “走吧,回宫吧。”

    队伍终于全部出了城门,朝着某个方向,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