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局促不安的立在厅内，举手投足间十分拘谨。
宋岐书纨绔的大名早就名满京都。
可此时厅内立着的那紧张青涩的少年又是谁？
正是那先前在府中被宋岐书连踢带踹的小厮。
陈可卿搀扶着老夫人来到正厅，目光落在厅内等候的那人身上。
是一张陌生的脸。
瞧见老夫人和陈可卿，少年恭恭敬敬的鞠躬行礼。
“宋公子？”
陈老夫人慢吞吞的坐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她年岁大了，不怎么爱出门，故而对这些孩子们如今的模样，都有些记不清了。
在她的印象里，宋岐书不过还停留在孩童模样。
可眼前的人却已然是位翩翩少年郎了。
少年咬了咬嘴唇，再次恭敬行礼，似乎是默认。
“老夫人，家……家父让我来送请帖。”
“几日后，我家京郊的围场，会有马球赛，届时还请老夫人……带二位小姐一同前往。”
少年吞吞吐吐的说着。
没有半分传说中的荒唐纨绔模样。
这害羞腼腆的样子，分明就是个初入世事的孩子而已。
陈可卿立在陈老夫人的一旁，打量着面前这位少年，只觉得他举手投足间没有半分大户人家少爷的模样。
这真的是宁国公府的公子吗？
与陈可卿对眼前之人的打量不同。
老夫人对少年人的弦外之音听得分明，可心中却思绪万千——
陈可卿今年已有十七，而陈月如如今也已然十五，都是到了该相看人家的时候。
虽然她私心里不愿将陈可卿许配出去，毕竟她才刚刚认祖归宗，老夫人还想让她在自己身边多留几年，可到底是到了该说亲的年岁，若是耽误了，岂不是会耽误她一辈子？
老夫人的心中仿佛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扎了一下，让一旁侍奉的婢女前去接过请帖，再递到自己的手中翻看一二。
“多谢宁国公的好意，宋公子请坐吧，来人，给宋公子看茶——”
老夫人吩咐的话音刚落。
还不待婢子们动作，只见那少年便连连摆手，后退数步，仿佛十分慌张。
“不、不了。”
少年面红耳赤。
“谢过老夫人，家父、家父叮嘱我早些回去，我、我便不多留了。”
“这样啊。”
老夫人虽然觉得面前之人与传闻中的形象大不相同，但也未觉得有些什么不妥，听闻他着急离开，便转头对身侧的陈可卿道。
“卿儿，你去送一送宋公子。”
“是。”
陈可卿行礼告退。
然而刚刚出了正厅拐出了前院，一对人影便停在了身前挡住去路。
少年一惊，抬头望去有些茫然。
“这位便是宋公子吧？”
陈月如娇笑着，拿捏着声音，掩唇而笑一副淑女模样。
“我、我是……”
少年只看了她一眼，便迅速低下头去。
绯红的脸颊无声昭示着少年的春心萌动。
陈可卿适时介绍道：“这位是我的二妹妹，陈月如，宋公子应当知道的。”
“知、知道……”
少年小声回答，依旧没敢抬眼看她一眼，可红晕却从脸颊染到了耳尖。
那模样，分明就是见了心上人才有的娇羞。
他都表现的这样明显了，旁人就算不想察觉都困难。
陈月如被婢女搀扶着打量着眼前的人，眸中是遮掩不住的嫌恶。
——长得一般，还是个结巴，虽然看起来他对自己的心思溢于言表，但他比起殷钦云来，差的可不适一点半点。
这样的人，是断然入不了她的眼睛的。
陈月如敷衍一笑，随即将目光落在陈可卿的身上。
——这样的人，应该配陈可卿才是。
一个青楼花魁，一个纨绔公子，多般配！
“长姐送宋公子出去吧，我还要去拜见奶奶。”
陈月如的目光落在陈可卿的身上，是比望向那少年更甚的嫌恶。
仿佛叫她一声长姐，连带着将自己的身份都拉低了一般。
“二妹妹请便。”
陈可卿又如何看不出陈月如对自己的嫌恶，不过在人前总要过得去才是。
就如同殷钦云和殷崇厉，就算背地里杀的血流成河，人前都要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更何况她先前答应了陈容，只要陈月如不刻意招惹，她不会对这位便宜妹妹做什么的。
当然，这对于陈可卿来说，不过只是个美好期望。
她不用想都知道，就陈月如这个性子，想要让她本本分分的不找她茬，那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儿——
直到陈月如转身离开，少年的目光方才敢稍稍居留在她的身上。
一直目送到陈月如进入厅内，身影消失，少年方才有些失落的收回目光。
陈可卿看在眼中，却没有戳破。
一路将那少年送出镇北将军府，陈可卿目送其拐进暗巷，却在一晃之间瞧见某个熟悉的身影掠过，与少年一同进入暗巷。
记忆中某张脸与那一闪而过的身影缓缓重叠。
她记得佟千秋称那人为宋公子——
宁国公府，宋岐书，京都有名的纨绔公子……
这么一联想，陈可卿心中便有了答案。
“原来是他。”
陈可卿十分嘲讽的笑了笑。
她初来乍到，对京都名门望族的人脸还不大熟悉，在和月楼的时候并不知道调戏她的人正是宁国公府的世子宋岐书。
只以为是哪个寻常大户人家的公子哥。
就跟那些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富二代一样。
难怪那少年局促不安的一点也没有纨绔世子的风范——
敢情是奉命冒名顶替。
不过也是，在和月楼刚挨了那么几巴掌，他哪里来的脸亲自来将军府送请帖？也不怕被人打出去？
“大小姐，您在这里做什么，叫奴婢好找。”
桃知不过是将陈可卿院子里的活儿安排了一下的功夫，转眼便不见了自家主子，听闻她同老夫人一起去了前厅会客，这才来寻。
陈可卿回过头，对上桃知的面容，不由淡淡一笑。
这不，可以供她打探消息的人来了。
“桃知，你在父亲身边侍奉过，那你知道宁国公府吗？”
桃知脸色一变，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竟是有些警惕。
“大小姐……为什么会忽然问起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