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入眼的白色，最先让司瑾醒来的，是医院里独有的消毒水味。</p>
她真的很不喜欢医院，但偏偏最近这段日子，出入次数最多的也是这里。</p>
“司瑾……是醒了吗？”</p>
“她应该会想喝一些粥，我去给她买。”</p>
“你先坐着休息，毕竟你也受惊了。”</p>
好吵……</p>
司瑾眉头微微皱起，慢慢的睁开了眼睛。</p>
“你醒了，感觉如何？”</p>
楚牧彦坐在床边，俊脸上竟也是一片阴霾，只是声音却是少见的柔和，可司瑾却没有理会他，第一时间伸手摸向肚子。</p>
平了……</p>
那个凸起的，三个月大的肚子，消失不见了！</p>
“孩子！”</p>
司瑾猛地一下坐了起来，惹得一阵头晕，她堪堪扶住床边，不敢相信这个事实。</p>
孩子没了？</p>
不可能……她这段时间都没怎么孕吐，也在坚持着做检查，哪怕穿衣服都不敢穿紧身的，怎么会突然就没了呢？这不可能！</p>
“医生说，孩子还太小，没能保住。”</p>
司瑾紧紧地闭上了双眼，泪水几乎是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就涌了上来，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紧攥着双手甚至都忘了呼吸。</p>
巨大的悲伤一下子笼罩住了她，甚至一时间忘记了身边人的存在，直到沈安棠的声音传来。</p>
“这对司瑾来说，可能打击太大了，不如让她先缓缓，我们……”</p>
她极力的冷静下来，在脑子里还原了失去孩子之前的所有事情。</p>
她为了去救猫，走下台阶，一脚踩空，沈安棠拉住了她，可后来又松开了手，还狠狠推了一把。</p>
不然以她身体的惯性，根本不可能摔倒最下面的地面上。</p>
“等等。”</p>
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冷静。</p>
她抬起头，直直的看着沈安棠，蓦地笑了。</p>
“安棠，你走过来一些，我有话和你说。”</p>
沈安棠看到她笑了，心底就狠狠发怵，可一想到楚牧彦就在旁边，司瑾哪敢拿自己怎么样，于是又假装关切地靠近了她。</p>
“你想和我说什么？”</p>
司瑾一只手勾过沈安棠的脖子，慢慢地靠近了她的耳边，声音微微颤抖着，带着一丝狠意。</p>
“让你一命抵一命太容易了，我想要的，是让你付出比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还要痛苦一百倍的代价！”</p>
在沈安棠还没有回过神来时，司瑾扬起手，狠狠一巴掌扇在沈安棠的脸上。</p>
啪——</p>
清脆的响声伴随着沈安棠的惨叫，这些都不能让她痛苦的心好受一丝一毫。</p>
即便是刚苏醒过来的司瑾，力道也毫不留情，沈安棠竟被一巴掌掀翻在地，嘴角还渗出了一丝血迹。</p>
“咳……司瑾，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你打我发泄我可以理解，只是……只是……”说着说着，沈安棠捂着心口喘了起来，剩下的话也没有说出口。</p>
“司瑾！”</p>
司瑾给沈安棠的这一巴掌，让楚牧彦也是始料未及。</p>
他冷眸看着病床上的女人，只见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双目泛红，他强压下心头的怜意，“哪怕你失去了一个孩子，也不该拿沈安棠来发泄，这次，你真的过分了。”</p>
看着楚牧彦走到沈安棠的身边，司瑾的心里竟浮起了一丝悲意。</p>
再也没有之前那种闷得慌，甚至嫉妒得难受的感觉了。</p>
心在这一刻，仿佛已经死了。</p>
“我和你也没有任何关系了，请你，带着她，滚出我的病房。”</p>
司瑾淡淡地收回了目光，听着沈安棠的喘、息声越来越大，她只觉得聒噪，“这里是医院，她就算犯病也死不了。”</p>
她看到沈安棠堂而皇之地站在她的病房里就知道，沈安棠之所以敢在推了她之后还出现在她的面前，就是料定了她把靠山亲手推开，不会再有任何人信任她。</p>
事实也的确如此。</p>
她哪怕和楚牧彦说，是沈安棠推了她，害死了孩子，那又如何？</p>
楚牧彦不会信，更不会因为这个他本就不相信是自己的孩子而悲伤难过。</p>
至始至终，这个舞台上都只有她一个人。</p>
司瑾低下了头，手指抓紧了被子，泪水一滴滴地落在了被子上，很快就晕湿了一大片。</p>
不知道过了多久，司瑾的手机响了起来。</p>
她接通了电话，深吸了一口气，将泪水都吞进了肚子里。</p>
“嗯，离婚，我什么都不要，只要离开他。”</p>
……</p>
司瑾选择净身出户，这一点让楚牧彦有些讶异。</p>
“都查清楚了？”</p>
小曹在一旁胆战心惊的汇报着，自从少夫人……不对，司大设计师开展览会那天过后，楚少的心情也是一天比一天糟糕。</p>
“是，少夫人没有秘密转移资金，所有的账户余额全部汇入了您的户头上。”</p>
呵，这女人。</p>
莫名的一股烦躁涌上心头，楚牧彦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扣着，一下，又一下，小曹的心就随着那节奏一起一伏的。</p>
想想也是，老婆跑了，股东炸了，家里还有个老爷子等着兴师问罪，这状况搁谁都冷静不了。</p>
可他却看到他们家楚少……笑了。</p>
笑得他莫名瘆得慌。</p>
“是许久没有和靳家联系了，不知道靳爷爷最近如何。”楚牧彦将面前的文件夹一合，“约一下靳家的老爷子。”</p>
此时，高档会所内，金碧辉煌的长廊里，一对璧人正在谈笑风生，在旁人看起来这画面再唯美不过。</p>
“佑洋的注资，是祁先生的手笔吧？”司瑾眉头一挑，余光看到身侧的男人没承认也没否认，心里就有了数。“我虽然脱离了司家，但也不至于这么潦倒。”</p>
靳祁颔首，嘴角微微勾起，像是在笑她不自量力。</p>
司瑾觉得自己莫名就被靳祁给看扁了，她走到靳祁面前，直视着他的双眸，“不久之后，我工作室会以设计品牌上市，在此之前，我不需要祁先生的任何帮助。”</p>
靳祁仍然没说话。</p>
司瑾眼角微挑，“你不信？”</p>
靳祁的手机响了一下，但他没有去看，而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p>
“我虽然不知道你和林烨做了什么交易，但我还是希望祁先生清楚，我是我，他是他，而说好要还给祁先生的人情，我一个都不会落下。”</p>
司瑾伸出纤纤食指，指了指自己。</p>
“我，说到做到。”</p>
说完之后，司瑾扬唇一笑，尽显自信，只是细细看去，她用一只手在撑着腰间，手指用力的有些泛白。</p>
靳祁看到了这一点，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大手扶住了她的后背，给了她支撑力，带着她往二楼走去。</p>
“一个刚流产不到一个月的女人就赶出来跑生意，我有什么不信的。”</p>
靳祁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这句话也让司瑾安心了不少。</p>
“祁先生随意消费，今天我买单。”</p>
司瑾自然也想用自己的方式还靳祁的人情，她真的不想欠任何人的。</p>
靳祁倒也没有客气，点了两瓶上好的洋酒，这会所的人很有眼力见，一眼认出了靳家三公子，水果甜品什么的一样没落下。</p>
司瑾眼馋那块芝士慕斯好久了，一口融化进嘴里，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p>
“之前楚家是苛待你了？”靳祁看她这幅馋样，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但幅度不明显，司瑾并未察觉。</p>
她仍然低着头品尝着芝士慕斯，一边吃一边说着，“那倒没有，只是之前我怀着孩子，血液浓稠度又较高，所以得少吃点甜品。”</p>
靳祁一直看着司瑾毫不矜持的吃相，逐渐陷入了一个迷惑区域。</p>
林烨到底是看上了这个女人哪一点呢？</p>
一块蛋糕下肚，司瑾也吃得差不多了，她抹了抹嘴角，看着面前的靳祁，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p>
“林烨怎么会认识你？又是怎么让你心甘情愿地帮我的？”</p>
靳祁楞了一下，却没有答话。</p>
司瑾知道，想问出自己想知道的答案肯定很难，毕竟靳祁不仅身份在那里，就连这种冰山又话少的性格，也很难让人问出话来。</p>
她伸手摘了颗葡萄慢条斯理地剥着，“我知道，身处高位的人总是会没有安全感。”</p>
“可祁先生你知道的太多了，我怎么谋算着和司家摆脱关系，怎么想方设法地和楚牧彦离婚，甚至我和林烨过去的经历，你全都一清二楚。”</p>
“如果我不能相等地知道你一些事情，我会很没有安全感。”</p>
司瑾把剥好的葡萄放进嘴里，也没有看靳祁，“没有安全感，我就不能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了。”</p>
靳祁不得不承认，自己不仅被司瑾这番言论给强行说服了，还有些好奇她会做什么。</p>
“比如呢？”</p>
“比如……”司瑾拿着湿毛巾擦拭着手指，突然抬眸看着靳祁，“靳家的大公子究竟有没有死。”</p>
当看到靳祁深褐色的瞳仁蓦然紧缩的时候，她知道自己赌对了。</p>
母亲在她年幼的时候叨叨的那些话，或许有些事情，是真的。</p>
“我和林烨，是在慈善晚会认识的，他帮了我，我还人情，和现在我和你的关系差不多。”</p>
靳祁言简意赅地回答了她的疑问，可司瑾却觉得一点也不可信。</p>
首先不说林烨能怎么帮到靳祁，单看靳祁帮她的这些，根本就不是一点两点人情能够还清的。</p>
更何况，林烨也不是这种会强行找他要还人情的人。</p>
哪怕是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