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这个时候,滕季尧都会特赦叫秉龙滚,但秉龙到今天也没有听到这一个字眼,心下的不安感更甚,恨不得把虞冉筱提出来揍一个十七八遍的。这到底是把人给得罪的多狠?虞冉筱该不会又用什么语言刺激滕季尧了吧?
秉龙战战兢兢的等待虎头铡落,给他来一个痛快死法,滕季尧却只是冷淡地看了滕钥一眼,“回宫。今后若是无事,你不必来了。”
滕钥委屈得眼睛中都泛起了莹莹泪光,“皇兄,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秉龙却从这一句话里听出几分不对劲来,原来是滕钥说了不该说的话?可是滕钥能说什么才会让滕季尧生气成这个样子?滕季尧很宠滕钥,这一点是肯定的,一般来说,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和这一个妹妹计较。
“走。”若滕钥不是滕季尧一母同胞的妹妹,更没有和滕季尧相依为命的成长,估计滕季尧用词不会这么有理了。
秉龙连忙又和滕钥交换了一个眼神,示意她不必再作死了,趁着滕季尧还没有爆发赶紧走。
滕钥也明白事态严重,临走之前给秉龙做了一个口型,秉龙把那一个口型给琢磨过味来,心中翻滚起滔天巨浪,心跳不住加快,血液在血管之中奔腾,恨不得转身求滕钥讲义气一点带他走。
滕钥和秉龙显然是没有这个默契的,她给秉龙一些简略的提醒以后,就一溜烟似的跑开了,独留秉龙在原地心如死灰。
他怎么会知道滕钥为什么非要踩滕季尧的底线,这娇娇小姐动不动就口不择言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到最后不是还要他收烂摊子?
没错。滕钥好死不死提到了虞冉筱,这还得了么?全王府上下,谁不知道虞冉筱是滕季尧不能提及的伤痛,滕季尧唯一的逆鳞,全王府都把这个当禁忌来看。
滕钥倒好,仗着自己是公主,非要在滕季尧的底线上面滚来滚去。
做好了视死如归的表情,秉龙干巴巴地叫道,“……王爷。”
滕季尧抬眼,像是这才发现秉龙的存在,他毫不留情地说道,“滚。”
虽然这个嘱咐很没有涵养,但符合滕季尧生气时的风格,这说明滕钥还没有说道特别过分的,只不过是在滕季尧的底线上面磨蹭了一下。秉龙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乖乖地捡起地面上白玉杯的碎片,躬身出去的时候还不忘记关上房门。
阳光也一同被阻挡在了外面,地板之中水花未干,微弱的金色阳光穿破薄薄的窗户纸,在地面下打出窗户上雕花的图案。
滕季尧面前摆着一本很旧的书。书旧到了一种什么样的程度呢?每一页纸张都卷了一个角,泛着陈旧腐朽的黄色,甚至已经起了毛。
正面朝上的那一页,正是虞冉筱方才看到的那一首《题都城南庄》。
滕季尧的手指在书页上摩梭,指尖下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两句,他沉默地抿着唇,记忆透过诗歌,依稀回到了某一个骄阳如火的午后……
……
滕季尧察觉虞冉筱最近很奇怪,虞冉筱的作案之上堆满了一堆平日绝对连一眼都不会多看的典籍。
什么《唐诗》《千字文》《回文诗》这些较为简单的,她有提升自己学识的愿望,滕季尧还是十分欣慰的,直到滕季尧看到了研究风水的《易经》。
他实在压制不住好奇了,在虞冉筱批阅奏折的时候,从她那一堆杂七杂八的书里面翻出了《易经》,并且用《易经》轻轻拍了拍虞冉筱的脑袋,“干吗呢你。”
他记得那时候虞冉筱从百忙之中抬起了脸,一双眼睛明亮漆黑,远比天上的星辰还要耀眼,她说道,“什么干吗呢?我多看看书,没准到时候亡国了还可以去算算命,写写字什么的。”
他还不知道虞冉筱是为了凌萱的事情吃醋,虞冉筱说出来的话实在太难听,滕季尧又拍了一下虞冉筱的脑袋,“我就问你一句,你怎么这么多话呢?”
虞冉筱轻轻哼了一哼。
滕季尧坐在虞冉筱对面,看着虞邀垂着头,认真翻阅奏折不许自己帮忙的模样,又从书堆里面捡起了一本唐诗。
“这个做启蒙用的,你还没看过么?”
虞冉筱这次连头都不抬了,手下动作飞起,把一本奏折拍在地上,拿起另外一本奏折,“宋大才子,我必须要跟你说一说,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你这样有启蒙老师啊什么的。我就没有。别说唐诗了,千字文我都没看过。”
滕季尧促狭道,“那你怎么突然想看了呢?”
虞冉筱眼神闪躲,“你都说小儿都会这一些了,我随便看看呗。”
滕季尧把眼前的唐诗随意翻了翻,不知怎么着,就停留在了《题都城南庄》那一页,他问虞冉筱,“你看过了么?”
“当然。”虞冉筱歪头,“你若要考我,请随意。”
滕季尧笑了笑,温柔如涓涓细流,他道,“好。不过如果你回答不出来,是不是要接受惩罚?”
虞冉筱反问道,“如果我回答出来,那你是不是要给我奖励。”
滕季尧捏了一下虞冉筱的鼻子,眸中似有两泓清冽至极的清泉,他无奈地说道,“就知道你会讨价还价,这个是当然。”
他们没有把赏罚说明,除了比赛,其余全由心情定。
“人面不知何处去。下一句是什么,作者是谁?”滕季尧听到自己这么问。
虞冉筱把手上的毛笔放回笔架之上,柳叶眉紧紧地拧着,在滕季尧笑意渐浓的目光之中,眉间愁态渐松,她笑道,“宋公子。不要因为你喜欢我就故意放水嘛。这太简单了。”
滕季尧不置可否,耳朵却悄悄的红了,显然也挺赞同自己的行为是‘放水’。
“桃花依旧……”虞冉筱似乎要刻意挑弄滕季尧,她很恶劣的停顿了很久,滕季尧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宁和温柔的,且带着几分不知真假、虚心受教的意思。
虞冉筱撇了撇嘴,说道,“桃花依旧笑春风,崔护。”
滕季尧把手中的《唐诗》放下了,认真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呀呀呀,在我面前右相把‘体统’给放一放呗,我就是喜欢放肆,我喜欢亲右相,右相要不要亲亲我?”虞冉筱十分不要脸的撅起嘴唇,目光却还是放在奏折之上,为了追滕季尧虞冉筱不要脸到了极点,这个倒还不算特别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