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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心思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002/510940002/510940031/20200521171204/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虽说眼下不便入城,武林盟中的内鬼也还未寻出,行程容易暴露,但就这么留在这座小田庄里?他可是打从心眼里不信任这一伙人,谁知他们前脚住下,这群人会不会后脚就派人送了消息去秦府。

    若照他说,宁愿回城去,也比留在这里好。

    何况眼前的燕夜白,只差一点便命丧他手,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轻易放过他才是。

    星辰背冒冷汗,一抬头恰又撞见了绿蕊,当下头疼欲裂,恨不能立时打晕了宁九思拖上马走人才好。

    燕夜白亦觉得宁九思这是不是被伤到了脑子,不然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在场的人皆知道,他们在胡家才出了那样的祸事,那群贼人指不定还在外头苦苦搜寻他们的下落,而今他却说要在她的田庄上借住?

    万一那群人发现了他的踪迹,他是想让满庄的人都给他陪葬不成?

    燕夜白气不打一处来,又知道他惦记着鹿孔,心生怒气,正视着他便想要拒绝。

    然而她才一抬眼,便发现了宁九思眼角的那一抹血痕。

    虽然上了药,但仍旧很显眼。

    她忽然想起,前世宁九思脸上也有这么一道痕迹,难道便是这时留下的疤?他生得实在太好。即便面上留了疤痕,仍不能算是破相,反倒是平白添了几分戾气。

    想起往事,她不禁顿了一顿。

    这一顿便叫宁九思抢先说了话:“燕姑娘不说话。便是答应了?星辰,还不快下去准备。”

    燕夜白眉头一蹙。

    胡扯!

    她一个字还没说,怎么就答应了?

    “小庙留不下大佛,公子留在这正如您的护卫而言,不妥得很……”她暗自深吸一口气,秉着最后的仪态,缓缓说道。

    然而宁九思根本便不在意她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他既想留下,燕夜白应不应都一样。他若不想走,她难道还能让人把他丢出去不成?

    他打量着燕夜白,声音镇定而从容:“燕姑娘不要见外,我暂住在你的田庄上,你只当是住了个亲戚便是。”

    明明一派冷静之色,话却说得这般轻佻,连燕夜白都给说懵了。

    她才多大,他也好意思当着她的面直说这样的话?!

    姑娘家的清誉,在他眼里。莫非便什么也不是?

    燕夜白只觉得自己眼皮直跳,实在是无力应付此人。

    回回同宁九思打交道,言语上她总是只有吃亏的份,简直是撞了邪了!

    她无法,只得求助似地看向了老先生。

    先生老奸巨猾,又喜清净不爱招惹麻烦。肯定不会愿意将宁九思留下,而且也一定有法子好将人给弄走。

    她如是想着,望着老先生的一双眼里几乎盈出水来。

    波光粼粼的一双眼,一旦做出这样可怜兮兮的模样,谁扛得住。

    老先生平素又欢喜她。这时理应立即出声制止宁九思才是,可他却意外地迟疑了。

    燕夜白觉察出不对劲,面色微变,方要说话便听见老先生道:“庄上的景致虽佳,却也不过只是粗鄙之色,老夫闲云野鹤惯了,倒是欢喜得很,难为公子小小年纪也偏好此番景色……”

    “师父!”燕夜白闻言心里“咯噔”一下,直道不好,忙唤了老先生一声。

    老先生笑着看了看她,悄悄眨了眨眼。

    燕夜白不明所以,但见了他这幅模样,倒勉强忍耐住心中焦躁。

    但留下宁九思,算是怎么一回事?

    天大的麻烦,走到哪便将霉运带到哪,她是避无可避便要硬着头皮迎上去不成?

    “公子若愿意,只管留下。”老先生一锤定音,竟然真的将宁九思给留下了。

    燕夜白眼前发黑,站在宁九思身后的星辰更是腿软,皆是一头雾水。

    宁九思端坐了身子,同老先生道谢。

    这件事便算是给定下了。

    在胡家的那天夜里,燕夜白穿着男装,又是黑漆漆的夜,那群追杀宁九思的人并不知她是谁,所以也绝对不会想到宁九思会躲在谢六夫人宋氏的陪嫁庄子上。

    这事,连燕夜白都没有料到,那群人自然是更加猜不透。

    ……

    过了午时,一群人却都还饿着肚子。

    老先生便先让人上了茶点,吩咐了厨房那边加菜。

    他倒是一直陪着宁九思说话,燕夜白有心想问问他为何留下宁九思,是作何打算,却苦于一直寻不到恰当的机会。直到饭菜端上来,众人分别用了饭,宁九思进了客房休息,燕夜白才算是能好好同老先生说话。

    她带着满肚子疑问去了老先生那里。

    “您心里头究竟有何打算?”燕夜白自顾自坐下,一脸不解地看向他。

    老先生抚须不语,良久方长叹一声,摇头道:“只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宁九思既开口说出了那样的话,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直截了当将人赶走的,一时半会他们不好得罪他。何况,出了胡家的事,燕夜白同他又在外头留宿了一夜,许多事说不清道不明,是该寻个时机摊开来好好说一说才可。

    正如宁九思先前所言。单凭这一桩,许多事便无法择清。

    当然,他心中也打着自己的算盘。

    从冬至将收集到的消息告诉他后。他心里便多了颗疙瘩,难以消除。

    若能留下宁九思仔细观察几日,兴许能解开他心中疑惑也说不准。

    只是这些事,他不能明明白白地告诉燕夜白。

    “你莫要担心,这件事只会瞒严实了,不会叫旁人知道的。”老先生以为她是在担心宁九思住在田庄上,来日被人拿来做文章,便劝了几句。

    为了不将消息流出去,不叫人知晓,就连田庄上也并没有几人知道宁九思的事。

    “瞒得再严实。也迟早会有走漏风声的那一天。”燕夜白听了他的话,仍惴惴不安,“我年纪小不知事,先生难道也不知?宁家的局面,发生在胡家的那些事。哪一桩是我们能插手该插手的?”

    老先生目露惊异。

    他看着面前年不过小姑娘,看着她白玉似的面上还挂着被枝桠擦伤的细微伤痕,叹了声:“水已经浑了,人也已经入了水潭,躲不得的。”

    燕夜白沉默了下去。

    她太迫切地想要避开麻烦,却似乎怎么也避不开,仿佛冥冥中便注定了这一切。

    前世她同宁九思没有交集。却阴差阳错因了他的关系,被林远致当成了弃子,死在了林家。

    从头至尾,她都不敢靠近宁九思。

    不沾他的边,尚且落得了那样的下场,谁知道沾了。会如何?

    根本便是天边浮云,毫无干系。

    她不想同宁九思牵扯太深。但老先生说得对,人已入局,如何能撤。

    良久,她站起身闲步往外头走去,背脊却绷得笔直:“我听师父的。”

    老先生望着她的背影渐渐融进了夏日午后灼灼的阳光里,坐在那久久不曾动过。

    步入烈阳下的燕夜白闲庭信步,眉眼间却笼着挥之不去的阴霾担忧。

    风里有馥郁的花香,嗅入鼻间,却也难叫人欢喜。

    她一边在为宁九思留下的事担忧,另一边却莫名其妙也为宁九思担忧起来。

    追杀他的人到底是秦府的人,还是出自宋家其余人的手?

    这又是为何?

    难道说宁九思重归宁家,宁老夫人便不再疼他了?

    这般说起来,宁九思身边竟无一人可依靠。生母早逝,父亲病逝,身边只有对他虎视眈眈的继母跟兄长……燕夜白头一次觉得,宁九思的处境极为凄凉。

    他再厉害,终究也不过只是个少年而已。

    莫名的,燕夜白想到了多年前那个冬雪霏霏的日子里,在马车上幽幽醒转的自己。

    如昔日的她一般,独闯龙潭虎穴,却不知有谁能够依靠,所以即便受伤也只会自己躲在暗处舔舐伤口,断不会在面上流露。

    站在天光底下,她抬头望着青空,看着上头的云卷云舒,长长舒了一口气。

    罢了,就当是日行一善,任他住几日吧。

    她大步迈开,往前走去。

    厢房里,宁九思却并没有入睡。

    身上的伤已经不疼了,只剩下些木木的麻意。

    他站在窗边,听着树上传来的蝉鸣声,忆起昔日在漠漠沙海上骑着骆驼的自己还有七师兄纪鋆。

    然而一回到姑苏,两人未至京都,便已分离,从此天南地北,缄口不提对方。

    赏金者已经沉入沙海,成了永远的秘密,他们的过往也随之成了秘辛,这是必须的默契。

    他伸手按在了窗棂上,在这个瞬间却忽然动了心思,想要知道师傅过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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