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哥回来了!”
一个七八岁大的女娃儿蹲坐在院子的门口,双手撑着自认为沉重的脑袋,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见到自己兄长终于回家,兴奋地一下子跳起来。只是女娃儿没有迎向自己的哥哥,却是如“疾风”般跑到正屋,边跑边喊道:“吃饭喽,吃饭喽!”
这女娃正是白柏的妹妹白夭夭,其实白柏从小到大一直有件事情耿耿于怀,为什么自己出生时是父亲取的名字,而妹妹出生却是娘取的名字,夭夭,桃之夭夭,其叶蓁蓁,多好听,轮到自己就一白柏,总感觉自己名字怪怪的,但是却说不上来哪里怪,而白柏也只能认命了。
“小桃,慢些,别摔着了。”
女人从厨房出来,见到白夭夭如此闹腾,也不由得多加提醒,女人是白柏的娘亲,叫沈莲,原是外地来的,可如今在这个村子却也待了有十数年了,曾有传闻沈莲是南方富家小姐,当然沈莲自己没承认,毕竟套上这身粗布衣裳,再是富家小姐也叫人看不出来。
而村中的妇女却一直认为沈莲是富家小姐,因为大家都干一般的活儿,而沈莲看上去却一直较同龄人年轻好几岁,如此这般便坐实了沈莲富家小姐的身份,而她与白柏父亲的爱情也成为那一代人与小辈常说的浪漫故事。
而院内还有一高大汉子,那便是白柏的父亲白杨,父子俩一个杨树一个柏树,不认识的咋一听还以为是两兄弟,这也是白柏无奈的地方之一。白杨此刻正蹲在院子里磨镰刀,快秋收了,总不能等到稻子熟了再磨。
沈莲见到白柏回来,连忙迎了上去,白杨看了一眼,又默默磨起了刀,却听到沈莲疑惑问道:“柏儿,天赦呢?”
白杨朝两人看了一眼,便停下了手中的活,站了起来,走向两人。
白柏看了一眼母亲,又看到走过来的父亲,抿了抿嘴唇道:“阿赦他去了林子。”
沈莲拧了一下眉,又问道:“天赦去林子里干什么?柏儿你怎么……”
却见白杨将手搭在沈莲肩上,对她摇了摇头,沈莲自觉说错了话,便叹了一口气,又回去了,白杨和白柏沉默了一阵,白杨才开口道:“天赦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人,不用太过担心。”
白柏点了点头,白杨又道:“只是林子危险,却也不能现在去寻,休息一晚,明日再去寻他。”
白柏嗯了一声,与白杨一起进了门。
妹妹夭夭坐在长椅上早就迫不及待,只是等人来齐了后,才发现平日热闹的餐桌此刻少了一人,问道:“哥,那家伙去哪了?”
“叫天赦大哥,他比你哥大一个月,与你说了多少回了,别这般没大没小的。”沈莲对着白夭夭,有些生气道。
白夭夭瘪着嘴,似是有些不服气,白杨知道沈莲现在也是关心则乱,赵天赦虽不是亲生的孩子,可是这么些年下来,便如自家人一般,更何况沈莲以前与赵天赦的母亲也是情同姐妹,赵天赦就相当于是自己姐妹托孤的孩子,怎能不让
沈莲着急。
今天的饭,虽较以往丰盛些,却也没以往吃得那么开心。
晚饭后,白夭夭便昏昏欲睡,倒应证了吃饱就睡这句话,沈莲抱起白夭夭,却听到白夭夭直接说起了梦话:“赵天赦,别抢我肉吃……哼……终于知道孝敬你姑奶奶我……嘿嘿……”
一家人在旁边听得满是黑线,沈莲想要敲醒白夭夭,最终却也没下得去手。
沈莲抱着白夭夭去休息,而父子二人此刻却已经在院子之中。
“嚯嚯——”
院中二人,二刀,两座石台,两盏清水,天上明月一轮,地上冷光初起。
……
据小石村数十里远的平安城中,有一家小客栈,客栈今天好不容易迎来了客人,却也是两个披着灰色斗篷怪人,给了钱就上去歇息,连跟掌柜一句话也不说,不过钱给足了就好,小二也懒得伺候。
“爹,到这里想必也是你能隐藏的极限了吧,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办好的。”一个斗篷怪人摘下身上的斗篷,露出一副精致可爱的女娃面孔。
而另一斗篷人摘下后,却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中年大叔,中年人说道:“芝儿,我觉得我还是与你一起去……”
“你不怕被‘他’发现吗?”女娃皱了皱眉,反对道。
“‘他’还没醒过来,即便强大如‘他’,也总不能知晓别人的想法。”中年人抿了抿嘴唇,说道。
“呵,‘他’可以不理会我这般的蝼蚁,但一个登上峰顶,接近‘他’的人,你觉得‘他’可能会看不到吗?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可我们的目的是什么,我想爹你清楚。”女娃嗤笑一声,说道。
“芝儿,其实我……”中年人见女儿对他如此态度,心中不免酸涩。
“不必说了,其实我们都知道,我们之间并没什么亲情,与其说我是你的女儿,倒不如说是你的一个分身,一个阻碍你大道的分身。”女娃冷着脸,眼睛看向外面那漆黑的夜空,今晚的夜不见星星。
“不是这样的,你是我的……”中年人似乎有些慌乱,急切道。
“其实那老头还有一句话没直接道出来,其实还有一个人掌握着我的性命,就是爹你,怎么样,爹,杀了我,大道可期。”女娃眼睛盯着中年人,那眼眸之中是冷漠,是敌对,同样是害怕。
“住口!芝儿!”中年人手颤抖着,脸色极其痛苦,声音之中竟有些哭腔:“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中年人盯着女娃看了好一会儿,转身便要离去。
“娘用她的命生下了我,在我出生时便与我说要好好活下去,可她怕我抵挡不住外界的压力,更在我的心中种下这一心魔。所以我迫切地想活着,但我不想一辈子在人的监视下活着,我想自由,爹,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爹,等完成这次任务,我得到真正的自由之后,我希望我们能永远不再见,呵,或者说,等再见面的时候,也许就是你心中亲情开始寡淡,想为大
道杀我的时候,爹,到时候便看看谁的本事高些。”
两人这般背对着,空气中却也有一丝苍凉之意,立秋了,第一缕秋风也到了。
中年人安静地走了,女娃那冷着的脸也渐渐松垮下来,有一丝轻松,有一丝庆幸,只是也有……
“我哭什么……本来就是这样的……我要活下去,要活下去,为自己一个人活下去。”
……
“呼~~呼~~”
幽深的密林之中,粗重的喘气声在这连虫鸣都无的地方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赵天赦一屁股坐在地上,粗粗地喘着气,手掌拍了拍那在他身后已经毫无气息的大老虎,道:“你这家伙,精力怎么这么旺盛,敢情是这儿没个母老虎陪你咋滴,累死老子,唉,老虎兄弟,看在我这么累的份上,你的虎皮借我使使呗,正巧让婶子做一件过冬,额……两件,看你这么肥,应该够做两件,不行,不行,夭夭那丫头指不得要抢,兄弟,你要是再肥点该多好。”
赵天赦没心没肺地向着已经死去的老虎,不停哼哼唧唧,过了好一会,赵天赦的肚子却震天响起来,赵天赦腼腆一笑,手掌抚摸着老虎的虎皮,又拍了拍它的大肚子,道:“老虎兄弟,弟弟我有点饿了,这民以食为天,嘿嘿,兄弟我头一回吃老虎肉,老虎兄弟,不说话就当你答应喽。”
“好兄弟,够义气。咱也不多客气了,放心,不把你烧得好吃,便对不起你来这人间一趟,兄弟我这点还是可以做到的。”赵天赦取下插在老虎肾附近的小刀,用刀小心翼翼地剥下虎皮,可这嘴也不愿意停,不停跟死去多时的老虎唠嗑。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赵天赦自然不会没脑子干这种自掘坟墓的事,要烧也得等自己走后再烧是不,赵天赦清了好大一块地,用几根树杈搭起来一个简易烧烤架,架上自己刚认的老虎兄弟。
“老虎兄弟,这断子绝孙的事我赵某人是不会干的,留下这鞭,也给你做个衣冠冢,黄泉之下,你一定要好好做个山大王,遇到打不过的人就赶紧跑,遇到腿脚麻溜的,也别追了,这人……咳,这虎啊,活着就够好了。”
只见赵天赦一边嘴中念叨着,一边用手埋起一垒沙堆,不知其中究竟埋了什么。
只听到“噗通”一声,赵天赦连忙向后望去,却见到烤架之上什么都没有了。
赵天赦赶紧跑过去,一块奇形怪状的金属器物正在火堆中受到炙烤,赵天赦眉头一皱,用树枝一扒拉,却是突然想到不好的事情,右手有些颤抖地向那金属器物伸去,却又突然将之紧紧抓起。
“啊!”
赵天赦脑门青筋暴起,用手捂着脑袋,在地上疼得死去活来,一幅幅零碎的画面从他眼前浮现。
等到疼痛稍过,赵天赦的眼神微微有些呆滞,他举起手中那奇怪金属,那东西模样倒像一只粗刻的老虎,而那老虎之上有着一丝丝肉眼可见的裂纹。
“原来,原来这一切是我……”
(本章完)