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牧彦蓦地逼近她，一只手抬着她的下巴，暗沉的黑眸紧锁着她，“那天帮你离开楚宅的也是他，司瑾，你勾、引男人的功力见长啊！”</p>
司瑾冷笑一声，“怎么？除了你的车，我不能坐上任何男人的车了？”</p>
她捏住楚牧彦的手，他有多用力，她就有多用力。</p>
“一开始找女人的是你，将我们这段婚姻视作交易的也是你，你没有资格对我的作为指手画脚的。”</p>
楚牧彦的黑眸里情绪复杂，一只手顺着她的肩头滑下，紧紧揽住她已经有些凸显的腰身。</p>
“以前你想怎么做，我都可以视而不见，但你怀了孩子，我就不能不管！”</p>
孩子……</p>
司瑾方才坚定的眼神一下子动摇了，甚至连即将喷薄而出的怒意也被压了下来。</p>
对啊……她在干嘛？她现在这么做，惹怒楚牧彦能有什么好处，他既然能提前知道展览会的事情，知道其他的事情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p>
“你放心，在孩子生下来之前，我不会和你离婚。”</p>
司瑾把头别开，不去看楚牧彦的神情。</p>
“的确是我让三公子带我离开楚宅的，不过我也给了一件高定给他母亲作为答谢，我和他之间，连朋友都不算。”</p>
顶多算是利益牵连的合作伙伴。</p>
听到司瑾的解释，楚牧彦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具体他们之间的关系，他自然会去查。</p>
“那后天的展览会，你会来参加吗？”</p>
司瑾半天没有听到楚牧彦的声音，抬头看他的时候，心里并不确定他已经消气了。</p>
意料之外的，楚牧彦松开了她的腰身，转身朝着街口走。</p>
“看情况。”</p>
司瑾松了一口气，“我还要去准备展览会的事，先回一趟工作室。”</p>
楚牧彦没说什么，小曹打开车门，他长腿迈了进去，最后上车还看了她一眼，司瑾也看着他，眸底的韫色渐渐在远去的车身后淡去。</p>
展览会举办的当天，天气很闷热，而司瑾不得已穿着一身遮孕肚的礼服，长发挽起，白洁的天鹅颈不停地淌着汗珠。</p>
还有一部分原因，司瑾归结于紧张。</p>
设计展览会她不是没有举办过，但像今天一样隆重盛大，还是第一次。</p>
司瑾也是前一天晚上才得知，这展览会的绝大部分费用，都是从楚家账户里拿的，而她将这些钱，原封不动地转回到了楚牧彦的账户里。</p>
她不想欠他的。</p>
作为展览会的主人，司瑾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是最光鲜夺目的那一个，她端着酒杯像所有权前来祝贺的人敬酒，但谁也不知道她酒杯里只是加了柠檬酸的白开水。</p>
“司小姐，祝贺你。”</p>
司瑾一抬头，看到了一个感觉很熟悉的身影。</p>
“韩……君，对吧？”</p>
她想起了他的名字，这让韩君忍不住心跳加速，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整个人带到身边，声音紧张又干涩地说了一句话，才仓皇离开。</p>
司瑾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陷入怔忡。</p>
“一定要注意你肚子里的孩子，尤其是今天。”</p>
他在她的耳边落下这么一句话就仓促离去，一种不好的感觉在心底油然而生，韩君是怎么知道孩子的事情……</p>
可等不及多想，她的目光撞上了从门口走进来的楚牧彦身上。</p>
而他的身旁，沈安棠神情略显娇羞的挽着他，一身鹅黄色的礼服，收尽身边艳羡的目光。</p>
“你别告诉我沈安棠要来也是在你计划之内的。”</p>
陆乔的声音一下子把司瑾给唤醒了，在对上沈安棠刚好抬头望过来的眼神，她微微一笑，大方又得体。</p>
“对啊，恐怕今天对于沈安棠来说，也是个好日子吧。”</p>
展览会举行的正酣，大卫才从休息室走出来，无一例外地收获了一片掌声，在一番场面话之后，他走下台，神情歉疚的看着司瑾。</p>
“对不起，楚少是我朋友，你知道……我瞒不了太久。”</p>
司瑾笑着摇头，她知道，楚牧彦得知展览会的事只是时间问题。</p>
“noe！（现在，是你的表演时间）”</p>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司瑾犹如女神一般，缓缓走上台。</p>
她深吸一口气，面向所有嘉宾。</p>
像所有正常的设计师展览会一样，她感谢了大卫，感谢了工作人员以及所有支持她的伙伴们，然后她看了一眼台下的人们。</p>
有和她早已貌合神离的丈夫楚牧彦，还有从未将她当过家人的司家人。</p>
她微微一笑，那一瞬间似乎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辉。</p>
然后她再次拿起了话筒。</p>
“在这个重要的场合，我决定向大家公开一件事。”</p>
……</p>
“从今天起，我与司家，没有任何关系。”</p>
……</p>
“我和楚牧彦的婚姻，也到此结束。”</p>
现场短暂的沉寂了一会儿，司瑾突如其来的宣布是在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包括当事人楚牧彦。</p>
司瑾静静地看着他，眼里没有什么波澜，即便隔着人海，她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冰冷阴沉的死亡般的气息。</p>
楚牧彦，怒了。</p>
但她比楚牧彦更清楚，他不可能打断她，更不可能公布这个连他自己都摸不准的孩子。</p>
她赢了。</p>
她徐徐走下台，心里除了一阵轻松，更多的竟是压抑，让她不能再继续待下去的压抑感，她看到沈安棠笑了，看到在场所有的人那不可思议的眼光。</p>
在他们看来，她真是疯了。</p>
放弃楚家，独自出来单打独斗，这本身就是一个笑话。</p>
司瑾急匆匆的离开，方才那个消息一下子就在大厅里炸开了锅，唯独只有楚牧彦周边的人默默不敢言。</p>
“阿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p>
沈安棠小心翼翼地询问，楚牧彦却似乎在一直压抑着怒气，紧绷的下颌线在逆光下极为锋利。</p>
“不过看来这应该不是突然的决定，司瑾可能是找好了后路，才决定和以前一刀两断的。”沈安棠在一旁温声细语的分析着，心思一动，伸手想要握住楚牧彦的大手，“一个女人去意已决，是怎么也无法挽回的，既然她想离婚……”</p>
“我说过，”楚牧彦抬起手，错开了她的小动作，“不要干涉我和司瑾之间的事。”</p>
沈安棠再次猝不及防对上他暴怒的双眸，下意识地噤了声。</p>
“我……”</p>
“希望这句话不要再让我说第三遍。”</p>
楚牧彦决绝的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犹豫和留恋，也没有关心她的脸色是否苍白如纸，他的心里和脑海里一直都回荡着刚才司瑾说的话。</p>
司瑾，真有你的！</p>
在会场外的司瑾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却还是冷不禁打了个喷嚏。</p>
她知道她的言论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可她一点也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这是心里仿佛一下子空落落了许多。</p>
司瑾也知道，今天之后，她会欠下很多人情。</p>
林烨的，靳祁的，大卫的。</p>
但唯独不欠楚家和司家的。</p>
“喵~”</p>
一声猫叫把司瑾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循着声音看去，在墙角处，一只小猫咪在瑟瑟发抖。</p>
“喵~喵呜~”</p>
猫咪的叫声越来越凄厉，司瑾察觉不对劲，走近看才发现这只猫咪居然瘸了一只腿，身上的毛凌乱，显然是刚刚打架受伤了的模样。</p>
司瑾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有人道主义的人。</p>
可看到这只弱小无助的猫咪，她伸出了手……</p>
“喵嗷呜！”</p>
小猫很警惕，声音也变得更凶了，龇牙咧嘴地，转身就一瘸一拐地跑了。</p>
司瑾穿得裙子并不方便，小猫咪就在楼梯下，她一咬牙，干脆抱起裙摆往楼下走，可蓬蓬纱裙的好处是遮凸显的肚子，坏处则是根本看不到前方的路。</p>
司瑾抬脚，一下子踩空了，她的手下意识地抓住旁边的扶杆——</p>
然而她腾空的手被另一个女人的手紧紧拉住了。</p>
“沈……安棠？”</p>
沈安棠的两只手紧紧地拉着司瑾的一只手，一双小鹿般的眼睛里闪烁着不甘和愤恨的光芒。</p>
本以为司瑾选择放手，她的好时机来了，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楚牧彦竟是不同意离婚的。</p>
她以为楚牧彦不想和司瑾离婚是因为司家的原因。</p>
可刚才司瑾将自己和司家撇得一干二净，为什么楚牧彦仍然这么不情愿？这个源头就在于司瑾，在于那个该死的抢走她一切的女人！</p>
如果她不在就好了，如果她消失了……</p>
沈安棠两只手蓦地一松，松手的同时狠狠地推搡了一把司瑾的肩膀。</p>
“啊！”</p>
司瑾怎么也没想到沈安棠会拉了她一把之后，就这样将她推下高高的台阶下，她下意识地伸手护住肚子，可台阶太高，她猛地一下磕到了头，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p>
沈安棠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看着司瑾躺在地上，身下淌出了殷红的血迹，她的唇角勾起一丝诡谲的笑容。</p>
而闲庭漫步走到后花园的靳祁，看到的就是这样凄厉的一幕。</p>
空无一人的地面上，司瑾躺倒在血泊里，毫无生气。</p>
他眉心一皱，脚步加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