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较于陈可卿和陈月如吵了一架便跑出府,留在府中还自以为占了便宜的陈月如便惨了许多——
顶撞嫡长姐,罚跪祠堂。
这是陈老夫人亲自下的令。
老夫人的话向来是说一不二,故而没有人敢替她求情说话,
饶是陈可卿听了都不由眉心一跳。
这陈月如的人缘是有多差?
不过她这性子也的确是该给些教训,让她长长记性的,否则以后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大祸来。
故而陈可卿可没有想要替她说话求情的打算。
只是将那包装精致的食盒往桌案前面推了推,推到老夫人的面前。
“奶奶尝尝看,这是和月楼的油酥鸭肉,我吃着好吃,便给奶奶带回来试试。”
陈老夫人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回头望向身后侍奉多年的老婢。
“看看,还是我嫡孙女最明白事理!”
眼角眉梢皆是骄傲。
老婢笑着,也附和道:“是,大小姐通情达理,最孝顺您了。”
谁都知道陈老夫人一向对陈月如不满意,不外乎因为她娘就是一个出身卑贱的奴籍女子,又是不按规矩,未经她允准被陈容纳入府中的。
可陈可卿不一样,她的母亲,是陈老夫人当年亲自选定的何家大小姐,更是当时西越京都有名的才女,是他们陈府正儿八经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甚得老夫人的欢心。
只是可怜她命苦福薄,嫁入陈府不过两年,生下一对龙凤胎便撒手人寰。而何家也因此怪责陈容宠妾灭妻,认定是陈容以及那个卑贱的奴籍妾室害死了自家女儿,从此与陈家水火不容,放言再无瓜葛。
这原本也不过是两家的恩怨。可谁又能想到在陈可卿五岁时,由庶母带领两个女儿一同前往京郊上香拜佛,却意外遭了贼人,庶母为贼人所害,一刀毙命,而陈可卿也为贼人所掳,再无音讯。
如此一来,陈容便先后死了两个妻妾,消息一经流传,便坐实了他常年征战杀伐八字硬的名头,再无人敢将自家女儿嫁予他们陈家。
而陈容除了一个嫡长子以为,便也只有一个地位如同嫡女的庶女。
——谁能想到那被掳走毫无音讯的嫡女还能再回来?
唯有老夫人一直寄希望于有朝一日还能将陈可卿找回来,弥补她对这孩子的亏欠。
陈老夫人伸出手,轻轻摩挲着面前这无比年轻的脸颊,苍老的脸上写满了心疼二字、
“我的卿儿,这些年在外面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说着,眼眶便有些泛红。
“不过没事,不用怕了,有我在的一天,就谁都别想欺负了你去——”
她这话指的自然就是陈月如了。
陈可卿的心中仿佛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狠狠的敲了敲,让那封存已久的回忆再次翻涌了起来。
若是她的奶奶还活着,知道她这些年来到底是如何走到今天这样的位置的,也一定和这位陈老夫人一样的心疼吧。
陈可卿鼻尖一酸,低头眨了眨眼睛,硬生生将眼眶里打转的眼泪都憋了回去,只作出一副笑意盈盈的欢喜模样。
“奶奶,没有人欺负我。”
她的声音轻轻的,面带笑意,显得格外乖巧。
“胡说!”
陈老夫人作出一副严肃的模样,颇有些嗔怪道。
“月如那丫头就是被你爹给惯坏了,如今要是不给她些教训,长长记性,以后怕不是要翻出天去了。”
她这话说的陈可卿倒是格外认同。
倒不是说陈月如跟她几番过不去,她便想靠着老夫人刁难她。而是那丫头三番两次的使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在家打打闹闹还行,没人同她计较太多。
可这若是以后嫁了人,出了府,可没有人惯着她这些臭毛病,定然把她啃的连渣都不剩。
老夫人虽然不喜欢她,可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陈可卿原本想宽慰老夫人几句,然而还不待她开口,管家便急匆匆的来禀报、
“老夫人,宁国公府家的世子来了。”
陈氏祠堂。
陈月如只觉得自己跪的腿都酸了,仿佛自己已经是个没有腿的废人了。
面前层层交错而立的排位叫她不由几分害怕。
可害怕归害怕,她却不觉着自己有什么错。
那天夜里的事情一定就是陈可卿说出去的。
一定是因为她嫉妒自己这些年在将军府的生活,而她不过只是个青楼花魁被人瞧不起看不上——
“贱人就是贱人!”
陈月如小声嘟囔了一句。
心中纵然千万般的不情愿不平和却不能违拗老夫人的意思。
陈容是最听老夫人的话的,这些年来也只有当年那一次违背老夫人的意愿,硬是将陈月如的母亲纳入府中。
陈月如自问没有自己母亲那样的好本事。
可惜她这娘死的早,不然还能好好教教她,到底是如何将陈容套牢的——
也好叫她早日嫁给殷钦云了了她这份心愿。
想到殷钦云,即便是罚跪祠堂,陈月如的心情也不由好了许多。
有了陈容的插手,外面的流言解决起来倒也不难。
只是不知道经此一事,陈容是否还会反对她想要和殷钦云在一起的心思。
“二小姐,老夫人请您过去。”
紧闭的大门忽然被推开,门外的婢女前来通报。
“有什么事……啊……”
陈月如想从地上站起来,却没想到长时间的跪地让她的双腿发麻,只一个用力便跌坐在了地上。
“看什么看,还不快来扶我起来!”
她瞪着门外前来通报的小婢女,不由翻了个白眼。
小婢女这才慌忙上前去搀扶。
陈月如一瘸一拐的被搀扶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这才想起来方才小婢女说的话,几分不耐烦的问道:“老夫人又有什么事?”
什么好事能想起她来?
“奴婢不知,只知道似乎是宁国公府的公子来了。”
小婢女小心翼翼的回禀道。
生怕惹的这位本就受罚心里不痛快的二小姐更不痛快。
“宁国公府的那个纨绔?”
陈月如拧起眉头,似乎是有些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